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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人的骑兵仪仗队于黎明时分向黑城堡高大的城门迈进,海伦站在城墙上第一次瞧见这么强大的阵容,每一匹高头战马都身披锦甲玉帛,头上系着金黄色丝带,还有裹着马腿的绣花金丝和众人头顶的飞鱼图腾旗织,看得她眼花缭乱。引头的是一位年轻的小骑士,看上去和海伦年龄相仿,他身着耀眼的银色环甲和精铁头盔,骑在一匹棕色的高大战马上,在他胸前还佩戴了一枚纯金打造的飞鱼族徽,他的双手局促不安地拽着缰绳,生怕从马背上掉落下来。海伦看见他在马背上晃晃悠悠的样子不禁想笑,“他一定是第一次骑马。”海伦对身旁的哥哥说。
“哼!”哥哥脸上露出嘲笑的神情,“苏代尔没人了吗?派来这么个稚嫩的家伙。”
“他是苏代尔王唯一的子嗣。”雷德学士告诉海伦和她兄长派洛,来人正是苏代尔唯一的王储弗根王子,同样拥有高贵的血统,若不是在这次战役中他的父王马失前蹄,损失了大量城邦,将来他必定顺利继承王位。
“哪来什么高贵的血统。”哥哥傲慢地说,“不过是夹着尾巴乞怜的失败者而已。”
“他毕竟还是王子。”雷德学士说,“战场上厮杀无可厚非,来者皆是客,对对手多一些尊重也是一种美德。”
哥哥似乎没有认真听学士说的话,他的视线转移到队伍中不远处,海伦发现他正盯着队伍中一顶镶金花轿,那顶轿子由八个精壮男人抬着,周围有数十名铁骑保驾护航。海伦记得父亲在胜利日的盛典上对英勇奋战的战士们宣读贺词时说过一些话,苏代尔王储将送来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以誓效忠和换取他父王的自由。她不禁暗忖,轿子里面坐着的莫非就是父王口中那位女人吗?她到底又是一幅什么样的面容,才使人们赞誉不绝,以及口口声称的美艳冠绝整个苏代尔,这些都令海伦浮想联翩。
父亲下令打开城门,让队伍进入城邦,两侧的哨兵开始吹响牛角,声音振聋发聩,鼓手和乐队随即奏响欢快的曲子。弗根王子用力拽动手中缰绳,他跨下的战马随即缓步前行,马儿经过城门,不时传来低叹喘息,后面的骑士队伍也逐渐跟上,在她的注目下一个接一个涌入城门,直到最后一面飞鱼旗织消失在海伦视线可及的地方。
“雷德学士说他也是王子。”海伦朝哥哥笑了笑。“可我认为他根本没法和你比。”她试图讨好哥哥。
哥哥明白她的意思,他刻意挺直有些弓驼的背脊,威风凌凌地坚立在黑色城墙上,他的褐色瞳孔里流露出一丝满意的笑意,然而他却没有正眼瞧她一眼,“父亲让你好好看看。”他说道,“你还看见了什么?”
“很漂亮。”海伦说,“我喜欢那顶轿子。”
“海伦,有朝一日你也会坐上花轿。”哥哥告诉她,“那是每个女人的归属。”
“我才不要出嫁呢!”海伦羞涩地说,“我舍不得派洛城、海伦堡、……父王、母后、小多伦、还有你。”她细数那些父亲以他们的名字命名的地方。
哥哥瞧了瞧她,用他那双一样遗传了母后深褐色的眼睛,“呵!这可由不得你。”他发出一声轻蔑地低笑声,“除非父亲的军队一直打胜仗。”
“要是败了呢?”海伦不禁起了疑问。
“那你可得被父亲送去其它部落和亲啰!”哥哥说道,“不管你愿不愿意。”
“不要。”海伦含着泪水说。
“我的傻妹妹啊!身为王室女人,这就是使命。不过很庆幸,你无需像男人们一样上阵杀敌就能拥有一个好归宿。或许父亲会将你许配给洛西的王公贵族,又或许是漕涧某位部落酋长的儿子,还有雷寨,说不定你将来能当个压寨夫人。不过谁知道呢?”哥哥用眼角的余光撇了撇年仅十三岁的海伦,他顿了顿说道,“前提是待你年龄更大些的时候。”
海伦憋屈着泪水,他想起自己年幼时哥哥对她说过的一些话和她听来的某些事,哥哥说父亲绝对有理由将她赏赐给任何一个能对他的王室巩固起到作用的部落,她的众多王姐早在多年前就曾因为王室利益而远嫁它族,父亲从未有过怜惜之情。在他眼里,父亲更在意的是把她们当作一件交易品换来对等的价值。当哥哥跟自己讲得多了,海伦自然也就深信不疑,她清楚地知道等待着她的命运不过是再一次步其后尘。眼下,她不过是想从哥哥那里得到一点慰藉罢了。哥哥却是无从关心,他眼里在意的是轿子里的女人,海伦又何常看不出他的心事。
“走吧!让我们去见见那位抢来的女人。”最后哥哥对海伦说。
哥哥领着海伦步下城楼台阶,他的心情看起来很不错。雷德学士跟在他们身后,他是个看起来年逾六十的消瘦的老人,脖子上戴着一串褪色的小颗粒珊瑚,据说那是他祖父的祖父一直传承下来的,在他饱经风霜的脸上,布满了深深的皱纹,两只小眼睛长年累月在油灯熏烤下已经变得有些浑浊,他的手,更是枯老得像一块块树皮。因为学识渊博的源故,他被国王任命为王室管家,同时兼顾王子和公主的礼仪教学。待到他们来到国王迎宾大道时,父亲已经带着群臣正在举行受降仪式,他的蓝色长袍被身后众多仆人簇拥,满头银丝在风中飞扬,像极了一位君临天下的王者。
来访队伍在国王迎宾大道前停下,骑士们纷纷解鞍下马,摘下头盔。父亲挥了手让乐手们停止演奏,弗根王子快步上前,他先是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开始逐一介绍他的随从,海伦离得太远,听不太清,但却能听个大概。黑脸大胡须的被称作“蒙敖”骑士,他是苏代尔的上将军,看起来威风凌凌的样子,脸上随时带着怒意。一身锦绣花甲的是“伯尼”,他是王储的表兄。他身旁的高大男人“泽丘”是铁骑卫队长。而他们身后看起来有些消瘦的男人则是苏代尔的权臣“科林”大人,还有他的学士和管家,王子都依次作了介绍。这里面没有一个海伦熟悉的面孔,但她听说过苏代尔一些名流事迹,尤其是那位身着光鲜艳丽叫伯尼的男人,他的来头可不小,被冠以“花将军”的名头。
王子每介绍完一个人,她都能看见父亲脸上愉悦地笑容,还有哥哥派洛,他仍旧盯着那顶轿子,仿佛那是他的东西。直到最后,她才听到年轻的王子大声说道,“陛下,苏代尔王室携众臣任您差遣。”
“呸!什么东西。”哥哥听了尖酸地说道,“落水狗也敢以王室自居。”
“可别在您父王面前这样说。”雷德学士提醒他,“身为王子,陛下希望您在外人面前多保持一些庄重。”
“这些话你留着教导海伦就好。”哥哥不屑地说,“我是王子,我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不需要听你啰嗦。”
学士不好再说什么,他只是要求海伦在队伍经过时要保持微笑。海伦心想,她为什么要保持微笑,那不是真实的她,而且哥哥那番话让她根本笑不出来,不过她又想到父亲为他们亲选派洛城最有名的学士以教导他们智慧和知识,不是没有原由地,所以她还是照着学士的话做了。
父亲带着客人在回头经过人群时看见她了,连弗根王子也朝她礼貌地点了点头,海伦有礼貌地脸红了,但她仍不忘投以微笑回敬。父亲在他们面前停下脚步,海伦以为父亲会赞许她的礼仪,结果父亲只是跟哥哥小声地交代了几句便朝着正殿的方向走去,海伦突然发现哥哥的脸色在那一刻变得阴沉,连雷德学士都留意到了他的神色。海伦不知道刚才父亲对哥哥说了些什么,才让他此刻变得心情不悦,她只是按照学士的要求在来宾面前保持着微笑,直到最后脸都笑得快要僵住。
受降仪式结束后,弗根王子和他的随从被请入议会大厅商议事务,承载女人的轿子则被仆人径直抬往宫廷安置,哥哥并没有在迎宾大道上亲眼目睹那个女人的芳华,因而愤恨离场,他在离开前小声咒骂了几句。海伦以为他还在气恼父亲,她对身边的雷德学士小声说道,“哥哥在生气吗?”
“或许吧!”学士皱皱眉头,他顿了顿,继续说道,
“看起来你的王兄的确不太高兴。”
“哥哥素来喜怒不定。”海伦说话时面带微笑,她已经习惯了保持那个容仪,接着她继续说道,“他的心情都写在脸上,难道不是吗?”
“公主殿下,我相信您是全天下最了解您王兄的人。”学士迟疑地笑了笑说道,“不过,身为王子,他应该学会调整自己的情绪,不论你们的父王刚才对他说了什么,他都应该以大局为重,而不是心生不满。”学士说完叹了口气,“可叹您的王兄并不善长采纳别人的建言。”
海伦听了明白地点点头,朝雷德学士眨了眨眼睛,甜甜地说:“那我呢?”刚刚我表现得怎样?”她试图从学士那里得到一些肯定。
“还不错,您的父王会因此而骄傲。”学士告诉她。
“可父王并不在意。”海伦压低声音,脸上露出一副令人同情的怜悯模样。“或许父王跟本就不愿意多瞧我一眼。”
“公主殿下,您的父王事务繁多,您得学会谅解他老人家。”学士说,“您的进步有目共睹,连树上的鸟儿都愿意为您歌唱。”他开玩笑地说道,“我保证,您的父王一定会留意到您的,只要时刻保持着良好的修养。”
海伦听了朝他咯咯直笑,“哥哥说父王从不关心子女。”她困惑地说,“我该相信谁?”
“天呐!您的王兄竟然会有这种想法。”雷德学士不可思议地摇摇头。随后他怔怔地看着她,“听着,我的小公主,天地间没有任何一个父母不关爱自己的子女,就连鸟儿都一样,你见过它们飞到遥远的地方只为了捕捉一只虫子喂食雏鸟吗?”
“当然见过。”海伦回嘴,却说得大声了点,“因为它们还没学会飞翔。”
“所以咯!”学士轻声道,“孩子在父母眼中就像不会飞的雏鸟,想必您的父王亦是如此吧!”
“你说的是真的吗?”海伦晃荡着小脑袋,听得很认真,“可父亲却把我的王姐全都远嫁到了其它部落,哥哥认为那是绝情的表现,他只爱珍宝和权力。”
“那只是您王兄的见解罢了。傲慢和偏见只能使人蒙蔽眼睛,而无法看清事物的本质。”学士口气锐利的指出,“我的公主,您想听听不同的看法吗?更或者说您应该多听听一些别人对您父王的评价。”
海伦认真地聆听他说的一字一句,她的脸庞在宁静中若有思绪,最后她同意地点点头,“雷德师傅,您的话总是那么有道理。”她说。
学士有礼貌地向她鞠了一恭,海伦急忙对他说,“雷德师傅,您受父王之命教导我智慧,不必行此礼遇。”
学士不以为然,他严慬地说道,“即然公主殿下您叫我一声师傅,那我这个作为师傅的岂不是就更加要尊崇礼仪教化么?”
海伦不好再说些什么,她只是顽皮地扮了个鬼脸,用咯咯地笑意回应派洛学士的严肃。
学士尽力忍住笑意,思忖半晌后,他娓娓说道:“我认为您的父王在民众眼中更多的是彰显了一种智慧和勇气,一个没有勇气的人又怎么能做到舍小家而顾大义;一个没有智慧的人又怎么能引领民族富强,人民安康呢?”他继续说道,“我们作为陛下的子民尚且心存感涕,而您生为陛下的骨肉,又怎么可以妄自揣度呢?”
雷德学士的一番话让海伦无言以对,她羞愧地埋低头,小声说道,“哥哥会理解父亲的苦衷吗?”
“有点难。”学士撇着嘴,一脸无奈的样子,“恐怕你的王兄羽翼已丰。”他说道,“公主殿下,您的聪慧虽不及派洛王子,但却天性纯良,我相信陛下正是看中这一点才把我这个不中用的老头子安排在您身边。”
“雷德师傅,您太谦虚了。”海伦对他说,“没有您的教导我不过是一只糊涂的鸟儿。”
“好了,我的公主殿下,眼下我也该动身了。”学士说,“陛下在议会厅与弗根王子商议事务,眼下还有好多琐事等着我这个不中用老头子去安排呢!晚一点,我再去找您。”说完,他向海伦告别。
雷德学士离开时,海伦的贴身侍女“梅娜”刚好前来找她,梅娜告诉她,国王的迎宾晚宴将在王室大厅举行,仆人已经在储衣室为她准备了一套看起来端庄得体的晚礼服,让她前去试试。海伦素来不太喜欢那些雍容华贵的服饰,除非父母有特别要求,否则她是绝对不会情愿将自己打扮得像一个臃肿的胖子。她嘟着嘴极不情愿地对待女说,“是父王的意思吗?”
“是裁衣坊安排的。”梅娜告诉她,“林总管认为您今晚应该有个公主的样子。”
“我可以不穿吗?”海伦埋怨道,“我讨厌她制作的礼服,裙摆太长让我根本迈不开腿。”
“公主殿下,这里可是黑城堡。”待女说,“您无需骑马。”
“真不知道父王要什么时候才打算离开这里。”海伦仰头看着有些空旷的蓝天,她忧伤地说,“梅娜,我真想快点回到海伦堡啊!卓林一定还在草原上等着我,他肯定会把我小秋风①喂得饱饱的。”
“那个马夫的儿子。”侍女说,“公主殿下,您的父王恐怕不太希望您和他有过多接触。也包括您的母后,她也不太喜欢。”
“可他并没有做错什么。”海伦很懊恼地说。“我要是个男孩就好了,就没人逼我做不想做的事情。”
“可惜您仍然是公主。”梅娜笑着对她说,“公主就要好好听话,林总管可不会替您说情哦!她会通知您的父王,一五一十地告诉他您的表现有多么糟糕。”
“好吧!我知道了。”海伦对梅娜说,“你现在就去告诉她,我晚点儿就过去。”
侍女离开后,海伦仰头看了看天色,雷德学士说晚些时候去找她,她觉得时程尚早,便打算先到处转转,可她一时间却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父亲的军队攻陷黑城堡后,她便一直被拘俗在这些黑色如烟的城墙内,城中到处都所见都是战争弥留过后的断墙残壁,以及难民逃离后剩下的空宅。眼前的景现与她所出生的那个安静祥和的海伦堡完全是天壤之别,海伦堡周围有一大片静溢的草地可供她玩耍,附近有高耸入云的巨大林木,河涧流淌的溪水清澈透亮,小鸟在林间喳喳着叫。夏天,她最喜欢的就是脱掉鞋子进到河池里感受沁骨的凉意,再看着奔流的瀑布从海伦堡南面的高川极速下坠,当太阳照耀在上面时,蒸腾的水雾中还会出现一道道色彩绚丽的圆弧,美丽极了。母亲告诉她那是彩虹,女人在那里可以找到希望,卓林却什么都不懂,他总是问她这个,问她那个,小时候她会说卓林是个笑起来没有门牙的笨蛋,后来她才发现卓林一点都不笨,他身手敏捷,至少比她会抓鱼。她们可以在海伦堡的郊外嬉欢到天黑,卓林教她骑马,她学得很快,已经可以和卓林并驾齐驱在蓝天下驰骋,有时候她的马儿跑得比卓林还快,一路向西狂奔至草原尽头,落日余晖后他们便躺在草地上欣赏天边的红霞,任由马儿在一旁咀嚼青草。母亲总是不知道她的去处,曾几何时,海伦玩得太晚归来,守城的卫士已经关闭了城门,躲在哨塔里打盹,她只能让卓林托着她翻过矮墙,然后再愉愉溜回寝宫,父亲的夜间巡逻卫队总是将她逮个正着,然后把她送到母亲的起居室。因此,海伦挨过不少责骂,但她很喜欢那种生活。然而现在,海伦觉得自己快要被憋坏了,她想到黑城堡外的郊野看看,至于裁衣坊那里,她已经让梅娜尽量去周旋了,只要不过去得太晚就没什么大问题。父亲说过他的军队要在黑城堡驻扎些日子,让她熟悉下周围的环境,但是别跑得太远。眼下正好大家都忙得焦头烂额,没人有精力去关注她举动。所以海伦刻意避开国王大道和巡逻的卫队,前些天,她亲眼目睹一些卫士在城中捕杀流浪觅食的野狗,而父亲挥军入城之日,城内除了尸横遍地不见一丝活物。因此她断定那些涌入城中的野狗一定是绕过了城门外守卫的视野。海伦尝试着找到那些通往郊外的捷径,她四处摸索,最终在一栋临近城墙的宅邸亭院内发现一处通往外界的巨大拱形木门,那木门已变支离破碎,看上去更像是遭遇了人为破坏,散落在四周的碎木块已经沾上厚厚的尘灰,上面依稀可见一些脚印和野狗残留的粪便,当海伦小心翼翼地迈过那道木门后,眼前所呈现的又是另一番景象,一条方石铺砌的狭窄甬道,两旁还有立有雕花隔离,以及一些零散的石墩交织其间。海伦觉得自己走了很久才穿过那些错综复杂的小道,当她侧着身子穿过最后一条狭窄的甬道后,四周的景至突然在她面前展现无余,黑城堡上的尖顶哨塔,效外起伏不平的丘陵,以及怪石嶙峋的峡谷,还有爬满苔藓的栈道,唯独没有她钟情的小溪。虽然这比不上海伦堡,但她还是喜呆在郊外的感觉,一切都那么轻松自在,无拘无束,仿佛大自然才是她向往的归宿。峡谷里的横风比海伦想象中要冷上许多,连太阳的光晕照耀在她身上都没感觉到一丝暖意,海伦不自觉地裹紧上衣,她心想,要是有一件外套那该有多好。可惜眼下梅娜却不在她身边,她只能依靠自己,于是海伦漫无目的地在峡谷里穿梭,也不知道走了多少时程,她突然发现附近的植物变得越来越稀少,地面到处都布满了各种碎石,以及沙岩上随处可见被捣毁的临时炉灶和一些被遗弃的碗碟,当她爬上一个矮坡,眼前豁然变得开朗,在她脚下不远处的低谷呈现出一片空旷的场所,平整的路面被车轴碾压出多条弯延曲折的小道向前延伸,最终在远处一座人工开凿的半壁山体前完全滆入大小各异的阴暗洞穴。峡谷的横风从她身后呼啸而过,朝着洞口的方向猛烈俯冲,然后发出咆哮的怒吼,仿佛要将她拖入地狱的深渊。海伦努力站稳脚根才不至于让自己跌倒,她曾听闻雷德学士讲过苏代尔原本是一个不起眼的小部落,后来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掌握了金矿开采和熔炼的技术,才慢慢使部落变得富裕起来。如今,苏代尔靠着贩卖金子和招募佣兵变得日益强盛,在南方自称为王,与父王的王室分庭抗礼,这正是父亲决意率军攻打黑城堡的原因。联系到眼前景至,海伦似乎已经明白了某些事情,她急切地想要把这个发现告诉给自己父王,没准儿父亲高兴了她还可以提前回到海伦堡。于是她又爬下矮坡,准备延原路返回。这时,天色已逐渐暗淡,刚好有一队人马从峡谷经过,与她撞个正着。带头的是个穿着羊绒大衣的中年人,满脸络腮胡子,浅褐色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看起来吓人极了。他身后跟着十多名穿着素布衣赏的男子倒是显得中规中举,他们每个人肩上都担着沉重的担子,走起路来非常吃力的样子。中年男人见着海伦开口便大声说道,“小女孩,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的父母呢?”他的嗓声异常粗犷,有些吓着海伦了。
海伦有礼貌地回答他,却显得有些战战兢兢,她根本没来得及细想,便脱口说道,“我父亲在离这里不远处的城中,我是偷偷溜出来的。”她一五一实地向男子坦白。雷德学告诉她不要轻信陌生人,然而海伦却忘了个精光。
“你迷路了吗?”中年男人又问她。
海伦摇了摇头,顺手指了指来时的路,“我正打算回家。”她小声说道。
中年男人的眼神在她身上四处游荡,他仔细打量了一番海伦,最后他说道,“女孩,快回家吧!峡谷里到处都是毒蛇,一不小心就会要了你的小命,这里可不是玩耍的地方。”他口气严厉的指出。
海伦点了点头,正打算转身离开,中年男子随即又粗声吼道,“等等,带上些枣子吧!”他说着便走到一个担着担子的男人面前伸手抓了一大把。”
中年男子回头追上海伦,他对她说道,“我们是贩卖大枣的商人,现在准备赶去梁河。小妹妹,你回家后千万不要把在路上遇见我们的事情告诉别人。”他顿了顿,接着说道,“这一带刚发生战争,到处都是流寇,我们可不想碰上麻烦。”男子的语气突然变得温柔,倒让海伦有些不习惯,她轻轻地点了点头,“我不会告诉别人的。”她保证道。
“拿着。”男子将手中的枣子塞给她,眯着小眼朝她笑了笑,“快回去吧!别让你父母担心。”
当海伦告别那队人马时,天色已骤然暗淡,她想起梅娜还在裁衣坊等着她去试穿晚礼服,便顾不得脚下突起的乱石以及随时被扭伤的风险,她加步子小跑起来,待她一路小跑来到裁衣坊门外时,梅娜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她老远就看见海伦,并笑着迎上去,“哎哟,我的好公主哟!您怎么现在才过来。”她说道。
“父王的晚宴开始了吗?”海伦急切的问道。
“还没有。”她的侍女梅娜摇了摇头,“不过快了,您的王兄已经挑选好礼服先一步过去了,还有雷德学士,他是最后一个过来过的,恐怕现在所有人都到齐了,就差您了。”梅娜小声说道。
“雷德师傅?”海伦显得有些诧异,她顿了顿,不太放心地问道,“老师傅没有跟你打听我的事情吧!他说过晚些时来找我。”
“没有,我保证他一个字都没提起。”梅娜非常肯定地说道,“老学士已经忙晕了头,他大概在为别的事情犯愁吧!或许他压根没想到你。”最后,她补充了一句。
海伦听了舒坦地松了口气,她素来不会撒谎,尤其是在精明的老学士面前,只要稍加盘向,她的行踪必定暴露无疑,海伦倒不是担心学士责怪她偷偷溜出黑堡,她只是想着答应过别人的事情,最好不要被说漏嘴。听到梅娜的语气如此肯定,她高兴得差点跳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她开心地对梅娜说道,“快点带我进去吧!林总管恐怕都等得不耐烦了。”
“放心吧!她们都已经去王室大厅了。”梅娜说,“现在这里只剩你和我。”
“那真是太好了。”海伦欢喜雀跃,“我根本不想看见她的脸色。”
“我的小公主哟!您可别高兴得太早。”梅娜一边引路一边悄声告诉她,“林总管临走前给你准备了一套特别的晚礼服,我保证您不会喜欢。”
海伦心想,连梅娜都觉得特别,穿起来那会是什么样子,她跟在梅娜身后不禁好奇地问道,“带有花边?长筒连裙?还是我最讨厌的粉红色?”
“比那更糟。”侍女对她说,“您试过就知道了。”说完她捂着脸偷笑了。
穿过裁衣坊的正厅,她们来到一间临时布置的储衣间,梅娜轻轻推开房门,“就是这里了。”她对海伦说,“公主殿下,您自己进去试吧!礼服就放在柜子上。”
“那你呢?”海伦小声问。
“我在门外给您看着点呐!”梅娜说,“搞不好哪个冒失的男人就闯进来了,我的公主哟!在这里可比不得您的闺房。”
“那好吧!”海伦朝她笑了笑,便独自朝房间里走去,待她进去后,梅娜替她轻轻关上房门,房间里顿时变得很阴暗,同时还夹杂着一些海伦熟悉的香料气味,早在派洛城时,她就知道林总管喜欢吩咐仆人在衣橱里散上些香料,她认为那样可以驱走虫子,因此海伦的衣服上总是带着那些讨厌的气味,令她厌恶极了。让她想不到的是如今她们随着父亲的军队一起南下,林总管仍旧带着那些香料。于是海伦从柜子上取下那套礼服,虽然看得不太清楚,但却感觉得到有些许份量,以及礼服上的挂饰发出清脆的碰撞声音,让她隐隐察觉到这真一套不一样的晚礼服,于是她缓缓地走到房间最深处,从那微微透着亮光的金色帷幕前,轻轻向外推开窄窗,让外面的清新冷气灌注到房间里,她静静地在窗边伫立,然后逐件退去身上的丝质衣裳,一丝不挂地站在那里,让冷风亲吻着她的肌肤,…②…直到最后那套礼服完全笼罩住她的身体。
“梅娜,你可以进来了。”海伦对着门外轻声唤道。
“美丽的公主,您换好了吗?”侍女在门外回应她,同时轻轻推开房门,四壁又重新变得敞亮,除了她身上那件闪耀漂亮的黑色晚礼服。
“真是太漂亮啦!”梅娜盯着海伦的后背上数不清的小颗粒彩色水晶挂坠兴奋不已,她激动地说道,“我美丽的公主殿下,请转过身来让我瞧瞧吧!”
“太低了啦!”海伦羞红着脸对她说,“梅娜,这种礼服让我怎么穿着见人嘛!林总管真是讨厌死啦!”然而梅娜却告诉她美丽极了,她自己却装着不太满意。这时候仆人来敲门了,告诉她们晚宴已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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②此处段落涉及少儿不宜情节,因此跳过,请自行脑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