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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经延之后,天子看着宰执们草拟上来对熙河这一次军功的奖赏。
对于章越所举名单所列之人,皆奖锦袄子,金银带各一。
从征熙河路将士每人,赐盐钞五贯。
重伤者转一官,赐盐钞十贯。
杀敌酋首领者转二官,赐盐钞三十贯。
杀敌大首领转三官,赐盐钞五十贯。
“运物资者,民役赐盐钞三贯。”
官家看了宰执们所呈很是满意道:“如此章越便不会抱怨朝廷抠抠索索了吧。”
众宰执们闻言都是笑了。
官家道:“就依此拟诏奖赏。”
王珪道:“启禀陛下,夏国使者已到了秦州安置,秦凤路转运使蔡延庆问是让他至汴京来,还是择一大臣至秦州与其谈判?”
官家笑而不语。
文彦博出班道:“以往夏国屡有求和,似曩宵(李元昊)在时诡诈至极,往往大败我军而后求和,羊作恭敬之状,此番求和可信否?”
王安石奏道:“启禀陛下,我军直取河湟后,夏国上下震动,如今木征已伏,鬼章已死,夏国上下震动,其国相梁乙埋知其不敌,故而遣使求和。”
冯京道:“这又谈何震动?董毡仍据守湟水,虽说议和,仍是不服,还有桃州也未收复。夏国岂是真惧?”
官家听了道:“岷河蕃部族帐甚多,如今木征已降,倘若抚御得当,则可坐制西夏,正所谓以蛮夷攻蛮夷之策。”
“假使朕令章越在熙河点集番部兵马,会合阅练,虚作用兵之势以形敌人,夏国必是随即以点集以应我。频年如此,夏国上下必然自弊,这就是兵法所云‘佚能劳之者’。”
众人听了思索,宋朝先夺取熙河,然后让经略使章越率领熙河蕃军作演习阅兵之势,一副要渡过黄河的态势,西夏必然被迫点集兵马应对,也不一定要真出兵,多搞几次西夏必然怕了。
此策可谓是高明,是谁建议天子的?
文彦博,冯京目光扫过,看到了一旁的王雱。
对方面有得意之色,显然是他之前在经延上建议天子的。
官家急不可待地道:“此策如何你们议一议?”
王雱出班道:“臣以为此策可行。”
文彦博,冯京都看了王雱一眼,天子轻咳一声,对于王雱这样自己同意自己的行为,他也是当作没有看见。
王雱道:“只要西夏频于点集,不出一两年自西夏自弊,这昔年取吴之策也,要经营四夷必须如此。”
“故而臣以为不必接受西夏之议和!”
文彦博,冯京心道,王雱这是怎么了?
文彦博道:“陛下,青唐蕃部如木征并非惯战,西夏最多只需出兵二个军监足以御之。”
冯京又道:“陛下,从熙宁四年起,至熙宁五年,章越回河州之前。他与王韶二人用兵西北用钱一千六百万贯,仅是钱和盐钞就用去了七百万贯。”
“而且以后每岁计四百万贯,而陕西转运司一路养兵之费合计一千四百万贯。”
“天下唯独永兴,秦凤二路比他路民贫役重,每年还有和籴,折边,各种杂征,破家之百姓不知多少,实不宜再兴兵了。”
官家听了文彦博,冯京的话,着实有些难受,最后道:“朕要章越平西夏也是为了陕西一路百姓不再受此苦也,并非不体察民意。”
枢密副使蔡挺道:“臣以为陕西据天下之上游,可制天下之命也,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凡作事者常起于西北,朝廷不可不重之。”
“兰州为夏国之南隅,如利刃插入河湟与陇右之间,扼断通甘,凉之路,使内地与西陲不得交通。”
“同时似兰州之地,似智固,胜如之地最是肥沃,日后屯田也可供给军需。臣以为西夏若真有求和之心,便令其割让兰州之地。”
文彦博,冯京都是摇头,西夏肯割让兰州,这也是太想当然了。
但官家却是听了意动,西夏在黄河以南,只有兰州一座孤城。一旦取了兰州,宋朝在熙河的形势便可以完固了。
王安石奏道:“臣以为蔡挺之策可行。”
官家点点头道:“若是夏国肯割兰州最好,若是不肯割如何?”
蔡挺道:“西夏不肯割,即令章越,木征率熙河兵马北上,破其甘凉二府!”
凉州就是汉朝武威郡所在,其凉州刺史部的治所就在凉州。
自唐末凉州被吐蕃夺走后,西夏李元昊崛起又攻取了凉州,甘州二府。
李元昊十分重视对凉州的经营,凉州府是河西首府,其地位仅次于兴庆府。
一旦宋军能打破凉州,对于西夏震动,就好比宋朝被攻破了长安一般。
官家听了蔡挺意见心潮澎湃,收复凉州这样的汉唐重镇,对于他而言实在有着巨大的诱惑。
他向刚升任参知政事的吴充问道:“卿以为如何?”
吴充刚被官家提拔也是圣卷正隆的时候,真恨不能热血一涌,便接过话去报答天子的知遇之恩。
但他昨日刚刚接到章越的信,对于女婿的交代他向来是深信不疑的。
吴充道:“陛下,可记得当初章越离京时与陛下之言?”
官家略一停顿言道:“朕记得,章越说他此去半年破木征,两年收董毡,至于制夏则……”
官家说这里意识到自己是不是有些上头了,因为章越在踏白城下的大胜,所以变得非常的急切。
他很大方,对于将帅的赏赐可以毫不吝啬,这点似极了明君。
所以他可以毫不犹豫答允章越那份五千多人的奖赏名单,同时天子心底其实也是想着章越能够再进一步,别说木征董毡,直接给朕一口气将西夏给干趴下了。
吴充道:“自庆历曩宵起事以来,朝臣上下皆以为夏国并无长处,不肯正视其强,皆有一朝而克之之意。所以我们往往轻忽了夏人的决心和斗志,以至于一败再败。”
“当初筑城罗兀时,西夏肯出兵三十余万来争,而如今我军伐青唐,夏国再度点集聚兵兰州,一面欲袭熙州,断我归路,一面请和,其谋略意图皆不可知也。”
“臣以为必须再三慎重。”
官家听了吴充的话,不由有等冷水当头泼到脸上的感觉。
官家此刻突然长叹道:“当初高宗伐鬼方三年,周公东征亦三年。这三年之期何其久矣,朕哪里等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