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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了祖母和你娘，开心了吗？”，周晨宇看着柯熙媛像猫一样缩在自己臂弯，说不出的满足以及幸福。
“很开心！我还去见了柔姐姐和谦哥儿！谦哥儿果真是懂事了许多，小小年纪，有模有样地在柔姐姐面前背诗。据说，祖父已经亲自给谦哥儿启了蒙，颇是赞赏！”，柯熙媛嫁人久了，才慢慢懂得娘家人的意义。那就是不管何时相见，娘家人都是那么可亲。
“等时局稳定些了，你就经常回来吧！最近……太太可有说什么？”，周晨宇语气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紧张。
柯熙媛没想到周晨宇会提起萧氏，想了想，“自从晴玉被送走，终日都将自己关在佛堂诵经。据柳嬷嬷说，有段时间不见笑了，倒是信王被圈禁的那天，笑了两声，然后又哭了……”
“她也是个可怜人！”，周晨宇看着布帘，声音有些低，“你还记得我带你去见过的月姨和老廖吗？他们都是我娘曾经的下人。月姨是我娘的贴身侍女，老廖是我娘的陪房。早前老廖的媳妇没了，孩子也生病死了，就留下他一人，他便终日摆渡为生。”
这是周晨宇第一次主动提及自己的身世，柯熙媛心中有些欣喜，“那么说，月姨上次要我做的鞋，其实是给娘的，是吗？”
周晨宇身子微僵，捏紧拳头，“是的！你如何知道？”
“我眼睛看着月姨的尺寸似乎小一些，却没想到她报了那么个尺寸给我！我当时并未多想，也照着她说的尺寸做了。没想到，却是做给娘的！”，原来胧月是想要自己做对鞋给自己的婆母，好在自己心中尊重胧月，一针一线做得极认真。
“我娘……姓黄！”，周晨宇的脸上表情有些扭曲，用了很大力气，才说出了自己隐瞒了许久的姓氏。
“姓黄！”。柯熙媛声音略微提高，摹地想起之前周晨宇说得一门亲，对象就是黄家的小姐。再看周晨宇的脸，瞬间似乎明白了许多。
“那娘……”。柯熙媛有些不敢问，黄府的黄永新乃是兵部尚书，是诸多王爷都想拉拢靠近的对象。可是，除了仁义伯府的二夫人，从来没有听说过黄府有其他的姑奶奶。
周晨宇低下头。嘴角噙着一抹冷笑，“我娘的名字，早就从黄氏一族的族谱上抹去了！如今，谁又记得当年的黄三小姐？”
柯熙媛心一痛，似乎更加理解，为何当年在杨府的山洞里周晨宇险些失手掐死自己。这恐怕就是周晨宇心中最大的魔障，如影随形多年了吧！
“晨宇，都过去了！我想，你娘是不想看到你这幅模样的！我们也有了孩子，你开心些好吗？”。柯熙媛总算是明白，为何周晨宇的性格一半阴天一半晴天的阴晴不定，实在是生长的环境让他极其没有安全感，对周身的一切都没有什么依赖。而且，其生母黄氏的遭遇才是对他最大的打击。
堂堂黄府的千金小姐，居然成为了他人的外室！以黄府的家世，就算是进宫做皇后，那也是完全没问题的。毕竟黄府家族兴旺，也是几朝为官，在京中的势力也是盘根错节。可偏偏这样人家的小姐。却做了外室，还有了子嗣，最终还被家族抛弃。
周晨宇心中，怨恨得最多的。就是黄府吧？所以，他完全不理会黄府的婚约，放任自己在外游荡，逃避这一切带给他伤害的源头。
“媛媛，我恨我娘！”，周晨宇赤红了双眼。也没想到，自己会这样坦然第向柯熙媛说起自己的生母，平稳了下情绪，“她一个闺阁小姐，却……私相授受，还创造了我！我一出生，就注定永远见不得光！如若不是母亲恰巧生了一个死胎，我或许还养在了府外。可她，却在生完我永远地闭上了眼睛！她一走了之，留下我独自面对这一切……我从小就不明白，为何母亲看我的眼神底下永远都是冰冷的，我也不明白父亲为何永远喜欢看着我出神……后来我才清楚，原来我竟然是个庶子！还是个永远都见光就死的庶子！我虽顶着嫡子的名分长大，却终日都要活在内里是个庶子的命运里！”
柯熙媛基本明白了为何周晨宇见了周仁明永远都是怒容相向，为何周仁明明明很气，最后也是无奈地叹口气。虽然近来父子俩关系破冰，却始终看起来有分别扭。
“可你其实不恨你娘对不对？你更希望她好好地活着，留在你身边，教导你养育你呵护你，哪怕你们一起永远不见天日！”，柯熙媛了解周晨宇，她知道，他宁愿卑微地活在自己娘亲身边，也不愿意这样痛苦地光鲜地活着。
“媛媛，为何她不明白？”，周晨宇的眼底满是痛苦，一种悲切围绕着他，让他看起来十分凄凉。
“晨宇，我向你保证。如果她活着，她一定将你带在身边教养！这个世上，很少有母亲会抛弃自己的儿女！抛弃儿女，宛如割肉般痛苦！不，远胜于割肉！晨宇，你不应该这样想，这样对你娘太不公平了！她活着的时候没能享受想要的一切，死了不应该接受你这样的评判。”，柯熙媛心疼眼前的男子，更心疼那个香消玉损无缘得见的婆母。
周晨宇眼底泛起点点星光，“从来没有人告诉过我，我娘会愿意带着我！就是父亲，也不曾说过。我只知道，她酿的百日醉，就是神仙也会沉醉其中。月姨现在的百日醉只得她真传的一半，永远摸不透那种实质。她最爱自制香粉，也爱研磨胭脂。我父亲说，她打得一手好胭脂，让她看上去总是人比花娇。父亲还说，她美得就好像从画里走出来，当年是名满京城的闺阁小姐。极富才华，容貌又上层，前去府里求亲的人家络绎不绝。”
周晨宇的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的笑容，好似沉浸在回忆里不愿意醒过来，“就是母亲，说起我娘，居然也极其怀念。她说，我娘和她是手帕交。自幼情分就不一般。后来……若不是我的出现，或许她们一辈子都是好朋友。”
“晨宇，这世上唯有爱是无人可以抵挡的！我相信父亲和你娘当初是真心想要在一起，才会有了你。那时。你娘并不求名分，也不求世人谅解，只求能与你父亲厮守。如若不是生产遇难，我只怕你会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孩子！”，柯熙媛也是女人。她知道也明白一个女人想守护自己的爱人和孩子的心情。如若当年黄氏没有殒命，只怕周晨宇的性格也不会如此！
“唯有爱是无法抵挡的？”，周晨宇的声音低了下去，似在思考柯熙媛的话。过了许久，才抬起头，搂住柯熙媛，“上次月姨给你的匣子，你收好了吗？那里面的首饰都是娘的旧屋，月姨一直替我收着！我上回给你的地契以及商铺，那都是娘的嫁妆……当年。虽然娘与外家断了联系，可我外祖母还是给了娘一份嫁妆，一直都是月姨在帮娘打理！我知道了事实后，父亲将我带去了月姨处，从那时开始，我便有了自己的私银，父亲从不过问。以后，你要好好打理！那是娘最后的东西了！”
柯熙媛捏紧周晨宇的手，心里情绪不断地翻涌。任周晨宇嘴上说如何恨黄氏，可他心底还是深深爱着黄氏。
“是！妾身必定为你好好守着婆母的产业。将来留与我们的孩儿！”，柯熙媛脸上挂着恬静的笑，心底想着一定要好好地守着黄氏留下的产业。
“媛媛，此生有你。我已无憾！”，周晨宇看着柯熙媛，摸着她的头，心中第一次觉得空了。守护了这么多年的秘密，终于可以有人分担，有人可以诉说。
“我亦是！”。柯熙媛前一世从来不知道什么是生死相许，如今终于知道了生死相依，死生契阔。
“二爷、奶奶，到府了！”，柯放的声音响起，马车也停了下来。
两人相视一笑，牵着彼此的手走了出来。这一瞬间，柯熙媛的心境又发生了变化。她心中默默念着，此生定要陪着周晨宇，无论发生什么事情。
两人回府还是去华氏那里请安，却发现梁氏意外第坐在了那里。
见到二人，梁氏笑着说，“几日没见，侄媳妇的气色倒是越来越好了！可还辛苦？”
柯熙媛还有些不习惯这样说话的梁氏，笑着说，“谢三婶婶关心，已经好多了！”
“还想着你们会在外家多坐一会，没想到这么早就回来了！可是累了？以后回来，不用特意来请安，早点回院子休息！”，华氏一见二人，脸上的神色就柔和了起来。近来华氏娘家遭逢巨变，心情一直不大好，但对柯熙媛夫妻二人，还算和颜悦色了。
“是我母亲说得了些好墨，知道大伯母喜欢，就要我送过来。加上大伯母说，许久不见你，要我问您几时得空，好一起坐坐喝茶。”，柯熙媛招招手，身后的七巧就拿着一堆东西呈了上来，“都是祖母她们的一些回礼，说是您有心了！”
每次柯熙媛回娘家，华氏都用心备礼，竟是比萧氏更上心。一来二去，柯熙媛也习惯了，从娘家回来也只来华氏这里。
“好好好！老太太身子可好？”，华氏心里极舒服，她早就把柯熙媛也当做了自己的媳妇，见柯熙媛孝顺自己，心里更开心。
“极好！就是近来胃口不大好，还有些春困！”，柯熙媛和周晨宇都坐了下来，并没打算立刻走。
“人老了到了这种季节便是如此！不过老太太我瞧着，在这京里，也没几个能有她老人家的那种精气神！”，华氏瞥了眼梁氏，见梁氏只安静坐在那里听她们说话喝茶，心底也有些不习惯。这样的梁氏，华氏还有些拿不准了。收了笑，对着梁氏说，“这见了媛媛回府，心中欢喜，险些忘了三弟妹过来串门了！”
梁氏的脸色并无变化，自从那日揭开真面目后，她的表情似乎也柔和多了。她看了眼华氏，又看了眼周晨宇，突然说了句，“晨宇，你老实告诉我，今上心中，是不是已经有了储君人选？”
这话一出，室内摹地有些安静，静得仿佛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圣心难测，谁又能知道？三婶婶的话，我无法回答！”，周晨宇皱了皱眉，看着梁氏，带着一丝厌烦。
梁氏突然起身，跪在了地上，神情却是激动起来，“我知道，过去的日子，你们都嫌我！为了自己的丈夫，我并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可是如今，他却是怔了魔了！我虽一介妇人，却也明白圣心难测的道理。他却看着端王出征，频频出入各府，只打算端王战胜归来就联名上书请求立储。我被逼无奈，也为他奔走，可心里却知道这不过是自我安慰。真正的决策，始终在今上手里。我今日抛了脸过来，就是想得晨宇你一句准话。我……”
周晨宇站起身，脸上已满是怒容，“先不说我不知道，即便我知道，今日也不会告诉你！不管今上心中的储君是谁，你们的奔走都是毫无意义的！我只知道，我只效忠未来的储君！三婶婶还请回去吧，也回去奉劝三叔一声。据我对今上的了解，他是最讨厌结党营私的人！你们这样做，到底是帮端王还是害端王，你们自己权衡一二！言尽于此，我先告辞！”。说完，拉着柯熙媛就往外走。
梁氏脸色变得惨白，跌坐在地上，眼睁睁看着二人离开，眼底彻底没了光华。
“大嫂，我知道这些年你也不喜欢我，也瞧不起我！可我嫁了他，他就是我的天……”，梁氏还没继续说下去，就被华氏掐断了。
“三弟妹，你错了！我向来都是与夫君并肩而立，与他一起直面一切！我不会站在他身后，亦不会挡在他身前。我只会站在他身边，和他一起面对一切的一切！三弟妹，晨宇说的是，你们若不想害端王，就收手吧！我有些累了，你请回吧！”，华氏站起身，看了梁氏一眼，也走开了。
梁氏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伏在地上，半晌才慢慢爬起来，颤颤巍巍地走了出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