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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家,是山下的杨大爷让我上来找您的。”小健恭敬地说。
“哦哦,亲戚啊,那来来,进来进来。”老人忙把小健拉进家门。
老人的家极简单,住的是旧式的老屋,院子倒是收拾得极整洁,老人拿一块破布在一张板凳上擦了又擦。
“来,后生,这边坐。”老人拉着小健的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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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健道过谢,在凳子上坐了下来。
“老人家,您怎么称呼呀?”小健想了想问。
“我呀,小名儿叫小四子,村里的后生都喊我小四爷。”老人笑得很腼腆。
“好好,小四爷,您家里几口人呀?”小健先和老人唠家常。
“我家呀,一儿两女,女儿都嫁外村,儿子在镇上的医疗站工作。”小四子乐呵呵地说。
“哦,那您家里就您和老伴儿在家了?”小健随口说。
“唉,老伴早几年没了,走了。”小四子的脸上顿时蒙上一层悲哀。
“哦......”小健心里埋怨自己瞎闲聊,谈到这么一个令老人家难过的话题。
但是心中又有些疑惑,山下的杨大爷不是说夫妇俩都还健在吗?
难道是找错了?不是这家?
“没事儿,人总有一天要走的嘛。”老人倒看得开,问道:“后生,你上山来找我是为什么事儿呀?”
见老人自己问到正题,小健也就不再拐弯抹角了,不管是不是这家,先把事情的原因说说,既然来了,多打听一些人也不是坏事儿。
“小四爷,您还记不记得解放那会儿,常有江西到福建的过路人呀?”小健试探着问。
“有啊,哎哟,可多了,隔三差五就能看见。”小四子摆着手说。
“那......过路的人会在咱们村留宿吗?”小健又问。
“留宿的当然也有了,只不过极少数,我家就有过客人来留宿。”小四子开始有些兴奋起来。
“哦,是吗?小四爷,那您能说说不?”小健内心激动起来。
看来没有找错人,杨大爷或许是年纪大了,忘记事儿了,记错了。
“后生,你是为这事儿来的呀?那你是......做什么的?”小四子疑惑地眯起眼睛问。
“小四爷,不瞒您说吧,我的老家是江西的,我家一位长辈在解放那会儿带着我哥哥到福建来了,我们找了好久,至今没有消息。”小健说着眼圈有些红了起来。
的确,他每年都要往大陆寻找好几回,每回都没有楚惠的半点儿消息。
这个寻找过程说不辛苦那是假的。
“哎呀,你的长辈长得什么样儿?”小四子问道。
“那位长辈,我该叫......大娘吧,带着一位小男孩,大概十岁左右,论年龄我得喊他一声哥。”小健思考着说。
他在想,杨大爷说的三个大人一个孩子,会不会是在抚州找到的小圆姑姑他们所说的,爸爸的副官和冬梅姑姑也找到了楚惠妈妈?
“一大一小?”小四子开始沉思起来。
“哦,不不,或许是三个大人,一个小孩儿,您再想想,有没有?三个大人是一男两女,都是年轻人。”小健又连忙补充道。
“三大一小?两个年轻女人?”小四子边想边说。
小健大气都不敢出,直盯着小四子大爷,紧张得心都像是要跳了出来。
“小四爷,借宿的人走时还想送什么东西给您家,但是您和四奶奶都不肯要,有这回事儿没?”他低声提醒道。
“没错!的确是有这么一拨人来我家留过宿!”小四子一拍大腿,开心地说。
“您想起来了?”小健高兴地问。
“我想起来了,那年我父亲还在,正好我山下的姐姐家猪被砸坏了,姐夫就干脆把它宰了,切了一刀肉来,我婆娘闷了饭,借宿的客人吃得可香了。”老人回忆着当年的事儿。
人其实很奇怪,上了年纪之后,哪怕其那一分钟的事儿,后一分钟就忘了个干净,但自己童年和青年时所经历的事儿永远都不会忘。
“那位被其他两位喊作姐姐和嫂子的女子,长得可水灵了,一点儿也不象咱们种地人家的女儿,一看就知道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四子完全沉浸在那个时候。
小健丝毫都不敢再插话,他大气儿都不敢出,任由老人慢慢说来。
他知道,虽然老人记忆清晰,但也怕一经打扰,又给忘了。
“对了,后生,你说的送东西,那可不是一般的东西,我出门干活儿去了,我婆娘说的,那是只玉镯子呀,玉镯呀,可值钱了。”
“但是我婆娘死活没有要人家的,把她推出去,关上了院门儿,那位太太就跪在我家门前道谢,道完谢才走的。”
“这过去的大户人家出的小姐少爷们都知书达理,这家恐怕还不是一般的大户人家,知礼节呀,比一般的大户人家还知礼节。”
小四子兴致勃勃地回忆完,才停了下来。
小健忙把桌上的茶碗递给他,小四子咕咚喝了几大口,这才歇了下来。
“后生,你还有什么要问的你问吧,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他意犹未尽地说。
“小四爷,那您和四奶奶知道不知道他们是往哪儿去了?他们走时有没有对四奶奶说去什么地方?”小健细致地问。
“这就没有说了,我从田里干完活儿回来,我婆娘就说客人们都走了,我问他们是要去哪儿呢?我婆娘说她没有问,不干打听别人的事儿。”小四子揉了揉鼻子说。
小健听了,心中有些失落,但是好歹打听了这么久,今天终于在这儿听到关于楚惠妈妈的消息,他心中还是非常高兴。
“哦对了!”小四子突然又喊叫起来。
小健吓了一跳,没想到这老人一惊一乍的声音倒还非常响亮,中气十足的,跟年轻人似的。
“小四爷,怎么了?”他连忙问。
“你要找的那长辈叫什么名字?我突然想起来了,那位太太叫什么我不知道,但是我记得听那位太太喊过她妹妹做‘冬梅’。”小四子高兴地笑了起来。
“冬梅?那是我冬梅姑姑!”小健脱口而出。
“是么?哎呀,真是太好了,原来你还真是来找他们呀?”小四子兴奋得像个孩子一般。
“唉,只是可惜了,不知道他们如今在哪儿?”小健难过得低下头。
“后生,别灰心,一定能找到的,既然他们是往我们福建这方向来了,那应该走得不会太远。”小四子安慰道。
“不会太远?”小健抬起头。
“是呀,你想啊,他们拖家带口的,在我家借宿时已经是体力不支了,我估计他们走到县城就得安家下来。”小四子推测道。
“可是,我正是从你们这儿的县城来的呀......哎呀,我只顾奔他们要经过的村庄来找,没有想过县城。”小健恍然大悟。
“后生,那你赶紧的,早些干车回城里去,明日再在城里寻找,多打听打听,一定能找到!”小四子也激动了起来。
“好好,小四爷,太感谢您了!我这就先走了。”小健连忙起身告辞。
“哎哎,后生,若是找到了那位太太,给我来个信儿,我好去看看他们!”小四子把他送出村口时不忘吩咐。
“好,我会的,小四爷,您回去吧!”小健已经走出老远,转身和还在望着他的小四子挥手。
回到县城的旅社里,已经快天黑了。
小健洗了个澡,就出去旅社外面的一家牛肉面店吃了一碗面再回房。
累了一天本应好睡,可是由于有了些收获,他兴奋得睡不着。
只好摊开地图找着这个县城的大街小巷,先准备好明天该从哪里开始找,该如何去找。
第二天,小健走了整整一天,发现这座小城真是简单得超出他的想像。
他一天就把所有的街道和小巷走完了。
见到六十岁以上的老年人就问,如今多少有了一些眉目,他对人报出楚惠、冬梅、李士聪,甚至是瑞卿的名字,以为这下范围大了会好打听一些。
但是,最终他还是带着失望回到旅社。
每问一个人,得到的答复都是摇头说不认识、没听过。
他还不死心,还到找了户籍民警帮忙,热心的警察帮他查询一下,说的确没有这几个人。
“你要找的这些人,既然是解放前从江西逃过来的,或许到了福建之后改名换姓了也不一定,否则我们这儿不可能查不到。”好心的民警这么告诉他。
“如果改名了的话,你们登记的时候会不会连同原名一起登记?”小健不甘心地问。
“会,如果我们知道辖区居民的原姓名,一定会登记,曾用名什么什么,新改的名字一起登记在上面。”民警说。
“那么,这四个人为什么没有呢?”小健又问。
“既然他们是逃过来的,一定不想让人知道他们的真名,可见他们所报给我们的也一定是新改的姓名,所以我们无从知晓他们的原名。”民警解释说。
“原来是这样......”小健极失望。
“你不要灰心,再好好想想,多方打听打听,我们也会帮你留意。要么是他们没有在我们这县城定居下来,要么就是用的化名。”民警最后把他送出大门的时候这么说。
小健躺在旅社的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江西到福建必须经过的几个村子他找过了,进入福建后必须经过的县城他也找过了。
结果都是一样,完全没有了下文,不知道楚惠他们几个人到底去了哪儿。
在盯着地图又看了十几分钟之后,他终于想出了一个好办法,决定明天再出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