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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赦免常家的第二日,一辆马车载着四个人,奔驰于洛阳赶往开封的路上。这日天气虽已晴好,可空气中的湿冷,还是侵蚀着人们的皮肤和意志。
马车里的四个人,各个面目凝重,沉默不语。尤其是那个娇小的姑娘,抱着双臂蜷缩成一团,原本姣好的脸,此刻显得毫无血色。一双本该风情流转的杏眼,如今也如死水两潭,直直的望着自己的脚。
她身边坐着一位高挑的女子,一路上心疼的看着她,却始终找不到任何可以安慰她的言语。
对面的凳子上,坐着两个同样愁眉苦脸的男人。一个眼神悲愤,另一个眉头紧锁若有所思。
马蹄声固执而又不知疲倦的响在车窗外,就像是一次次踏在这些绝望的人心中。
“伊伊,吃点干粮吧。”高挑女子拿出包袱里的干粮递给身边瑟瑟发抖的娇俏姑娘,也就是梁伊伊。梁伊伊对杜若桐的关切显得毫无反应,既没说话,也没有接过干粮,依旧呆滞的望着自己的脚。并非她傲慢无礼,而是此时此刻她的脑子里所有的细胞和回路,都在拼命运转着,想找出一个可以挽救丈夫
这条命的办法。她根本没办法再做任何多余的思考。
杜若桐看着她的样子,很是心酸。对面的韩方清了清嗓子,冷静的说道:“算了,她大概什么也吃不下。等到了开封再说吧。”
何勇坐在他身旁,深叹一口气:“唉。只怕是到了开封,更要寝食难安。他这是在想什么?干嘛非要回来?”此时此刻,何勇的情商已经完全破产了。
韩方用胳膊搡了他一把,看向梁伊伊时,发现她毫无反应,方才松了口气。
马车再跑十多里,就到开封城了,常常来往于洛阳开封之间的韩方跟何勇自是清楚的很。对于何勇来说,这趟奔波,大概是他有史以来,心情最沉重的一次。
“吁~”一声响亮的吆喝声,忽然将马蹄声暂停住。车厢经过几下惯性的摇晃,也安然稳当的停了下来。
何勇与韩方面面相觑,随即打开车门,先后跳下了马车。
独若桐有些紧张的靠向梁伊伊,这荒山野岭的,该不会遇到山贼了吧?
梁伊伊没空理会这些事情,依旧在心里绞尽脑汁,机关算尽,天人交战着。
忽然,何勇的一声大喊,将梁伊伊从深思中拖了出来。
“常将军!常夫人!”
梁伊伊整个人瞬间满血,从座位上腾然而起,手脚并用的跳下马车,果然,在离她十多米的地方,也停着好几辆马车,马车周围呼呼啦啦站满了人。她一眼便从中认出一张脸,一张与她丈夫相似的脸。
而与此同时,那群人也齐刷刷的望向她,每个人脸上都闪过震惊,愕然,难以置信,但最后都归于一个表情——喜极而泣。
“爹!娘!”在长达半分钟的呆滞之后,梁伊伊哭喊着奔向常雄和刘氏,最终扑倒在他们面前,哭声响彻云霄。快三年了,梁伊伊已经快要三年,没有感受过如此的温暖和安全。就像一只流浪多年的小鸟,飞跃千山万里,终于回到了属于自己的栖息地。就像一滴快要被蒸发掉的水珠,终于流入了大海。就像一个走
失了多年的孩子,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家。
眼前每个人,都是那么熟悉,那么亲切。常雄,刘氏,田海,小梅,虎子,石头……所有丢失的人,如今都在这里。除了,除了那个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人。
“爹,娘,相公呢?”她好不容易才止住哭声,稳住情绪,不安的问。
常雄也擦干了眼泪,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兆儿也没事了,潘大人送他回的洛阳,比咱们还早一步。”
听到这个回答,梁伊伊紧缩的心,终于得以解放。她抓着刘氏和小梅的手,又是激动的哭了一场。
田海站在小梅身边,也哭的满脸通红。半晌才问出一句:“少奶奶,您这些年是去了哪里啊?咱们少爷过的是生不如死啊!”
“是啊丫头,你去哪儿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快跟咱们说说。”刘氏也止住悲声,不住的询问。
梁伊伊稳住气息,刚要开口。就听的常雄在一旁说了句:“都别站着说话了。咱们这么多人堵在路上多不像话。还是上车说吧。”
众人这才各归各位,同时往洛阳的方向进发。但梁伊伊,并没有回自己先前那辆马车,而是改与常雄刘氏呆在同一辆车里。接下来的一路上,她将自己这几年来的遭遇,原原本本对两位长辈说的清清楚楚。常雄听的暗自唏嘘,兆儿果然没爱错人。这样一个弱质纤纤的姑娘家,要怎样的意志和勇气,才能在保全清白的情况下,
独自生存下来。且不说生活艰苦,光是无依无靠的孤独,就让人难以想象。
刘氏也是不住的落泪,抓着梁伊伊的手,生怕她再跑了一样。“丫头啊,今后咱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咱们不打仗了,也不给朝廷卖命了。咱们就算受穷挨饿,咱们都不能再走散咯。知道了吗?”
梁伊伊拼命的点头,哽咽着说:“嗯!再也不走散了!”
话音刚落,她又有些不安的问道:“爹,娘,孩子们……还在潘竹青府里吗?”
刘氏笑着回答:“没有,听说兆儿去开封的头一天,就让人把孩子们送去姥姥姥爷家了。”
梁伊伊这才完全放下心来。整个人像是被抽了筋的虾子,软软的靠在刘氏怀里。她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有如此放松过了,在马车摇摇晃晃的颠簸中,在婆婆温暖的怀里,她眼皮越来越重,渐渐睡去。
这一觉,梁伊伊足足睡了有十个时辰。等她完全清醒过来的时候,车队已然开到了洛阳城常家大宅的门口。
众人跳下马车,看着冷清空荡的大门,不由的心生感慨。几乎在场所有人,无论主仆,都是热泪盈眶。回家了,本以为再也回不了家了。
梁伊伊没有给自己过多感慨的时间,而是抹了抹眼泪,提着裙子,一路小跑冲上石阶,跨进大门,往任何一处可能遇见常远兆的屋子里奔去。
常家众人知道她的心思,全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会心一笑。这样浓烈的感情,这样刻骨的思念,一朝重逢,该是怎样的场面啊!
找了一整圈,每个屋子,每个角落,全都是空空如也。别说常远兆这个大活人,就算苍蝇蚊子都见不着几只。
常家众人也甚觉奇怪,帮着一起满屋子的寻找。
梁伊伊有些失落,又猜想,或许丈夫只是出门买点东西,兴许没多久便会回来。于是她灵机一动,独自来到常府的大门外,蹲在石狮子的屁股后面,想要给常远兆来个巨大的惊喜。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原本午后的太阳也越发无力。她想进屋喝点水再出来守株待兔。就在打算转身之际,忽然瞄见一个人影鬼鬼祟祟的躲在一棵树的后面。
她屏住呼吸,定睛一瞧。那竟然也是个老熟人。
梁伊伊心里泛起狐疑。观察了那人片刻,那人并无什么可疑的举动,只是时不时的抬头望向常府的大门,又时不时的抓抓自己的头发。
又过了大概一刻钟的工夫,那人竟然转身离去。
梁伊伊轻手轻脚的追上去,就在只差四五步的时候,大喊了一声:“九爷!”薛九猛然回头,一看是她,吓得整个人都软了下来,扑通一声跌坐在地上,惊恐的大叫:“别……别杀我,别杀我啊。常夫人,我也不想的!我也不落忍啊!可我没办法啊!求你放过我,别杀我!我不想死
!”
看他没完没了的哭嚎,梁伊伊好气又好笑,忍不住作弄他道:“哼!你做了亏心事吗?就这么怕我掐死你?”薛九蜷缩在地上,抱着脑袋,连看她一眼的勇气都没有:“真的不关我事!都是我们家大少爷给皇上出的主意!我也不落忍,心里总惦记着您曾经对我的恩情呐!”他这番话,倒还真是出自肺腑。他今日鬼使神差的走到常府,也都是他心里那一点不忍和愧疚之情在作祟。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走到这里来,通风报信吗?他敢吗?潘竹青会放过他吗?答案很显然!他不敢,潘竹青也绝不会放过他。他讨
厌常远兆,却真真没什么深仇大恨。他也是真心感激梁伊伊曾经的那点仗义之恩。人是复杂的,他自知不是个善类,可心里终究也有那么一两处柔软和温热的地方。
梁伊伊听出他话里的可疑之处,厉声问道:“你们大少爷都出了什么主意?还不给我老实交代?”
薛九依旧抱着脑袋,生怕一撒手,脖子上就会多出一只厉爪,将他一块儿拖进地狱。“事情……事情是这样的……”
洛河,是洛阳城里最美的风景线。多少风雅之士,有情男女,都将这里,作为洛阳城最富灵感,也最浪漫的地方。
潘竹青站在窗前,望着不远处洛河水面上飘荡着的船舶,由衷的感叹:“不得不说,她很有眼光。当初那么多地方让她挑,她偏偏挑了这一处。闹中取静,窗外就是洛河水。”
说完,他转过身来,望着坐在桌边的常远兆。“就像她选择了你。”
常远兆平静的脸上露出一抹会心的笑意。“多谢夸奖。也多谢你能成全我,带我到这里来。”
潘竹青扬了扬眉毛,撇了撇嘴角:“这是你们的房子,你可以四处看看。”
常远兆低头微笑着说:“不必了。能在这里结束,我已经很满足了。”
潘竹青依旧站在窗边,表情恢复了以往的冷漠:“你准备好了吗?”常远兆伸出手,从胸口的衣襟里掏出一叠破损的牛皮纸,小心翼翼的打开,眼光落在纸面上那些个歪歪扭扭的字迹时,平静的眼波陡然凝聚了一层雾气。他生怕弄湿了纸面,赶紧又小心翼翼的叠好,小心
翼翼的塞回胸膛的衣襟里,那是离自己的心脏最近的位置。
随后,他又从桌上随身带着的包袱里,拿出一双破旧的手套,极其认真的戴在手上,活动活动手掌,最后说了句:“可以了。”潘竹青打开房门,从门外等候多时的宫人手里接过一个托盘,转身回到屋中。诺大的托盘上只放着一个酒壶,一只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