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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旨下达的速度快的出奇,郑勋睿的奏折是五月初五送到京城去的,五月十二日圣旨就到了延绥镇,一同来宣旨的是司礼监的太监。
这不由得令郑勋睿好奇,好像圣旨的速度太快了一些,前后不过八天的时间,况且朝廷需要派专人到庆阳府去核实的,但什么程序都没有进行,皇上的圣旨直接就下来了,而且前来宣旨的是司礼监的太监。
郑勋睿隐隐的明白了一些什么,这样的奏折若是按照正常的程序,应该是内阁提出具体的处理意见,接着就是皇上下旨,至少需要对奏折上面说到的情况核实一下的,免得出现诬告的情况,可奇怪的是所有的程序都没有走,圣旨就到了,这至少说明了一点,那就是有人促使皇上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做出了决定。
能够促使皇上在短时间之内下定决心,这样的人不是很多,内阁之中也只有内阁首辅和内阁次辅能够做到,其次就是司礼监的太监,皇上因为对朝中大臣的失望,已经开始重新信任和重用司礼监的太监了。
圣旨如此之快的到来,这在郑勋睿看来,不是什么好事情。
圣旨究竟是什么内容,郑勋睿不是很清楚,也不会去询问,但清楚事情来龙去脉的他,知道圣旨肯定不是什么好的内容。
◇,
巡抚衙门发出了紧急的文书,迅速送到庆城县,要求庆阳府知府陈尧言到延绥镇巡抚衙门接旨。
五月十七日,陈尧言赶到了巡抚衙门。
这是郑勋睿第一次见到陈尧言,尽管他做了三个月的翰林修撰,但和朝中的大人接触很少,所以不认识陈尧言,再说他在翰林院的时候,陈尧言还在南京,没有调到京城去,那就更不可能见面,更不用说认识了。
陈尧言面容清瘦,看上去就是咄咄逼人的样子,来到巡抚衙门,见到了郑勋睿之后,本应该是抱拳稽首行礼问候的,不过也就是抱了抱拳,而且很快放下了,脸上甚至没有笑容。
陈尧言的表现,让郑勋睿内心叹气,这样的人居然也是给事中,不管有着什么样的资格,也不管到什么地方做官,见到上级之后,至少需要表现出来尊敬。
郑勋睿不会和陈尧言较真这些小事情,他知道陈尧言一定以为可以离开庆阳府,回到京城去了,也许圣旨会要求陈尧言回到京城去,但绝不是回去做官,陈尧言脸上孤傲的神情还是存在的,只不过看得出来脸上有抑制不住的得意和笑容。
见到前来宣旨的司礼监太监,陈尧言稍微愣了一下,大概是想着为什么不是吏部的官员前来宣旨,不过这也无所谓。
司礼监的太监很快开始宣读圣旨。
跪在地上的陈尧言,身体开始僵硬,圣旨宣读完毕之后,他几乎瘫在了地上,要不是司礼监太监的提醒,他几乎就忘记谢恩了。
郑勋睿进入大堂,看着依旧跪在地上、被军士看押注、脸上毫无血色的陈尧言,微微摇头,这个时候,太监和他说话了,说是按照圣旨的要求,需要马上押赴陈尧言到京城去,郑勋睿笑着说饭还是要吃的。
司礼监太监进入了厢房喝茶,不过跟随他来的锦衣卫,死死的看住陈尧言,看样子是不准任何人接近的。
但这毕竟是在延绥镇,其他人不能够见到陈尧言,郑勋睿还是可以见一见的。
陈尧言被临时看押在大牢里面,等待吃饭之后,就要离开延绥镇,押解到京城去了,陈尧言大概是明白了什么,要求见到巡抚大人,这个要求不是很过分,毕竟郑勋睿是延绥巡抚,是陈尧言曾经的上级。
郑勋睿进入牢房的时候,身边陪着锦衣卫,他不可能单独见陈尧言。
也许是想到了什么,陈尧言看见郑勋睿之后,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说话也是毫无感情的。
“下官到庆阳府三个月的时间,第一次见到大人,想不到大人如此的年轻。”
陈尧言依旧是自称下官,看来还不知道一切,也许到时候是怎么死的都不会知道,第一眼看见陈尧言的时候,郑勋睿就觉得此人不是自己的对手,甚至不配做自己的对手,如今这个印象更加的深刻了。
“陈大人,本官姑且称呼你为大人,按说你在庆阳府知府的位置上面,兢兢业业做事情,本官也没有什么话说,可惜你为了一己之私利,不管不顾老百姓的死活,你以为你还能够有什么好的下场吗。”
陈尧言身体剧烈的颤抖了一下,猛地站起来了,看着郑勋睿,眼神里面充满惊恐,到了这个时候,他可能明白圣旨的含义了。
“大人,你、你对下官做了什么。”
“人在做,天在看,庆阳府所属的一州四县,短短两个月的时间,饿死了二百余人,两万多人成为了流民,你以为这些百姓会放过你,你以为你的所作所为,皇上不知道吗。”
“这、这,下官是按照朝廷的规矩做事情的。”
“笑话,大灾之年征收赋税,你敢说这是朝廷的规矩,不管不顾百姓的死活,强行的征收赋税,让百姓流离失所,这是朝廷的规矩,你还真的不怕死啊,敢说出来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语,本官看你是无可救药了。”
陈尧言的身体再次开始颤抖,这些事情他是知道的,庆阳府各地的告急文书,已经让他坐立不安,特别是巡抚衙门的文书,让他有了不详的预感,想不到人家早就在背后动手了。
陈尧言可不蠢,很快就能够想到事情的来龙去脉,征收赋税结束的时间不长,庆阳府所辖各地刚刚开始乱起来,尚未完全显现出来,矛盾并未集中爆发出来,为什么这个时候皇上的圣旨下了,而且是免去自己庆阳府知府、押解到京城的圣旨。
没有经过调查,没有经过询问,圣旨就下来了,陈尧言明白其中的厉害关系,他的事情搞砸了,恐怕被彻底的抛弃了。
要不是郑勋睿的提醒,他内心还有幻想,也许到了京城之后,一切问题都引刃而解了。
看到陈尧言前后态度的巨大变化,郑勋睿微微冷笑,扭头准别离开了。
“大人且慢,罪臣有话要说。”
陈尧言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起来,而且也没有显露出来惊慌的迹象,这让郑勋睿有些奇怪了,他再次扭头,看见陈尧言恢复了冷酷的神情。
“罪臣在庆阳府所做的事情,大人想必都知晓了,罪臣曾经是户科给事中,怎么就没有想到弹劾一事,可笑罪臣以为接到了圣旨,可以离开庆阳府,回到京城去了。”
“陈尧言,这些话不必说了,本官早就说过,人在做天在看,若是以为能够将百姓玩弄于股掌之间,最终是玩火**。”
“大人的教诲,罪臣记下了,难道大人不想知道罪臣为什么这样做吗。”
郑勋睿仔细看了看陈尧言,他身边的锦衣卫,脸上没有什么神情,大概不知道事情的缘由,没有开口阻止。
郑勋睿知道此事的严重性,陈尧言大概是想到了必死的后果,也知道被抛弃了,这个时候想着说出来背后的主谋,这是可以理解的,但也不排除陈尧言临死设下圈套。
不管陈尧言是什么想法,郑勋睿都不会钻进去的,就算是想知道陈尧言背后之人,但也不是现在,何况身边还有锦衣卫陪着。
“陈尧言,你说这些话,难道忘记当初读书的初衷了,你在朝中为官多年,所谓在其位谋其职,朝廷派遣你到庆阳府出任知府,就是要求你真心为百姓做事情、效忠朝廷、忠于皇上的,你胡乱作为,置老百姓生死于不顾,居然还想着为自身找到理由,这可真的是笑话了,你不是三岁的小孩,自己做了大逆不道的事情,还在这里找寻什么理由,你以为朝廷会听你的这些辩解吗,本官没兴趣,也没有那么好奇,你想说什么,到京城去说吧。”
陈尧言惨白的脸上,突然出现了一丝的红晕。
“大人,与你为敌,是罪臣一生最为错误的选择,事已至此,罪臣没有什么可说的。”
郑勋睿转身离开,一边的锦衣卫,认真的看了看陈尧言。
吃饭之后,司礼监的太监押解陈尧言,赶赴京城去了。
五日后,郑勋睿得到了消息,陈尧言刚刚被押解到山西境内的时候,畏罪自杀了。
这个消息传来,郑勋睿沉默了很长的时间,他与陈尧言交谈的时候,陈尧言已经明白了一切,大概是知道自己不能够活命了,所以想着说出来背后的人,可惜机会不好,至于说陈尧言是不是畏罪自杀,只有天知道了。
陈尧言的死,提醒了郑勋睿,其背后的力量是很强大的,皇上如此之快就下了圣旨,司礼监太监亲自到延绥镇宣旨,带着锦衣卫押解陈尧言到京城去,距离京城尚远,陈尧言就选择了畏罪自杀,这无不是说明陈尧言背后的人非同一般。
陈尧言不过是其中的一颗棋子,一颗被完全抛弃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