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岚阳高府的地牢中,杨震被劫走了。
于是乎,远郊农家的地窖中多了一个秘密。
负责驻守农郊的两人已经嗅出此事不单纯,但他们并不关心这些,他们在意的是身为镇南王世子的烈非错,所许给他们的好处。
“好了,你们去外面守着。”烈非错吩咐道,此刻的他随身有一包袱,两人未见内中真容,但已闻到阵阵烤鸡的香味。
“小的遵命。”两人二话不说,退出屋外。
他们知晓烈非错要开启地窖,给内中那人喂食了。
他们走出屋子,随即便将房门带上。
两人慢步到院中,立于院落正中,背靠背而立,两双眼睛各负责半边,视野上无一丝空隙。
不知如此警惕了多久,其中一人有些耐不住了。
“你说……这世子爷为何会找上我们?”
另一人其实也有些憋得慌,想找人说说话,他见此人先开口,也乐得成全。
“这世子爷明显是想找几个能临时办事的人,可能是看我们战刀门地处偏远,与岚阳的诸多势力牵扯不深吧。”此人道出一个理由,他自己似乎也没什么把握,言语间嗫嚅不定。
“可是……他没找上我们整个门派,只找了我们两个……你说,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阴谋?”发言者语露不安,似他们这等江湖门派,对官家之人本就不太信任,在他们看来,越高阶的官就越奸诈。
以此为论据,烈非错身为镇国四王之一的继位者,其奸诈可见一斑。
然而,矛盾的是,虽然江湖门派认定官家奸诈,却又以搭上一条官家的线为首要,汲汲经营。
原因无他,背靠大树好乘凉,江湖朝堂本一家。
“阴谋啊……那自然是有的,不过总不会是针对我们这种小人物吧。”
“那倒也是,他若要对付我们,应很简单,无需什么阴谋诡计。”
“就是啊……哦,对了,我们离开门派秘密赶赴这里时,我看到金狮派、怒拳宗的大批人马赶赴岚阳,当时我离的远,没听见他们说什么,你那时离的近,可有听见?”
“我听的也不是很清楚,好像是亟雷门有召令,把他们都唤去了。”
“亟雷门的召令,为什么我们战刀门没收到?”
“这还用问么,我们战刀门地处偏僻,以往有什么事,他们有几次是把我们算上的。”
“哼!这帮龟孙子,总有一日老子要让他们好看。”
月夜下,两人控诉着世道不公。
月光铺散大地,院中的屋子被月光照着,一层莹洁光芒仿佛为其披上外衣。
可惜,屋子门窗紧闭,美好月色半分都无法投入。
由始至终不曾点灯的屋中漆黑一片,“嘎吱”一声轻响,镇南王世子走出地窖,随即用钥匙将地窖入口再度锁上。
离开地窖,他身边的那个包袱已不见了踪影。
少年立于黑暗中,炁修的敏锐五感,令他勉强能视物,然而这一刻他眼神涣散,瞳孔中不见焦点,似是在出神地想着什么。
片刻后,少年眼神恢复清明,嘴角露出一抹笑意,他缓步开足,向屋门走去。
嘎吱——!
少年开了门,步入院中。
“嗯!?”
他的眼神一凛,此刻的院落中空无一物,他吩咐驻守此地的那两人,已失去踪影。
烈非错早已吩咐清楚,命这两人即便内急要上茅厕,也必须轮班更替,至少要确保有一人守着。
镇南王世子不认为两人会如此懈怠,他命两人驻守在此不过是今日的事,短短不足一日的时间,他们不至于消极怠工到这种地步。
既然不是这种情况,那余下的可能性……
出事了!
“哈哈,烈世子,你可真是姗姗而出啊。”
一声喝笑,农舍外田野中,数十道身影现踪,为首两人,一者年轻公子,俊雅翩翩,一者锦衣玉平,富贵不凡。
“桓义。”烈非错眼神一凛,言语间,体内离火炁力暗暗提聚。
“不错,正是我。”桓义嘴角泛出自信的笑容,他环目一顾眼前这片农田农舍。
“烈非错,你不过初来岚阳,亏得你竟能找到这么一处所在。”
桓义边行边说,言语间慢步来到院落中。
烈非错即刻身退,退至农舍屋前,守住房门与窗户。
桓义视线向他投来,又越过他看了看身后的屋子,最后视线回到他身上:“烈非错,直到我现身之前,你是否还认定,我们依旧认为你此刻,应该在飘香苑中的温柔乡里?”
桓义语露讥讽的问道,言语间,时光倒退,仿佛回到不久前,他和蓝棠于杨家内堂中甫得这个消息的时候。
……
又顿了顿,再度观察桓义神情,感觉他并无不悦,才又续道:“……那日九曲园前,他五通祇降之身份绝不可能作假,单从这点来看,他宿妓也不过平常。”
蓝棠战战兢兢的说完,走脱杨震之事他已犯下大错,之后的事他必须步步小心。
桓义耳闻他一番话,点了点头:“确实啊,他一个五通祇降,去青|楼宿妓有何奇怪。”
言语间,桓义视线流转,看向飘香苑的方向,嘴角一抹笑意散出。
……
这便是当时那一幕。
事实上,那一幕并未完结,尚有后续。
……
桓义视线流转,看向飘香苑的方向,嘴角一抹笑意散出。
“少主,您……”察觉到桓义神情有异,蓝棠探问道。
“你说,那烈非错是不是一个疯子。”桓义忽然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道。
蓝棠神色一怔,他并没有即刻接话,因为他已听出自家少主言语间另有玄机。
“日间在长街上,我看出洛家大小姐对他有些意思,而那东理公主段秀心与他之间,更是暧昧不清,如此两名天姿国色在旁,他若真是五通本性发作,又为何不去纠缠她们,反倒于她们身边,纠集朋党,大张旗鼓的去飘香苑夜宿?”桓义一字一句道出,语气渐渐凝聚压逼。
蓝棠沉默了一会儿,小心翼翼的道:“少主,会不会是那小子判断那两女太过高不可攀,因此舍难求易?”
“舍难求易么,倒也不无可能……但若实际并非如此,而是另一种情况呢?”桓义忽然语锋一转。
“另一种情况,少主是说……”
“我是说,眼前我们所看到的一切,不过是他在做戏!”
……
没错,飘香苑宿妓确实是烈非错在做戏,他们是做给旁人看的,尤其是杨府的那些旁人。
“看来,本世子岚阳的初次登台表演,并不成功啊。”烈非错轻叹道。
此时此刻,他似乎依旧欲强撑出一副不受影响,浑不在意的样子,但他周身隐隐流动的炁力,已揭示这一刻他的紧张。
“自然不成功。”桓义言语间更为得意,随即他眉眼一挑,续道:“事实上,烈非错你的失败,早在一开始便已注定。”
“一开始?”
“没错……有个问题你似乎还没想到,即便我知道你宿妓不过是做戏,但我又是如何知晓此地的呢?”
桓义问的没错,知晓做戏只不过能确保桓义不为烈非错所骗,却依旧无法解决根本问题,即锁定此地。
“有件事你还不知道,之前我发现杨府地牢被洗劫,且从内中找到你留下的锋扬百殛、长镝千幻的痕迹,之后我便让蓝执事,将此前与杨震那亟雷门交好的,附近那些门派都召集来,蓝执事当时对我的提议,是借这些人展开寸土寸土地毯搜索。”
顿了顿,视线流过身旁的蓝棠,嘴角掠过一丝不屑。
“在蓝执事看来,你虽然劫走了杨震,但碍于我们的关系,不可能将杨震安置在县衙,而一时间,你也没有人手负责押送杨震回烨京,所以你必定是将他秘密暗藏在岚阳的某处……”言语一段,观察烈非错的反应,只见少年神色依旧维持淡然,但眼神却难以掩藏的渐渐沉重。
“……到此为止,我大底赞同蓝执事的判断,但之后,他向我进言,希望我将原本依附杨震的那些门派之人手收纳统合,借助这些人手寸土寸土的搜索……”
又一顿,再度看了蓝棠一眼,嘴角不屑笑意再度掠过。
“……其实,收纳统合周边那些门派,单单这点我也认同……但寸土寸土的搜索,却是大可不必,所以……”
……
桓义半分也不会为这些人难过,在他眼中这些卫士不过是工具,他只是觉得可惜。
——这下身边可用可信之人又少几个了……嗯!?
思绪流转,桓义似乎又想到什么,一抹寒光自他眼角流露。
“……不过,即便加上这些人,全面搜索依旧难行,与此相比,倒不如……”
眼角寒光照耀下,他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
这是之前地牢中的一幕,这一幕同样有后续。
……
“……与此相比,倒不如……将所有的人力统合后,用来布控监视那烈非错一人。”桓义道出自己的谋划。
“只监控他一人,少主,如此是否……”蓝棠犯错在先,言语间犹豫嗫嚅。
但即便如此,桓义也明白他的意思。
“你认为仅仅监控他一人不妥?”
“这……属下愚钝,不知少主此举真正用意?”
桓义看着蓝棠,观察他的神情。
身为镇西王府世子嫡子,他明白手下时不时会拍马屁,列如在他面前故意显得拙劣,借此凸显他的高大。
这样的马屁令人很受用,但桓义却也早已厌倦了。
但桓义有把握,此刻的蓝棠并非这种情况,他是真的不明白。
“烈非错身为镇南王世子,无论今次他入岚阳后如何雷厉风行,培植势力,至少在今次之前,他于岚阳并无根基。”
桓义淡淡分析道,他所说的这点蓝棠认可。
岚阳此前一直是镇西王府的一处基点,这处基点正是由他主持的,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如果岚阳有镇南王府势力参透,他不可能未察觉。
“既然如此,那烈非错今日进入岚阳后无论收买了多少势力,有一点他绝对无法改变,这些势力对他来说都是新兵,因此,以他纵横追榜的背景,不可能完全信任。”
这点蓝棠同样认同,烈非错来此不过几日,即便他步步出彩,为自己赢得了大把人心,但他并非一个普通的十五岁天真少年,他是能与太子少师并列的纵横追榜,他不会天真到去信任这些新兵。
“如此一来,此刻的岚阳,烈非错真正能信任且委派的,不会是那些刚收服的三班衙役,相较他们,烨京来的异象司那伙人反倒更堪用些,但也仅仅只是堪用一些罢了。”
言语间,桓义慢步而行,来到内堂的八仙桌前,桌面上此刻盛着一些瓜果,他探手抓起其中一颗梨子。
他似乎没有要吃的意思,只是将这颗梨子纳入掌心,稳稳当当的操作着。
“所以,如此情势下,那被烈非错劫走的杨震,他不会放心交给旁人照看,即便是那些大司探都不太可能,在杨震未被押走之前,最后合适的人选只有他如今情势下,唯一能完全信任之人,也就是他自己。”
桓义言语间自信满满,就仿佛对他手上那颗梨子般,绝对的掌控。
“因此,与其将收纳统合来的各门派人手铺散开,且打草惊蛇的寸土寸土搜索,倒不如利用这些人形成一个严密监控网络,一个只针对烈非错一个人的监控网。”
言语一顿,神情间的淡然瞬间收敛,双眼精芒大作。
“若是如此,即便是他炁者伯盈,一击挫百之深厚炁力持续下的身法,也无法摆脱如此一张布控全岚阳的监视网络。”
……
这便是更早之前,桓义得知杨震被劫持后,他与蓝棠之间的对话。
早在那个时候,他已经定下收纳统合各帮派,对烈非错单独目标进行严密监控的基调。
这一刻,桓义的眼中充盈着自信,此前长街上因被烈非错处处挫败而生出的颓丧,此刻尽数扫去,不留一丝尘霾。
他锁定烈非错退守屋前身影,嘴角笑意张狂。
“事已至此,烈非错,你就莫做顽抗,乖乖把人交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