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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南王府主院里,所有丫环都低着头,离开正房一段距离站着,脸红耳赤地不敢听里面传出来的声音。
直等到王爷开口叫人送热水,百年才让两个候在门口的婆子抬着热水走了进去。
云微寒看着所有人都是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的样子,忍不住在下人们都离开后横了凌玄翼一眼:“你看看你,她们一定都听见了!”
凌玄翼笑而不语。
他现在十分满足,也就没有兴趣告诉小妻子,在这些权贵家里,甚至有些钱的小地主家里,男女主人敦伦之时,下人守在房里伺候的都有,听见算什么?
云微寒看见他笑得那个样子,就觉得他好欠揍。
洗了澡,换了衣服,也到了休息的时候了。
云微寒十分无奈,躺在床上将自己刚才想问的问题提了出来。
凌玄翼伸长胳膊搂着妻子,想了想说道:“以我对她的了解,她绝对不会因为我成亲而主动上京来帮我忙的,可是她偏偏来了。”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苦涩。
尽管早就对这个母亲失望乃至绝望,再也没有奢望过从她那里得到一丝温暖。可是,想到对方不但不把自己当成儿子疼爱,甚至还可能在背后策划对付自己的时候,他的心还是有些发闷。
云微寒理解了他的意思:“你是说,她有什么图谋?”
凌玄翼仰面看着罗帐顶端:“对。”
他真的不想承认这一点。
这也是在过去的二十多年里,他始终对于婚姻不抱什么希望的主要原因。
看着父亲和母亲还有那几个侧妃之间的那些丑陋的关系,身处于来自四面八方、血脉亲人的各种陷害之中,他对于这种家庭生活毫无期待感。
所以,他早早就在心里下了决定,不会再娶一个贺家宗室女、两个南疆贵女,然后重蹈父母的覆辙,把自己的家庭弄得一团糟,让自己的儿女在各种危险中长大。
哪怕终身不娶,他也不愿意一辈子都陷在那样的泥潭里。
他的表情越来越冷酷,他的手段越来越狠辣,他的名声越来越恐怖,可是谁知道,他心里对于那份纯真情感的渴望也越来越强烈?
他第一次看见云微寒扭断丫环脖子的时候,就好像一个顽童突然发现了有趣的玩具——这个世界的千金小姐中,还能有这样的人物?
然而,当他看到南风送到他案头上的卷宗时,立刻就对这个和自己有着类似境遇的少女产生了一种同命相怜的感觉。
都是有父母不如无父母。
只是他是男人,靠着自己的拳头和长剑杀出了一片天空;而她是女子,被后院小小的四面围墙束缚,只能隐忍等待时机。
他的情感来得太快,开始未尝不是因为这份同样悲惨的命运。
而后来的一切都证明,他遵循本心、早早下手是再英明不过的决定。
否则,以裴玉京对微微的那份温柔深情、加上他们之间的表兄妹关系,说不定他才是会被排斥出局的那个人。
凌玄翼侧过头看着躺在自己臂弯里的云微寒,怎么想什么都能想到她身上去?
而且,这是第一次他想起自己的父母和童年时候,心里的感觉不再是压抑和毁灭,而是和缓的酸楚。
凌玄翼凑过去亲了亲云微寒的额头,什么也没说,只是将她用力搂在了怀里。
云微寒猜到他想到亲生母亲可能对他有什么暗中的算计,心里一定很不好受。事实上,她的心里都充满了怜惜和愤怒。
就算是为了夺权生下了凌玄翼,好歹他对你有那么大用处,你就是看在利益的份上,也该对他好一点啊!
再怎么说,他都是你的亲生儿子,而且他又有什么错呢?
想想一个小小嫩嫩的凌玄翼,每天被亲生母亲训斥、辱骂,然后被亲生父亲漠视、冷落,被那些女人暗中下黑手,被大他十来岁的庶兄挤兑乃至欺凌……云微寒觉得自己都有杀人的冲动。
八岁,现代社会的八岁男孩子才刚上小学,正是猫嫌狗憎的时候,四处闯祸,各种调皮捣蛋。可是八岁的凌玄翼,就要去军营生活。
和每一个普通的士兵一样,可是他才八岁啊!
这样的生活,他居然一步步走了过来,而且还掌握了南疆的大权,坐上了定南王的位置,其中经历了多少可怕的事情,真是难以想象。
但是,只看最初的时候,凌玄翼那张脸上的表情就能知道。又不是天生面部神经坏死,如果不是经历了那些黑暗的童年,凌玄翼会每天都摆着一张冷酷脸吗?
云微寒靠在他怀里,将手臂搭在他腰上,轻轻拍了拍凌玄翼的背,无言地表示安慰。
凌玄翼感觉到云微寒的安慰之意,也抱紧了怀里的身体,把下巴轻轻放在对方的头顶上。
内心那个空虚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大洞,被这个柔软而坚韧的女子慢慢填满。
有情人的夜晚总是甜蜜的。
但是,有些人的夜晚却是一种煎熬。
云轻染躺在自己的大床上,确定所有伺候的宫女都已经退了下去,而且周围的罗帐也掖得严严实实,才拉下了脸,把满脸的喜悦娇羞变成了阴郁。
云轻染虽然在五名入宫的妃嫔中,位分排列第二,但是只是一个从六品的贵人,还没有资格独占一处宫殿,成为一宫主位。
不过,永兴帝似乎对她另眼相看,专门让她住在春容阁中。
春容阁虽然只有五间房子,但是胜在风景极好,门前碧波万顷,屋后百花盛放。
平时,看着春容阁周围的美景,云轻染的心情就会很好。
可是,今天她却恨不得叫人去把池塘填了、花草拔光。
因为今天侍寝的时候,正在情浓时分,永兴帝居然喃喃地叫她“微微”,而且还说那春容阁是专门为云微寒建造的!
虽然一直知道永兴帝对她的青眼很多是因为她对云微寒的模仿,可是这么多天来,云轻染已经刻意忘记了这一点。
但是今晚,永兴帝的话却好像一巴掌扇到了她的脸上。
在他心里,她始终只是一个替身吗?
可是,当时她还是只能咬着牙,接受着男人的剧烈动作,发出欢愉之极的声音来取悦他。
就连回到了春容阁,她也不敢露出一丝丝不满。直到沐浴更衣上床睡觉之后,身边没有了别人,云轻染才能埋头在被子里,无声地哭泣。
她不明白,云微寒有什么好,定南王、白玉京还有皇帝,都对她这样看重!
她哪里比不上云微寒?
云轻染虽然有些心机,但是毕竟还是一个少女。她曾经暗恋过虞显之,也曾经和康王虚与委蛇,但是贺清韶才是真正和她有了身体关系的那个男人。
对于女人来说,第一个男人总是特别的。更何况,贺清韶年轻英俊,尤其是他的身份给他增加了无穷的魅力。
所以,云轻染在他的另眼相待中,在他的耳鬓厮磨里,只不过两个月的时间,就慢慢迷失了自己的心,也是很正常的。
云轻染知道自己之所以能够进入后宫、能够得到贺清韶的青眼,是因为她是云微寒的姐妹、又刻意模仿云微寒。她也想得很清楚,只要能够得登高位,模仿也罢,替身也罢,都不重要。
可是,当她不知不觉将一颗芳心系在了贺清韶身上之后,却对于自己这个替身的身份,充满了酸楚和不甘。
就像刚才侍寝时,贺清韶抱着她,那么亲密的动作,嘴里叫的却是别人的名字。云轻染觉得自己的心痛得都要碎掉了。
云轻染趴在被窝里哭了半夜,第二天起来眼睛肿成了桃子。
贺清韶听到大太监秦德良的汇报,嘴角泛起了一个冷冷的笑容。
眼睛哭肿了?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吗?
他当然知道,昨天晚上他叫出来“微微”的名字的时候,云轻染身体的片刻僵硬。更不会忽视,云轻染侍寝之后离去时苍白的脸色和略带仓皇的脚步。
不过,她当初从庵堂中出来的时候,恐怕只觉得能够逃离庵堂就是一种幸运了,没想过能够入宫成为皇帝的嫔妃吧。
现在,她却对这种两个月前还十分满足的生活产生了怨怼。
真是贪心不足。
云轻染的性格和心思还真是确如他之前调查的那样,这么容易就开始产生了这样的情绪了。
不过,这种怨怼不甘,量她也不敢记到朕的头上。
贺清韶想起云轻染昨天晚上听了那声“微微”之后,明明身体僵硬,却很快发出那种娇媚的叫声,就不由冷笑。
“让人看紧她。”贺清韶冷漠地吩咐道。
用这样一条毒蛇来对付别人当然好,不过万一控制不好,咬到了主人身上,就要一下子将她拍死。
云轻染本来就对云微寒充满了仇恨,如今又增添了这么多的嫉妒,现在一定恨得牙痒痒,想要把云微寒咬下几块肉来吧。
贺清韶想了想,头也没回地问道:“华贵人的生辰是什么时候?”
秦德良弓着身子回答道:“禀皇上,是八月二十。”贺清韶轻轻笑了一声:“中秋之后啊,倒是个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