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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琴琴坐在熊叶丽房间靠窗的布艺沙发上,慢慢地,局促不安起来。她喝下了整整一杯子水,熊叶丽就又给她倒了一杯。梁健和熊叶丽也不逼她,只在一边陪着。
苏琴琴忽然抬起头来,问了句:“这次,翟指挥长是不是要跟你们一起走?以后都不回来了?”
梁健知道,这次翟兴业只是来宴请杨小波等人,并陪同游玩。翟兴业的援建任务已经接近尾声,但市委市政府尚未下回调通知,故翟兴业不可能明天就跟着他们一起回去。但梁健不想如实回答,他想先混淆视听,再从苏琴琴那里套出一些话来。
梁健说:“翟指挥长的援建任务已经完成了,想回去随时都可以回去。”熊叶丽听出梁健没有说实话,便朝梁健看了一眼,梁健朝她虚晃一眼,熊叶丽立刻明白了梁健的意图,没有开口纠正。
苏琴琴脸上蒙上了一层更深的阴影,她垂下眼皮,似乎很是挣扎,过了一会儿才说:“他怎么都不告诉我!他原本说要把事情给我办好的!”
梁健听她话中有话,问道:“他要帮你办什么事情啊?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也可以帮你!”
苏琴琴吓了一跳,自己实在太过紧张,竟然在自言自语,差点把与翟兴业的秘密给透露了。赶紧改口:“没什么,没什么!”接下去便又是沉默。
梁健揣测着苏琴琴的心思,想,这个时候,也只能搏一搏了,看能不能从苏琴琴嘴里套出什么话来。便说:“翟指挥长跟我说了,你是个好女孩,可是他消受不起。主要是他家里已有了老婆。”
苏琴琴一听,仿佛被触动了什么一般,忽然红着脸有些气愤地说:“消受不起?消受不起他也已经消受过了。他当初怎么不说消受不起啊?也不要他什么别的,我只求他帮我把编制解决了,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件难事。难道连这一点他都不能为我做吗?”
熊叶丽朝梁健望过来,没想到梁健蒙的这句话,真的起到了一定的作用,让苏琴琴讲出了一些秘密。
梁健看到自己那一句话有了作用,知道苏琴琴学历低,见识浅,头脑比较简单,便想用激将法再激她一激,说道:“编制的问题,其实,解决起来并没你想的这么容易!”
一听解决起来困难,苏琴琴更来了怒气,抬起头来说道:“难?一个乡事业编制有什么难的?乡里很多驾驶员、食堂勤工都解决了事业编制,难道偏偏遇上我就不容易了?如果翟兴业不把这个事情解决好,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我把我的第一次都给了他,现在我肚子里已有了他的孩子,不给我把编制解决了,他以后回镜州去了,难道要让他的儿子喝西北风吗?”
熊叶丽和梁健都惊讶的对视着,没想到考察行将结束的当儿,竟然爆出如此轰动的新闻。翟兴业竟然与天罗乡政府一女勤杂工有染,并且还让人家怀上了孩子。熊叶丽心里一松,还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熊叶丽说:“你能把详细情况给我们说说嘛?”熊叶丽这么一问,苏琴琴便又像野猫一般竖起了全身的毛,提高了警惕,气势却焉了,说:“等他来了,我跟她说。”
梁健的手机响了起来,翟兴业焦虑的话音传来:“梁部长,苏琴琴在哪?”
梁健调侃道:“翟指挥长,你这么快就从天罗赶过来啦!这速度比飞机还快啊!”翟兴业难以辩解,说:“梁部长,我已经在宾馆里了,我来把苏琴琴带走,麻烦你们了。”
梁健说:“不麻烦,我们正聊她跟你的事呢,我们聊的还挺开心的。”听梁健这么说,翟兴业的心里就开始敲鼓了,他们会聊什么事情?这苏琴琴人长得不错,但心眼不太灵光,如果把他们的事情一说,那就是数不清的麻烦啊!翟兴业说:“苏琴琴的有些话,不能听,梁部长,我已经到你房间外面了。”梁健说:“你到熊处长房间吧。”
梁健对苏琴琴说:“我们留一个电话吧。如果以后有什么事情,你可以找我们。我们是考察组的,不管你反映什么问题,我们都会认真接待的!”苏琴琴本不想留电话,但后来一想,她真的是不能百分之百相信,翟兴业会把承诺的事情办妥。如果万一办不妥,或许这个考察组还用得上。于是她就跟梁健和熊叶丽互换了电话。
敲门声响起。梁健去开门。门外的翟兴业神情紧张,看到屋里苏琴琴走出来,他第一句话就是:“你来这里干什么?”苏琴琴似乎来之前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毫不示弱:“来找你!你要走了,也不告诉我,你是何居心!”
翟兴业朝梁健和熊叶丽看了眼,意识到这里不是争吵之地,说:“你跟我来。”然后对梁健和熊叶丽说:“谢谢两位考察组领导。”熊叶丽说:“接待每一位来访的天罗群众,都是我们考察组的义务。”她这句话说得翟兴业心里慌慌。
等苏琴琴走了,梁健说:“没想到,翟兴业在天罗不仅留下了援建工程,还留下了种子。”熊叶丽说:“如果这个苏琴琴,敢于出来举报他,翟兴业就麻烦了。”梁健说:“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小插曲。”熊叶丽说:“这个插曲对我们很重要,我要向领导汇报。”梁健说:“可目前,苏琴琴并无举报,这件事情就很难说明白。”
熊叶丽说:“即使没有举报,我也要告知杨部委。他是组长,我也要让他知道一下,我们是掌握了一定情况的。”梁健知道,单凭听苏琴琴所讲的这些,还远远不够。还有,在他看来,翟兴业也许拼了命都会把这个事情摆平,让苏琴琴噤声,所以苏琴琴这件事的价值不大。真正有价值的东西,目前正在他行李包的衣服里。
梁健本想告诉熊叶丽这些,转念一想,还是算了,这件事情必须严格保密。有时候忍住不说,也是一种考验。
翟兴业把苏琴琴拉到了车上,让驾驶员在大厅等一会,驾驶员识趣的走了。翟兴业盯着苏琴琴恼怒地说:“你来这里干什么?”苏琴琴说:“我不来,你走了,我怎么办?”翟兴业怒道:“你听谁说我要走了?”苏琴琴说:“考察组不是都来啦?考察结束,你也要走了。刚才我听那个梁部长也说,你随时可以回镜州。”
这肯定是梁健故意激苏琴琴,翟兴业说:“梁健是在骗你,想让你说出什么情况来。你对他说了什么?”苏琴琴不敢把对梁健说的,告诉翟兴业,就说:“我什么也没说。”
翟兴业松了一口气说:“那就好。梁健他们是我的对头,如果你对他们说什么,对我会很不利,如果我被处理了,你的编制问题就永远也休想了!”
翟兴业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苏琴琴所做的一切,无非是想得到一个体制内的编制。要得到这个编制,也唯有倚靠翟兴业。翟兴业倒了,那么苏琴琴的一切都泡汤了。苏琴琴想到这些,就隐隐有些担心刚才跟梁健他们说多了。但她又不敢告诉翟兴业,害怕他听了会发飙,就说:“我知道了。但你也总得给我一个时限吧。这样无限期的拖下去,我安不下心来。”翟兴业说:“我保证,在我离开天罗之前,一定帮你办妥这件事情。现在,你马上给我收拾东西回天罗。我明天也会回到天罗。”
苏琴琴说:“你说话要算话。我有梁部长他们的电话,我随时可以联系他们。”翟兴业朝苏琴琴瞧了一眼,顿觉眼前这个女人怎么看怎么讨厌,他实在想不明白,当初自己为什么头脑一热,就跟这个女人发生了关系!
翟兴业说:“我说话从来都是算话的。现在,你可以回去了。”苏琴琴见翟兴业满口答应了自己,目的达成,就把板着的脸换了笑颜,带着点撒娇的味道说:“今天,我留下来陪你成吗?”
翟兴业对这个女人已经厌恶至极,怎么可能容许她呆在自己身边一个晚上。他决绝地说:“不行。”苏琴琴继续撒娇道:“已经这么晚了,你叫我怎么回去?我辛苦一点,累一点没关系,可我肚子里你的那个宝贝,你对得起他(她)吗?”
翟兴业拿这个女人没有办法,又怕惹恼她,给自己找出新的麻烦,就说:“那你就睡这里吧。”苏琴琴以为他跟她住一起,就满面笑容:“我会好好伺候你的。”翟兴业却冷冷地道:“不用了。我会另外开个房,最近我失眠,想安安静静一个人睡一觉。”说着,就走出了那辆越野车。
苏琴琴眼前的灯光顿时暗了下来。
第二日安排了武侯祠和都江堰,熊叶丽借故身体不好、梁健借故没兴趣,都没有去。早餐之后,熊叶丽显得颇为兴奋的过来,对梁健说,她已经向镜州有关领导汇报过了,领导让她就苏琴琴的事情深挖一下,看能否让苏琴琴举报翟兴业。梁健说:“这有难度。”
熊叶丽却并不这么认为,于是打电话给苏琴琴,问她在哪里。苏琴琴说,她已经在回天罗的路上。熊叶丽惊讶的说,你不找翟指挥长了?苏琴琴说,她来成都本来就不是找翟指挥长的。她是来看朋友的,昨天跟他们说的,都是开玩笑的话,逗他们玩的,让熊叶丽和梁健千万别当真。熊叶丽听苏琴琴这么说,就知道没戏了,苏琴琴肯定已经被翟兴业摆平了。她无奈地朝梁健摊了摊手。这本在梁健的预料之中,见熊叶丽失望的表情,梁健本想安慰她,这不是我们的最后一张牌。但他还是忍住了,按照熊叶丽的个性,一旦自己稍有透露,她肯定要他说出整个情况。
在去都江堰的路上,杨小波打电话给翟兴业:“你那个女人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翟兴业说:“请杨部长放心,我已经摆平了。”杨小波说:“摆平就是水平。看来我们可以好好游山玩水了。”翟兴业说:“请各位首长好好玩。”
翟兴业已经打电话给天罗乡党委书记诸法先,答应三天内将一笔工程款打入诸法先亲戚的帐上。诸法先赶紧嘻嘻哈哈说:“翟指挥长果然重义气,我诸法先也是个重义气的人,其实关于苏琴琴入事业编的事情我早就已经跟县人力资源局对接过了,近期就给苏琴琴设一个岗位。”翟兴业说:“那就多谢诸书记了。”诸法先笑道:“算得了什么?什么时候从成都回来,我请兄弟吃饭喝酒。”
飞机终于起飞了。从四川成都穿过气流,又是一阵颠簸,坐在身边的熊叶丽,很是习惯地对梁健说:“你的手借我用一下。”仿佛他的手天生就是给她驱除恐飞症的。熊叶丽的手,还是那么柔若无骨……
梁健不由想起曾经听过的一个段子:握着小姐的手,好像回到十八九;握着小秘的手,直往怀里搂;握着女同学的手,后悔当初没下手;握着情人的手,酸甜苦辣全都有;握着老婆的手,好像左手握右手。
梁健也很难猜测,熊叶丽这么握自己的手,是全把自己当成了消除恐惧的“工具”,还是也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飞机降落在宁州机场时,已是晚上十点多。被熊叶丽抓了一个多小时的手,终于松开了。朱怀遇在机场外面等梁健,梁健眼看要跟熊叶丽分开,有一丝不舍,就说:“呆会,我们区里有专车在,你跟我一起走吗?”
熊叶丽看着梁健,好一会,才说:“跟你一起走不太妥当,我还是跟杨部委他们一起回吧。”
如果说,前些天在天罗,人像被放飞了的纸鹞没啥顾忌的话,这会已经落在了地上,就要考虑身边人的看法了。梁健理解熊叶丽的想法,说:“那好吧,下次再见。”熊叶丽盯着梁健的眼睛说:“下次再见。”
在机场出口,梁健还是跟杨小波说了一声,说自己有车来接,单独回去了。在官场就是如此,必要的人情规矩一点都不能少,否则就落人口实。杨小波笑说:“这次考察多亏了梁部长,我们才增加了不少乐趣。”
梁健感觉杨小波的“乐趣”似有所指。看来,杨小波心情愉悦,毕竟在他看来,他圆满完成了任务,虽然其间也算惊险不断,但最后还算平稳,没弄出什么大动静来!梁健看了看自己的行李包,心想:若是杨小波知道此刻我的行李包里,装着翟兴业所有的罪证,会不会当场发疯?
当然,关于这些,梁健是绝对不会说的。越接近镜州地面,梁健就越觉得自己这个行李包的沉重,他手中紧紧拽着行李包,坚定地朝外面走去。
黑色的大众passat轿车等在门口,梁健将行李包放在后备箱里,就上了车。后座位置上,朱怀遇狠狠拍了梁健一下肩膀,说:“兄弟,你出去几天了?”梁健说:“总共才四天时间。”朱怀遇说:“老天,我怎么感觉你已经出去了四年。”
梁健回想起在四川的那几天,真可谓有惊有险,死里逃生,便说:“我也感觉似乎过了很长时间。”
梁健看到车子不是往镜州方向开,就问:“我们这是去哪里?”朱怀遇说:“我们现在是在宁州地面上。到了宁州还不去市区转转?”梁健说:“风尘仆仆,有些累了!”梁健说:“待会我让你见一个人就不累了!”梁健问:“谁啊?”
朱怀遇说:“一个你绝对想不到的人!”梁健说:“你能不能别卖关子,否则我不去。”朱怀遇说:“你不去,到时候你肯定会后悔,况且,现在也由不得你不去了。方向盘不掌握在我手里,也不掌握在你手里。方向盘掌握在我们小施手里,小施你说是不是?”
小施是朱怀遇的驾驶员,他微侧过身子说:“梁部长,难得的,就陪我们朱镇长在宁州放松放松吧,他这些天心情郁闷着呢!”梁健说:“你朱镇长想潇洒才是真的。”朱怀遇叫屈道:“我哪里还潇洒得起来。我们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