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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继藩能看到朱厚照眼里的幽怨。
可是没有办法。
这个家伙,确实是个将才。
可是……很抱歉,你花了我方继藩这么多银子,还不乖乖去研究蒸汽船?一心二用,敢情这银子,不是你出的?
朱厚照乐了:“哈哈,这有什么了不起,本宫才不和你合伙。”
说着,又神神道道的去了。
方继藩见此,倒是有些担心起来。
这家伙…若是和自己胡搅蛮缠,自己倒还放心一些。
可这般洒脱的去了,反而让方继藩觉得,朱厚照只怕又要去搞什么鬼了。
方继藩叹了口气,心里想,我方继藩行的正、走的直,怕个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既然陛下对自己如此信重,反而让方继藩不敢马虎起来。
人员要招募,不过……西山什么都不多,多的就是精壮的小伙子,这养兵的银子,肯定是内库出,不吃亏,先招募三五百的骨干来再说。
还有……啥呢?
得叫王金元来,这家伙能写会算,最擅长这等杂物的,是个很合格的后勤总管。
说实话,若不是因为看王金元可怜,方继藩真想将这个家伙阉了,来做驸马都尉府的大总管。
可惜啊可惜,我方继藩终究还是免不了善良。
想到如此,方继藩心里略有几分遗憾。
…………
“陛下………”萧敬快步的步入了奉天殿。
而弘治皇帝则是皱着眉,看着手上的一份奏疏。
弘治皇帝显得心情很糟糕,这是一封弹劾奏疏,而弹劾的人,竟是吏部侍郎,也就是自己在东宫时的讲师吴宽。
吴宽上了一封措辞严厉的奏疏,针对当下的种种乱象,尤其是内库的丰盈狠狠的批判了一番。
不只如此,前些日子,鸿胪寺发生了下毒案之后,弘治皇帝震怒,自是迁怒于鸿胪寺卿,欲将鸿胪寺卿治罪。
这本是无可厚非,事发在鸿胪寺,作为鸿胪寺的长官,岂有不治罪之理。
而吴宽的奏疏之中,则认为此事,并非是鸿胪寺卿的错。
他在奏疏之中,加了一个格外刺眼的词儿……仁义不施!
看到这四个字,弘治皇帝几乎要炸了。
仁义不施……这可是对宫中极严厉的批判了。
其实……这些年来,大臣们爱议论宫中的长短,对宫中的事,进行批判,要求弘治皇帝纠正自己的行为。
甚至当初,张皇后因为只有太子一个儿子,大臣们认为弘治皇帝子嗣不昌盛,因而直接有人上奏,认为这肯定不是弘治皇帝的问题,陛下若有问题,怎么可能生下太子和太康公主呢,嗯……这肯定是张皇后的问题,陛下也是男人,一定好色,后宫这么多秀女,为何不见陛下临幸,如此思来,这肯定是张皇后的缘故,张皇后肯定善妒,容不下陛下沾花惹草……所以,你看,陛下子嗣不昌。
他们狠狠批评弘治皇帝不近女色,同时痛斥张皇后善妒,不守妇道。
张皇后得知了,几乎要炸了,皇帝好色,你们骂他是沉湎女色,亡国之君;这生孩子不多,你竟骂这个?
对于这种种捕风捉影,以及大胆的批评,弘治皇帝的表现,都很平和,他乐于百官们弹劾自己的过失,使自己能够反省自己。
只是……这一句仁义不施,就实在是过于碍眼了。
弘治皇帝盯着这四个字,尤其想到,批评自己的人,竟还是当初自己在东宫时的讲师,自己当下的吏部侍郎,这令他心里,沉甸甸的,难受的很。
朕这些年,难道就没有利国利民之举吗?如此否定,不就是想要成全你们的忠直之名。
弘治皇帝叹了口气,如鲠在喉,抬头,见萧敬进来,厉声道:“何事?”
“陛下……陛下……奴婢给陛下上茶。”
弘治皇帝又皱眉:“兴王世子毒杀案,还没有头绪?”
“奴婢……奴婢……”萧敬苦笑,这才几天哪:“奴婢正在加紧。”
“没有用的东西!”弘治皇帝今日格外的烦躁:“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这厂卫巨万,靡费的公帑无数,都是干什么吃的?”
萧敬没想到陛下发这么大的火气,想要解释一下,现在才刚刚开始查呢,何况又牵涉到了宗亲,没有足够的证据,怎么敢轻易下定论哪,可他不敢解释,只跪在金銮的玉阶上,磕头如捣蒜。
弘治皇帝长身而起,忍住了心里的怒火,将吴宽的这份奏疏,搁到了一边,却又想了想,若只是留中不发,实在是忍气吞声。
于是,便又提起了朱笔,咬咬牙,想提笔痛斥吴宽一番,揭露他的卖直取名。
只是……朱笔刚刚沾到了奏疏,弘治皇帝又愣住了,倘若将大臣的弹劾,当做是卖直取名,那么朕和成化先帝,又有什么分别呢?
哎,若如此,从此之后,再没有人敢直言犯上了啊,百官们若都三缄其口,人人都只称颂陛下圣明,朕的过失,谁来指摘。
他心里犹豫,最终,提朱笔,写下了朱批:“卿之所言,朕当三思。”
写完这四字,心里复杂极了,既觉得自己有打落门牙往肚子里咽的委屈,却又觉得,总算是解决了一桩心事。
他继续翻了下一篇的奏疏,这份奏疏,竟是东宫送来的。
见是太子的奏疏,再一看,内阁显然因为是太子的缘故,所以不敢票拟,于是细细读来,这一读,又要跳脚:“朕不是批了一个东宫卫吗?怎么出来了一个正德右卫,还有一个缺德左卫?”
“呀……”萧敬瞠目结舌。
正德右卫,他是能够理解的,可是缺德左卫……
只是事涉太子,萧敬哪里敢啰嗦什么,忙道:“奴婢不知。”
弘治皇帝脸色铁青的可怕,不禁怒道:“朕治不了吴卿家,还治不了你朱厚照?”
于是,提了朱笔,下批道:“曲解朕意,恣意胡为……”
写到这里,又不是该说什么。
细细一想,太子再怎么不着调,至少没有指着鼻子骂朕,恰是吴宽,骂了朕,朕还批了要三思,这样想来,岂不是太子更得朕心。
于是,心软了,便将此前的批语一划拉,又写道:“汝乃储君,不可使性。”
写完之后,也就没有再继续追究了。
弘治皇帝坐下,抬头看了看萧敬:“新政现下如何?”
“陛下说的是保定府和通州?”
弘治皇帝颔首。
“奴婢也说不上来,奴婢不懂这个。”
弘治皇帝便道:“这些日子,朕倒是心情烦闷,上一次,方继藩请朕去通州和保定府亲眼看看,朕想,是该看看,不看,不知深浅,新政,乃国家大事,关系的,乃是我大明百年大计,不容疏忽,传旨,择吉日出巡。”
弘治皇帝顿了顿,而后深深的看了萧敬一眼:“朕出巡期间,以太子监国,朕一旦出巡,某些图谋不轨之人,定当会松一口气,以为朕既敢出巡,定当对于世子中毒之事,没有放在心上,朝中要外松内紧,切切要将某些宗亲们盯牢了,若有异常举动,随时来报。”
萧敬明白了什么。
此次召宗亲入朝,陛下是志在必得,也势必要杀鸡儆猴,可谁是鸡呢?
出巡,自有无数的禁卫、亲卫、京营官兵保护,绝不会有任何的问题,却可借此机会,试探宗亲们的反应。
既可视察地方,了解新政的推行,同时还可借此观察宗亲,这是一箭双雕。
萧敬躬身道:“奴婢……遵旨。”
…………
西山……
王金元目瞪口呆的这镇国府的大门前,左右两边,各自的挂起了旌旗,左边写着,奉旨督办正德卫,招募义勇。另一边,则也是挂着旗,上书:钦命募缺德卫义勇。
那缺德卫下头,是东宫的宦官谷大用,谷大用坐在一个几案后头,喝着茶,几个宦官和东宫的禁卫八字排开,很有气势。
哎呀……这一下子是大雨冲了龙王庙了。
那谷大用,更是斜眼看着这边来,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仿佛要将王金元吞了。
王金元有些担心,这是自己得罪太子殿下了吗?
太子殿下好像很不好惹。
可是……自家的少爷,也不好惹啊。
王金元要哭了。
过不一会儿……
谷大用那边,又挂出来了一个旌旗,上书:“太子殿下亲募亲军。”
这一下子。
本来来的不少闻风而来的青年大多选择在正德卫外头排起长龙,却一个个开始往缺德卫那儿跑了,傻子都明白,太子殿下的亲卫意味着什么,太子殿下哪,将来做了天子,自己就是天子亲师,大有可为。
王金元见来的人,越来越少。
倒是谷大用那儿,忙碌开了,那谷大用眉开眼笑,像挑牲口一般,苛刻的检验着每一个应募者。
王金元觉得自己的脖子,凉飕飕的。
这可咋办,挑太子殿下剩下的?
似乎……也只有……
却在此时……又有一队人来了,到了正德卫旗帜边,挂起了新旗:“皇孙殿下亲募亲军!”
呀……
王金元看得眼睛都直了,本是兄弟相争,现在看来,却是父子反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