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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花酿,入口醇香柔绵。
只是,过喉下肚后慢慢滋生出的那阵火辣辣的烈劲,灼伤心神。
子七躺于榻椅上,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酒香,她瞧着手中杯子里的酒,细细思量着,她们三人来这西家庄一住便是一年之久,昔洛爵借着凡尘百姓源源不断的供奉,把她们三人供养得每一天都滋润惬意。
西家庄除过她们三人,便是他们三人,刁乐时偶倒是有些许的笑脸,可那棪月在这一年来从未有过笑脸,时时铁青着脸,真真的像谁与她结了几世的仇。
当然这俩无关紧要的人,不值费神。
虽说不知不觉间在此已过一年,但昔洛爵一点儿也没有赶她们走的意思,反而越发的依顺她的性情,迎合她的喜好来处事。
他领着她去逛凡尘的酒楼,品着山珍美味,耳边是戏子抚琴吟唱,很是舒心。
他带着她乔装打扮,混进凡尘王族贵胄的宴席,关键是身旁还串流着得道的道士,他的法术自然高于那些人,所以量那些个道士感觉异样,却又斗不过,道不明,真真的刺激。
他引着她去看凡尘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们暗自私厢定情的秘密,瞧着都替他们捏把汗,心惊胆战得紧,却又佩服他们为情不顾一切的勇气。
一同观赏花开花落,触及春暖秋凉,寒冬烈夏。
这些种种,好几次给她的错觉,他走出了过往,而此心意于她。
关键是夏芬还时不时的对她打趣道,要不就把他给收了,做个夫君,横竖已是七百多岁辰的人了,也到了婚娶的年岁,更何况这人风骨卓然,那怕就是单单的立于跟前,就是不出声也像花骨朵般赏心悦目。
或说者无意,但听者自来都会有心。
子七琢磨一番,还真找不出昔洛爵的半点不是,他的长相,他的心性,他的术法,统统的无可挑剔。唯独他对她长姨母的惦恋,活脱脱的就像签了生死契,他不死便不放手。
唉,子七想到此,长长叹了一口气。
若说相欠于谁,就算世世轮回也定当是要还的;她的族亲相欠于他,那就让她来替还好了。
想到此,她一个激灵,从榻椅上跳下来,弃下酒杯,奔出屋。
凡尘的少男少女为着心意之人,都可搏上一搏,他们的岁辰大都且不过百年,都知晓不能枉活一场,而她要活多久,虽然她自己不知道,但羽青说她是有万万年之身,那定当更应着位自己心性里喜欢的夫君,不然一世那般长,如何渡。
一时,她像是通透了活着的真谛,全身心得到最满意的释然。
且又像是在黑暗之处,找着一束光,于是卯足了周身的力气奔向前,因为那束光可以照亮自己,唤醒沉睡的心——欢快跳跃,畅快无比。
昔洛爵依旧抚着他的古琴,他每日每日都弹奏同一首曲子,无限循环的曲子,听得她两耳朵都快要长茧子。
不过,见着他抚琴时的模样,一切又变了,因为他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能滋生出一道妙不可言的风景。
即便是他的指尖拨动琴弦,宽袖随之摆动时,都像极了天宫里天仙们舞裙中的水袖一撇一收都是轻盈曼妙的舞姿。
此时,他轻闭双目,屏息凝神,一缕银白色的发丝在微风中飘扬得将他俊俏脸都给遮住了少许,若隐若现下,他似血色的双唇格外的耀眼。
她上前,立于他的面前。
“昔洛爵!”
“嗯。”他的指尖又开始拨动琴弦。
“我心意于你,我要娶你,我可给你封疆之地,复你君王之位,赐你族永世太平!”
“嗯!”
他依旧没抬头,平静之下是无惊无喜,无悲无欢。
就连指尖下琴弦发出的音律,都没有丝毫轻重的变化。
“婚拜之礼为明日太阳东升之时。”
“好。”他的声音不轻不淡,而此才轻缓的抬起眼皮,“我着人去办,小殿下,哦,不,子七姑娘想要怎样的礼服,凡尘为红色,要不就应景以红色。”
“你是郎君,你喜什么颜色,我便身着什么颜色的衣裳与你成婚。”
“我喜红色,她说红色喜庆,其实之后才知晓,原来她幻化前为芙蓉花时便是红色。”他的眉间染上一丝愉悦,回味无穷般细细的品着,过往太过美好。
“放肆!”蓝玲剑指昔洛爵的心门,“你敢羞辱我的师妹,信不信我一剑要了你的命!”
昔洛爵摇头轻笑了声,用着极其温润的声音问向蓝玲,“羞辱,何从说起?”
“你既已答应嫁于我小师妹,怎又提及另一女子?”蓝玲再上前一步,她的剑直戳他的心口,他的衣衫在剑尖下已是凹陷下去。“我紫昆山的小师妹,要欺负,也只能是我欺负,何时轮到你这位败落的君王——昔洛爵!”
子七万分讶异,蓝玲何时知晓他就是灵魅族的帝君昔洛爵。
“我同谁结为夫妻,与我心头惦念谁,有何相干?你又可保证这万古之地所有仙家贵尊,生灵走兽,精灵百姓中的夫妇都是身心一体?”昔洛爵平静的对向蓝玲。
可一瞬间,他那俊俏的脸,卸了笑意,祛了平静,阴沉冰冷。
他深邃的眼睛,泛上不容质疑的凌厉,若没有相当的定力,是会身心寒颤。
“旁人如何,自然与我无关,可要做我小师妹的夫君,就必须身心一体。”蓝玲手中的剑已刺破他的衣衫。
“那不婚娶便是!”昔洛爵横手一扫,撇开她的剑,起身站了起来,轻甩了甩衣袖,立即着成一套崭新的衣裳,“多简单的事情,也用得着小仙尊这般厉声厉气,怒火上心。”
“你!”蓝玲着实意外,已是被气得连驳回去的理由都没,他活得比她久,心性不是她能拿捏的。
“原本就不相集,又谈何婚娶!”昔洛爵一刹那又换了一副面孔,眉眼间都是满满的笑意。
字字诛心。
子七整个人都懵了,这是怎么一回事,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她满心欢喜的告诉他,她心意于他,她要娶他,可他既应了,却又如此轻淡的给回了。
她是这般的认真,他才同儿戏。
甚至连一丝怜悯都没有。
自己成了什么?无足轻重得有些可笑。
“昔洛爵,你,你。”子七的声音都在颤抖,“我又是什么?”
昔洛爵已是转身提开脚,或是想回屋歇息,子七的话,引得他停了下来,回首望着子七,眉眼笑开起来,“子七姑娘会错意了,你只是你,不能替代她,永远不能!”
她在他眼里已是个笑话?
就像凡尘的戏本,他从未入戏,她却上瘾。
“可这些日子,你待我?”子七强忍住眼眶里的泪水,不至于落下来,这或是她最后的自尊心了。
“重温一番昔日同她的种种美好光景。”昔洛爵摊开双臂,像是在拥抱过去般,对子七说去,“恰好小殿下你也无所事事,不然不会待在我西家庄这般久,所以带着你一同感受一番,感受一番这万古之地最纯最真最美好的情深相惜之乐,这份愉乐是钻入骨子,刻入心田,永远无法抹去,也改变不了,因为太过珍重,如此浩大的万古之地,渺渺万众生灵,可心尖人只有一个,心尖上也只有一个人的位置,所幸我遇着了,不幸我又弄丢了。不舍却又不得,煎熬心神呐。我心不甘,不甘!”
“可你当初刻意打开结界让我们进来。”子七拼尽全力,同样也不甘心。
“你是她最在乎的人,本以为你来了,她会来,所以特意开了结界,也还特意留了道水镜,告诉她,你在我这,可不曾想,她仍不愿驾临此地。”昔洛爵此时,像得了疯症般,他的精神头,时喜时悲,时乐时哀,“只是,黄泉路上的曼珠沙华比往年开得都要艳丽,殷红如血,理应为好兆头啊。”
昔洛爵最后那句似乎说给他自己听。
子七的耳间已是发出嗡嗡之响,心神里一片空白。
他对她从未当真,她却对他动心动情。
她视他为光,可她于他什么都不是。
她也不清楚起初是着迷于他的风骨,还是眷恋他一往情深的痴情。
子七深深的哈口气,终是忍不住,泪水行如流水,却没有哭声,心口压抑憋闷得已是出不了声。
蓝玲从未见子七这般光景,心痛到极点的光景。又恰似怒气之下,元神都已游离开,只留下一具躯壳。
听闻当初她的母亲,风玉灵就是受情伤而终,怒化一枚玉魄含恨而去。
那时她还小,才且百来岁,可经常能听见从松华殿里传来苏姬圣尊撕心裂肺的哭声,那哭声悲怆的让整个九重天的树木花草都落下叶,枯了身。
她此时的光景,万不可重踏她母亲之后。
“我要杀了你!”蓝玲恼怒中,冲上前,对着昔洛爵的身骨,一剑下去。
他闪移了。
她的心口却穿了把剑,火焰剑。
附着法力的火焰剑,将她的身骨着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