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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彦驾驶着满载草药的马车,停靠在一栋五层公寓楼下,他的目光从高至低,依次掠过浅红屋顶、边窗、拱形玄关,以及衔接步道的砖砌围墙,在确认过门墙上的街区号与手中纸条地址一致后,他朝躲在草堆里的沈芳璃和尹芙苓吆喝了一声,让她们带好行李。
帕西19号公寓——听起来平白无奇,这栋楼房就是三人今后居住地。
坐在门卫室看报的保安是一个眼镜、鼻子、嘴巴都小的中年大叔,马蹄声惊扰了他的思绪,扶了扶镜片,放下咖啡杯,推开窗户招呼来客。
“请问房东贾先生在吗?我是经人介绍的一位租户。”尹彦扶摸了摸白头巾。
“我就是,全名贾禹。”保安瞥了一眼正清理着衣服上杂草的尹芙苓,“想不到贾屿竟如此大方,真舍得让你驾驶这辆豪华的马车。”
“豪车?我怎么看不出来。”尹彦反唇相讥,疑惑道,“你认得我岳父?”
贾禹笑而不语,待尹彦把马车停靠于院内左侧的马厩内,他上前轻扶车身:“我们是相识多年的老友,至今依稀记得他驾着这辆马车,穿行于市井间的身姿。”他拍了拍帽子上的灰尘,重新戴上,“适宜生长于郫泽平原的每种树苗,都经过贾屿精心挑选,有时甚至不顾路途遥远,往返多个城市进行采购。”
“以前听他说过,但比起延续传统,接下来还有更值得我去做的事。”尹彦挑眉笑道。
“在我们每代植树人眼里,这就是一辆豪车。”贾禹转身往中庭走去,“贾屿把它赠予你的深意,想必你心里清楚。”
“当然,我以后取得的成就定会在他之上。”
中庭内的电梯间传来一阵机器轰鸣声,贾禹抽开停在上升按钮的指尖,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待沈芳璃和尹芙苓进入电梯,按下四楼指示灯:“我也不多说什么,祝你好运吧!”
电梯顺利上去,直至众人的脚步响彻走廊,每道精致雕花的檀木门上都刻着门牌号,与之相对的阳台清香四溢,花坛全是古典风格,推开406号房门,迎面可见棕色沙发上摆放着柔软小巧的抱枕,水晶刻画的窗旁有一朵枯萎已久紫瞳花。
沈芳璃凝望此花,一缕思乡之情顷刻涌上心头,直至尹彦关切一问,慌忙摇了摇头:“这里环境挺好,就是家具少了点。”
尹彦点头表示赞同:“全城最好的家具城就在附近,待会我带女儿去逛一逛,你要一起去吗?”
“你们去吧,我很久没旅行了,感到有点疲惫,想睡个午觉。沈芳璃打了个哈欠,收拾好行李,走进大厅右侧卧室内。
拉开印花窗帘,可见一个古朴风衣架,一张别具风情的躺椅和一个橘黄色座灯,墙体散发出一阵霉味,桌面上摆放着一套沙盘模型,似乎被人用来模拟帕尔地区环境,高高隆起的沙堆、精致的小房屋、蓝色涂料的曲线分别代表帕兰山、帕尔村,以及帕兰河。
躺椅的舒适度完全不如床铺,仅闭目养神不到五分钟,沈芳璃重新睁开双眼,并对视线距离约一米的行李箱产生浓厚兴趣。
她从贾禹口中得知,上个月一对年轻夫妇刚搬走,留在屋内的很多都是弃用品,眼前的行李箱看上去刚买没多久,丢了会不会太可惜?把这套沙盘模型交给尹彦,稍作修改也许可以用来规划水渠。
刚想离开躺椅,纤手无意触碰到缝隙中一张书页,其中一行文字特意用红线标注:敬告所有徘徊于深渊的吾之后裔们,只有幽冥之水才能令你们重获新生,坚韧之光消逝时,我们才能夺回自由的国度。
读完残页上的祭仪内容,沈芳璃注意到沙盘模型后方的书柜上有一个木制天平,右边盘中装着一个长得像粘液的怪物模型,压得秤杆完成朝右侧倾斜,要保持平衡必须找到与之重量相等的物件。
天平底座上刻着一行文字:消逝与新生。沈芳璃推测怪物模型对应消逝,至于新生指代埋在沙堆里的人偶,它头发乱糟糟,双眸溢出赤红涂料,笑容极为诡异,眼神格外瘆人,长得很像某位少女,她不敢多想那人是谁,眼下要找一条头带勒住少女人偶的脖子,使其吊在左边秤钩上。
就在她抓耳挠腮之际,微风掀起帷幔,一条红色头带从窗台滑落,她立马捡起与人偶简单组合,待天平梁静止后,只听“咔哒”一声,底座盒弹了出来,里面有一张纸条:把房间号码倒过来念,加上幸运数字就是密码,对于夜翳族来说,与人类相反才是美学。
这条线索到底什么意思呀?沈芳璃凝思许久,仍然无法破解此谜,只好与天梦石中的缔丰心灵对话,寻求帮助。
我也不知道啊!也许每个人的幸运数字都不同,但魔族普遍把“999”三个数字视为吉运到来。
缔丰的语气听着还算诚恳,沈芳璃姑且相信他一次,于是拨动行李箱上的密码锁,直到显出“604999”六位数字。
密码准确无误,沈芳璃从箱中翻出两套精美的晚礼服,一张年轻男女的合影,两人长得有那么几分相似,背景是一间坐落于原野上的民宅,她刚拿起照片,手指不慎被相框后边的硬物硌了一下,翻转至背面,居然是一枚用胶布贴住的古币。
沈芳璃撕开胶布,放置在灯光下细看,发现正面雕刻着鱼怪图案,背面则是一个头上长角的怪人。
天鲲古币——距今已有两千多年历史,是人类最早使用的货币之一。
见沈芳璃眉头紧锁地拨弄着手中的古币,缔丰停顿了一会儿,问她是否听过古代收纳三遗物的传说,待对方微微点头,继续道。
其实那个故事还有后续。
英雄瑟比诺因缺乏防人之心,被巫师弗勒穆的两个门徒所害,原本弗勒穆派他们为自己夺取两件古代遗物,就在返回教廷交差路途中,其中一人却起了私心。
“崔迪斯勒!我想把天机匣据为己有。”
“你疯了!这样做教父绝对不会放过我们。”
“那就去一个他永远找不到的地方,怎么样?”葛奥拉斐贪婪的目光扫向浑身哆嗦的崔迪斯勒,“你带着天鸷瓶一路向东,我走跟你相反的方向,至少我们不会被同时抓住。”
“教父待我们不薄,你为何要背叛他?”
“天真!我可不想继续给弗勒穆当工具人,以免落得跟瑟比诺同样的下场。”葛奥拉斐仰天狂笑,“你现在只有两种选择:要么回教廷认罪领死,要么学我一样亡命天涯。”
如果你是崔迪斯勒,会怎么选?
沈芳璃狠掐胸前的天梦石,表情显得很不耐烦。
毕竟古代遗物这种蕴含强大神力之物,非常容易放大人性的贪欲,但崔迪斯勒心中执念未消,不敢独享天鸷瓶给他带来的便捷,作为一名天鲲教门徒,他理应将余生致力于复活被瑟比诺杀死的巨鲲,唯有如此,才能重拾海之信仰。
然而,随着时间推移,生活把崔迪斯勒的意志消磨殆尽。到了晚年,他终于意识到郫泽平原贫瘠的水系,已经不能让巨鲲重生了,但他不愿让天鸷瓶落入外人之手。
在以物易物的时代,没有任何一件东西能够衡量天鸷瓶的价值,崔迪斯勒没有子嗣,此物只能交由天鲲教徒世代传承下去,未免教内争夺天鸷瓶引发流血纷争,他发明了天鲲古币,定下教规:谁拥有的货币最多,天鸷瓶便归谁所有。
此币最初仅在天鲲教中流通,他们行事诡异,人数极少。后来洁鲁尼人的先祖来到了这片土地,发扬并推广了这种交易方式,往后人们使用天鲲古币的历史长达两千年之久,直到世界货币——贝仑的诞生。
我明白了,这枚古币的主人很有可能是一名天鲲教徒。
聪明!但事情恐怕没这么简单,那对夫妇为何要在房内留下这道谜题?天平内的纸条提到了夜翳族——即璨星暗翼人族的分支。
当年七魔神为统治世界,挑起神界内战,夜翳族人在灾厄之王奈奧的领导下,曾经一度占据上风,可惜郫泽一役,惨败于大地之神盖亚拉斯,自此夜翳人被灭族,消失于历史长河之中。
天鲲教跟夜翳族有什么关系?
告诉你的话,愿意帮我吗?
沈芳璃神情凝重,气得吼出声来:“哼!休想让我当邪神为祸世间的帮凶!”
我的爱人并没你想得那么坏,依娜因贽神之仪深陷永恒梦境,七魔神所为恶行,她本人并不赞同,但也只能如此,皆因光翼人族欺压在先,暗翼人族才不得已进行反抗,在此过程中,人类不幸成为无辜牺牲品罢了。
我是人类,当然要站在凡人的立场。
人?你不是神?你也不是,身体里拥有邪神依娜元神的你,早已成为一个怪胎,居然还在妄想拥有正常的人生。
“你撒谎!”沈芳璃激动得扯下天梦石,摔在地上,若非缔丰以神力消音,她的哭喊足以惊动整栋大楼。
我们有着相似的身世,都使用着原本不属于自己的身体。
“住口!”沈芳璃不停踩着天梦石,但缔丰的声音依然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荧星纪元746年,釉岛族长之妻幽妁诞下一名死婴,全家悲痛欲绝,就在沈允照准备对亡女下葬当晚,天现异象,附着幽娜神识的法杖从天而降,伴随着一声啼哭,女婴竟然奇迹般复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