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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和守安定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人捧着他的本体在哭泣。
“我还以为自己已经很厉害了。”
“原来到现在, 我连送你回冲田君那里的能力都没有。”
“对不起……我真是没用, 连实现你的愿望都做不到……”
眼泪一颗两颗砸在刀身上,滚烫又悲伤,让他一下子醒了过来。
“怎么了, 做噩梦了?”他突兀起床的动作太大, 让睡在同一个屋的清光也被惊醒,虽然之前有吵架,但这些并不能阻止彼此下意识地互相关心。
“啊……不算是噩梦吧……”不自觉地揪紧胸口的衣襟, 大和守垂下眼睑, 有些难过地抿起唇角,“应该说……是个悲伤的梦。”
“梦见什么了?”
“……不太记得了,只是觉得很悲伤,想起来就很难过。”
“哼。”一听他这么说, 清光就不爽地翻了个身,“反正又是梦见冲田君了吧。”
用很是笃定的语气说了这一句,他就在安定苦笑的目光下接着睡了。
不是的啊, 加州清光。
今天的日课表上有安排大和守的切磋日课, 所以按照惯例, 刀剑男士们会换上自己的出阵服在道场上进行比试。
起床换衣服的时候,清光看着自己的搭档一身白色和服披着羽织头戴钵卷的样子,扫了一眼就径自转移视线, 表现得十分冷淡。
然而在之后搭档说要去道场和同僚切磋了, 他还是装作不经意地跟了过去。
这次被安排的另一个对手是同样修行过的压切长谷部, 在切磋的人员安排上,主人总是喜欢让实际相近的对手互相比试,她认为过强过弱那种一面倒的对战在实力提升上没什么参考价值,双方都有收益才是最好的。
每次大和守一去跟人比试切磋,清光就觉得有点担心,不是担心大和守,是担心他的对手。
“哈哈哈!杀……是不会杀的,就把你弄到半死吧!”一接触到战斗就完全变了人的搭档,今天站在道场上也是这么让人心惊胆战。少年之前还一片纯良乖巧的模样此时早就不见,弥漫全身的战斗欲让他的声音都变得格外高亢与嗜血。
若是五虎退之流胆子比较小的,还没开打就能被吓哭,然而对手是全本丸主厨NO.1的长谷部,又另当别论了。
“还真是敢说啊大和守。”魔王刀身姿笔直微眯起双眼,以一种居高临下的眼神扫视着对手,“就算你没有挑衅,我也不会手下留情。因为这是主命……!”
两把刀直接短兵相接,一个是试斩时能同时斩断五具尸身的尖兵,另一个是只靠压切就能连棚带人一并斩断的利刃,论起凶残谁也不输谁,双方那毫不留情似是要致对方死地的凶暴打法也是让不少围观之刃面露不忍。
“太不风雅了,两个野蛮人。”歌仙如此念叨着,已经提前离场,刚好在旁边听见的加州清光只能无奈苦笑,视线下意识地随着他的走动跟到门口时,却看到守在门外朝里张望的主人。她紧抿着唇几乎变成一条直线,眼睛盯着道场上的战斗,几乎一眼就能看出的担心。
或许是因为察觉到他的目光,她无意识地扫了这边一眼,两人视线相撞,清光明显看到她脸上一慌,然后迅速转身,匆匆离去。
主人……
一瞬间,清光心头的滋味难言。
被清光抓包的郁理回到二楼的广间开始唉声叹气,刚刚她好像没必要逃的,可是心虚之下还是本能地转身就跑了。
啊啊,心好乱,好累……
仿佛一条咸鱼一样趴在了办公桌上,这副模样就被今天的近侍三日月给看到了。
“这么没精打采的,可不像小姑娘啊。”他话刚说出来,对方像是触电一样光速规矩做好。
“爷爷你回来啦?”糗样被人看到,郁理此时笑得有点尬。
“觉得累的话休息一阵如何?”老人家在她旁边坐下,笑着劝导,“这座本丸早就已经上了正轨,偶尔把事情交给近侍,做个偷懒的主人也无妨的。”
“偷懒……真是美妙的主意。”郁理跟着哈哈一笑,“但是不行啊,累不是偷懒就能解决的问题。好了,别跟我闲聊了,出阵部队是不是回来了?我刚刚听到楼下有吵闹声,爷爷你快跟我说说情况。”
被强行转移话题,三日月也只是笑笑,报告了部队的军情和战损,果然还是有人受伤了,不过不多,就带队的宗三一个人受了点轻伤。
无视了爷爷那贵族老爷式“就让宗三在手入室多呆一会儿很快就好”的说法,郁理还是去了手入室给刀做修补去了。
“侍奉在身边的刀只能是无伤的,是吗?”
手入室里,看着主人给自己的本体手入,感受着身上的伤口一点点消失,气质忧郁的粉发打刀轻声道,那略带轻嘲式的语调已经快成了他的招牌。
“快饶了我吧。”一边做着手入工作,郁理也要跟着忧郁地叹息了,“让你们带伤出去工作,确定是折磨你们不是折磨我?”
听到她这么说,宗三顿时笑了:“这样一想好像也不错,正好可以欣赏到主人心疼的表情。”
“咱能不这么恶趣味吗?”再也忍不住回头白了他一眼,郁理嘟着嘴一脸不高兴,“感觉你修行回来以后,嘴巴更坏了。”
对于她的抱怨宗三只是轻轻笑,没有回应却也没有否认,一直安静地等待主人手入完,直到接过她递来的本体时才开口道。
“主公真的是个很温柔的人。”比郁理还要高上九公分的附丧神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但是,有时候太温柔的人很容易刺伤自己。”
郁理一愣,就听他话锋一转。
“我是取得天下之刃,侍奉的主人也要有胸怀天下的气魄才行,否则可无法获取天下啊。”
“那个,宗三……”脑袋上顶着宗三的手,郁理弱弱地举手分辩,“幕府倒台已经好几百年了哦。”
又不是玩争霸游戏,在这边整这么高难度的要求妾身做不到哇!
正暗地里腹诽着,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吵闹,郁理转身看去,就见之前在手合室见到的大和守跟长谷部带着一身伤在亲友团的护送下走了进来。
两方人马在屋里一碰面,全都是一愣。
“主,主上……”“主人……”长谷部和安定立刻低下头。
“哎呀,你们这是……”宗三站在郁理的身后,扫视着完全能称为中伤状态的两把刀,眉眼一弯就笑了,“明明是呆在本丸里切磋,搞出来的伤比我这个出阵回来的还要厉害呢。”
二哥,咱能不这么损吗?
眼见在宗三的揶揄下头垂得更低的两刃,郁理只能无声地瞪他一眼,之后立刻上前拉住受伤的那两个坐下:“别傻站着了,先治疗吧。”
切磋打出激情收不住手,这种事郁理也算是很常见了,就算是她偶尔手痒跟人对战也有控制不住的时候,何况这些天生就是厮杀斩人的刀。
理解的,都能互相理解的嘛。
“主人,对不起……”在加速符的辅助下,两刃很快就恢复了,好不容易安抚完长谷部用工作打发走他,这边安定坐在那里也开始向她道歉。
旁边的清光倒是最先看不下去他这副样子的:“我说你啊!还说要改掉一战斗性格就变的习惯,不如放弃算了,也好过事后总这样。”每次打架都打疯,战斗结束了又一副很头疼后悔的样子,他看着都替他累得慌。
大和守没说话,只是情绪很低落,身上明显笼罩着一层自我厌弃感,这让郁理的心头不由一缩。
“我,我也觉得还行啊。”忍不住,她在旁边打圆场,“我一直觉得安定战斗的样子超帅的!在家很乖巧,出阵就变得很厉害,反差萌赛高!”
清光见主人到现在都还在为他开脱不肯数落一句,心里越发气不过,忍不住脱口而出:“主人要是真的觉得他这样很好,为什么大和守安定回来以后你一次都没和他一起出阵过呢?你明明很怕见到他那副样子吧?”
话一出口,无论是坐着的还是站着的都是肩头一颤。
清光很后悔。
如果他没有多那么一句嘴,主人不会为了否认这个观点,第二天结成部队就跟着一起出阵,队伍里有他当然也有大和守安定。如果她没有一起出阵,之后的事就都不会发生。
这次任务的时间是一个深秋,是山麓的野战也就算了,天气还十分恶劣地下起了雨。
清光说得对,仅仅是听从那些队长的出阵报告,郁理确实是不敢去亲眼见一见安定的战斗风格到底如何。因为每次部队回来,她都能见到受伤的他,每次都能看见明明捧回了一堆誉却完全不觉得开心甚至隐隐厌弃自身的一张脸。
原来她一直装作若无其事放在一边的行为早就被别人看在眼中,但被清光这么一说,她也意识到,有些事,不是她逃避就能一直不面对的。
“斩啊斩啊!”
“杀了你!”
“哈哈哈哈哈!给我杀个痛快!”
“为了我主的胜利!”
……但是,真正亲眼见识到如此狂暴的姿态,她还是惊呆了。
这就是修行回来后的……安定的样子啊。
“小心!”
随着耳边传来一声呼喊,郁理只觉得眼前闪过一道黑影,接着便是短兵相接的金鸣声,是大俱利出现在她面前挡住了一把突袭而来的敌刀,暴雨中传来他的沉声怒喝:“你在发什么呆,不要命了吗!”
是啊,不是恍神的时候啊。郁理握紧了手中的刀。
冒着雨,第一部队不约而同加快了灭敌的节奏,这已经是这次任务的最后一场战斗,谁也不想在这么恶劣的天气里跟敌人耗下去。
从之前因为恍神被大俱利搭救之后,郁理的运气就一直不怎么样,在湿滑的山路上被两个以上的敌人包围可不是什么好体验,特别是背后就是一条湍急的河流后,就相当于被封住了后路。好在她作为大将已经有过数次被小兵围攻的经验,应付起来也不算吃力,只是这次她忽略了环境因素,在斩碎了最后一把攻过来的敌刀后脚下的石块突然松动,正以它借力的郁理完全来不及反应直接倒栽进了河里。
“主人!”
视线被冰凉的河水淹没模糊之前,她听见清光急促的叫唤,和一个毫不犹豫追着她一起落进河里的白色身影。对方不顾一切焦急伸过来的手,她下意识地想要去握住……
“噗通!”“噗通!”
两声重物落水的巨响过后,场景再度变换,已经是本丸天守阁,审神者的起居室外。
“药研,主殿的身体怎么样了?”
一期一振等刀眼带焦灼地围在了刚从审神者房间内出来的药研藤四郎。
“刚刚退了高烧,现在正在昏睡。”合上障子门,短刀提了担鼻梁上的眼镜压低了声音回应,“在这里说话太吵,我们去楼下吧。”
因为这次出阵的天气环境太恶劣,加上意外落水,他们只是人类之躯的主人回来之后很快就病倒了,深秋季节的凉雨跟河水对人类来说可不是闹着玩的,更别提她还在其中进行了激烈的战斗。
这次出阵的六振刀此时脸色都很不好。
“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主人今天也不会跟着一起出阵。”清光低下了头,主人现在会病倒在屋子里他绝对要负责任。
“这怎么能怪你?”陆奥守第一个诧异地叫起来,“这次出阵之前主公还跟咱讲过她会一起去的,别想太多呀。”
可是这次的出阵名单绝对给换过了,清光抿唇,却不知该怎么说这件事。主人在这方面掩饰得太好,或者说她跟大和守安定这两个人都在这方面掩饰得太好,以至于本丸里大多数刀都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
“话又说回来,这次得感谢大和守呢!”陆奥守话锋一转,夸起了另一个刃,“当时大家都有敌人在侧,只有大和守最先反应过来冲过去救主人,那里的河水又深又急,晚了主人被水冲走可不堪设想呢!”
回想起当初他抱着主人踏上河岸,两人全身湿透的狼狈样子,陆奥守也是有些唏嘘。
“是啊,多亏了大和守。”
“非常感谢,真是帮大忙了!”
“变得更加可靠了啊大和守!”
一直低头没说话的大和守听到陆奥守叫他的名字,像是才被惊醒一样恍惚了一下才对众人有些不好意思道:“请大家不要这么说,那是我的主人,是我应该做的。”随后他转头看向药研,“那个,主人的病,什么时候才会好呢?”
“大将这次感染了严重的风寒,如果休息得好,大概十天就能痊愈。”有了人身懂得自主学习的短刀回答道,紫色的眼眸不着痕迹地扫了眼前的打刀少年一眼,“这只是大致推断,一切还要等大将醒来才能更好判断。”
“十天,竟然这么久……”有刀发出哀叹,人类的身体脆弱起来真是可怕。
“开始的这几天都不许打扰大将,让她好好休息知道吗?”清楚自家本丸这些刀的性格,药研不得不发出提醒,不然只要大将一醒来,她绝对别想安生了,床头一天到晚站满过来看她的刃。
病重后的郁理睡了一天一夜才终于醒过来,只要意识清醒就会时不时出现一两声咳嗽,被气场两米八的药哥又给灌了几回中药,可谓苦不堪言。
感觉回到了一期哥的那个存档,虽然当时的药研还没有极化,但现在的这个逼她吃药的气势更可怕了。
“咳!咳咳咳!”
不过不吃药,好像也不行呢,咳嗽会更严重。啊,为什么成就点商城没有包治百病的药啊,给她来一颗啊!
这次的风寒就算对郁理自己来说也是严重得让她有些吃惊,短短的一周,她脸上的肉就清减下去了一圈。这等惊人的减肥效果放在平时她大概会笑得嘴都咧到耳后根,但现在……只觉得十分辛苦。
“咳咳咳咳咳!咳咳!”
三日月踏入审神者的起居室时,最先听到的就是这么一串咳嗽声,这振风华绝代的太刀不由微蹙起眉头,病情似乎……更加严重了。
“小姑娘,要注意休息啊。”走进内室,就看到半躺在榻上的人正手拿着镜子涂着口红,听到他的声音立刻转过头来,唇上涂好的胭脂色在她苍白的肌肤下呈现出过于饱满的娇艳。
“是爷爷来啦?”红唇的主人冲着他展眉一笑,特意给他一个正脸,“昨天被次郎说我脸色太差变丑了,今天抹了点口红,是不是好多了?”
“哈哈哈,小姑娘一直都很好看,不上口脂也没关系的。”绀色的附丧神哈哈笑着,在床头空着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身体感觉如何?药研怎么说?”
“还是老样子。”提到病情,郁理顿时面露无奈,很不高兴把手里的口红镜子放到一边,“药研还说我现在不能吹风都不许我出屋子,这都一个星期了,快躺发霉了啊!”
“还是养病更重要啊,小姑娘这次的病来得很凶险呢。要好好休息才是。”
“我一直都有好好休息啊爷爷。”
这千篇一律的劝慰词,郁理也是无奈了,本以为还会接着听到那些套词,却看到对方定定看着她半晌没说话。
“怎,怎么了?”虽然老爷子的眼睛向来很美,但被这么盯住还是有点发毛。
“我说的好好休息,是希望小姑娘什么都不要多想,放下一切心思专心养病。”三日月对她道,含着新月的眸子此时意味深长,“不想笑的时候就不要勉强自己,小姑娘可懂我的意思?”
郁理一愣,有一瞬间表情有些松动,但很快又被更灿烂的笑颜给覆盖:“好的!谢谢老爷子的关心,我明白的!”
这笑容在对面的太刀眼里,就如同她唇上艳丽的口脂,完美地掩盖住底下的暗淡苍白,让人难以窥视其中的真假。
“大将这次的病弄不好会拖很久。”
一间小型的会议室内,药研在对其他在场的刀剑们如此道,这其中就有之前刚去看望过审神者的三日月。
“我相信你们这些人过来找我,是心里多少都有数了。没错,这不是简单的风寒,大将这次会生病,一半是因为落水,另一半是她心中早有郁结,两者合在一起才爆发得这么厉害。”
“有办法解决吗?”大典太第一个问出来,“我一直在她身边,却没有办法给她祛病,连回到仓库的价值都没有了。”说到最后他深深垂下了头。
“这说法就太妄自菲薄了。”小乌丸在一旁摇头否定,“身病好治,心病难医,你的刀能驱走病魔,却没办法驱走心魔。”
“现在的情况是再拖下去对主公的身体会越发不利,到这个地步我可不能再坐视下去了啊。”莺丸捧着茶杯,虽然语调依旧轻柔,但说出来的话却不再客气,“她的身体要是因此垮掉可是绝不容许的,药研,你有方法就直说了吧。”
“其实也不需要什么特别的方法。”黑发紫眸的短刀提了提眼镜,“解铃还需系铃人而已。”
本以为只是严重些的风寒,谁也没想到会愈演愈烈,主人缠绵病榻已经有十日,却依旧不见好,反而越发严重。
“今天我去看主公,她好像咳嗽得更厉害了。”庭院里有短刀一脸担忧地对小伙伴说道。
“药研哥已经下了严令,不让我们随时探望主君了。我好担心……”
“我也是……”
短刀们的话语传入到正在庭院做清扫的蓝发蓝眸的少年耳中,让他下意识地捏紧了手中的扫帚。
主人不喜欢他修行回来后的新形象,大和守是知道的,不过他以前根本没发现,还是和加州清光吵过架后才慢慢感觉到的。因此只要留守在本丸,轻易不会再穿着出阵服在其中行走。
这次主人的风寒越来越严重,每每听到她咳嗽,他只觉得心惊胆战。
在药研限制了看望主人的次数之后,他想要见到主人就越来越难。可是积压在心头的担心,还是让他忍不住趁着没人的时候偷偷上了二楼看望主人。
再次踏入主人的屋子时,里面的药味比起大和守上次过来要重得多,这让少年越发地皱紧眉头。
“咳!咳咳!”
内室又传来短促的咳嗽声,大和守赶紧转了进去,抬头就看见主人躺在榻上有些艰难地伸手去够床头的水杯。
“主人,我来。”
才刚刚睡醒的郁理觉得口渴,正伸长着手去够水杯时,有人已经替她代劳。于是几分钟后,是她背靠着垫好的被褥,半躺在榻上喝水的场景。
“谢谢你啊,安定,帮了大忙了。”生病了以后,郁理明显感觉到自己的人物属性各方面大幅度下降,顶着虚弱BUFF这么多天,感觉连抬个手都嫌费劲了。
虽然主人在对着他笑,但看到整整瘦了一圈的她,大和守很难高兴得起来。因为正在病中,她身上素色的浴衣就格外的刺眼,再看着她脸上的笑,一瞬间他忽然明白了主人为什么不喜欢他回来后的样子。
胸口很闷,还有点疼。
“为什么想起来过来看看了?”捧着水杯,郁理歪着头看他,“我听药研说,以后一天只准你们过来一次呢。”
“唔……”他决定说实话,“我偷偷过来的,他们不知道。”
这话一下子逗笑了郁理:“谢谢你,让你担心了。”大和守只觉得她现在的笑容要真实得多。
两人之后又聊了两句,大和守很关心郁理的病情,郁理只是笑笑说还要多养几天,并且惯例抱怨药研,正说到中药有多苦的时候,喉咙突然产生的痒意让她剧烈地咳嗽起来。
长时间的连续咳嗽是非常难受的,太过痛苦的感官让她整个人本能地缩起来。
“主人!你没事吧主人?”大和守顿时不可抑制地慌张起来。
“咳咳!没事……咳嗽而已,感冒附带的小毛病,咳咳……没事。”
哪怕嘴上说着没事,也是咳了好一阵,这才平息下来,等郁理终于放平稳呼吸,发现自己正被安定抱在怀里给她顺背,一下又一下的轻柔力道,拍得很熟练也让她舒服了很多,一瞬间,郁理联想到了什么。
而大和守似乎也是一样,在感觉到主人的好转后,心神放松之下脱口感叹:“冲田君咳嗽的时候,也会像主人那样说话呢。主人你要好好养病,不然会很辛苦的,就像冲田君……”
话没说完,意识到自己讲了什么的他一下子顿住了,整个室内一片安静。
因为生病,因为咳嗽,这把刀打破了一直以来“绝口不提冲田君”的准则,这让他一下子慌乱起来。
“主人,对不起,我不该在这个时候提冲田君的。我不是那个意思……!”感觉到自己胸前的衣襟被主人揪紧,大和守赶紧道歉,越是想说点什么越是不知道如何开口。
“不需要道歉啊安定,又听你提到冲田君,我反而觉得很怀念呢。”主人闷闷的声音从他的胸口传来,姿势的关系他看不见主人此刻的表情,“其实,关于冲田君,我也有一件事一直想跟你说的。”
主人……
“安定从来到我的本丸起就一直是非常努力的好孩子,我以前也很喜欢冲田君,觉得他是个很厉害又很温柔的人,但不算很了解他,因为你我知道了很多关于他的事。他是那么了不起的一个剑客,会喜欢他崇拜他是容易也很正常的一件事。安定和清光都这么温柔,一定都是因为他的关系。所以安定提起冲田君就神采飞扬的样子我一点都不讨厌……不过,是有点吃醋啦,偶尔也想你夸夸我什么的,但想想我也不可能跟冲田君相比呢。”
不是的!主人也很厉害,会的东西那么多还那么努力!
“看到政府发放下你的修行名额的时候,我很高兴,终于又可以让你和喜欢的主人见面了。但是,等到你回来之后,我才意识到,自己这个想法真是蠢透了……”怀中的人轻轻颤抖起来,连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我以为你去冲田君那里,一定会很高兴,这是我当初所希望的。”整个屋里只听见那带着哽咽的女声压抑着响起,“甚至还在想,你如果不回来也没关系,只要你在他身边过得开心就好。”
大和守全身一震,他想起自己去修行时主人在最后对他说过的话。
“……可是,我却忘了,只要一直呆在那个人的身边,你怎么可能会一直高兴下去,你怎么可能会一直开心!”
“是我的错,是我太蠢了!不该看长曾祢和泉守他们平安回来就放松警惕,如果我能考虑得更全面一点,又怎么舍得让你变成这个样子,让你一直这么难过,我根本不会同意你去修行啊!”
“主人……”少年的声音也跟着颤抖起来,可是这声喃喃太轻,陷进自身情绪里的那人根本没听见。
“很辛苦,一直都……觉得喘不过气……!”也许是生病导致心防太脆弱,郁理将压抑心底的话全说了出来,“我其实一点都不想你们去修行!每次听到你们说要离开,每次收到你们寄回来的信,我都在提心吊胆。明明知道没什么用,明明总对自己说要更相信你们,心里却一直都在害怕。我知道这样不好,可是控制不住……我不想失去你们!”
胸口处渐渐弥漫出一片滚烫的湿意,那份传递过来的悲伤和苦闷让大和守安定恍然间记起曾经的梦,忽然,他明白了什么。
“对不起。”不知不觉,少年的眼中也弥漫出了湿意,“对不起主人……”
“可是现在……我后悔了!早知道会变成这样,就不应该放任自己放下这么多感情……如果一开始就不对你们这么上心,如果一开始就把你们当做……咳咳咳……我就不会变成现在咳咳……咳咳咳咳咳——!”
“主人!”大和守惊惶失措,“主人!”
“没,没事……别担心,会好咳咳咳咳咳——!”
“主人!!”她剧烈的咳嗽声一瞬间再度与记忆里的病重的那个人重叠,抱在怀中那轻飘飘的体重让少年手脚冰凉脸色惨白,“来、来人啊!来人!谁来看看主人啊!!”
他拼命大叫,因为恐惧声音都变了调,而这时早有听到动静的附丧神们蜂拥赶来。
“大将!”“主上!”药研和长谷部首当其冲赶了过来,并且迅速接手了大和守怀中的主人。
少年先是主动让开了位置,然后不由自主就被后面也赶来的刀给越推越远,最终挤出了圈外,他呆呆看着包围圈傻傻站着,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直到清光的身影也出现在他眼前,红衣的少年什么也没说只是看了他一眼就冲进了屋内,可一眼包含的情绪却让大和守一下子僵住。
为什么主人的病这么久没好,根本就是因为记挂着他的事……这样重的心思一直藏着,怎么可能养好病。
少年转身,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在因为主人的病情而忙乱成一团的本丸里,没人注意到如同游魂般行走在其间的他。终于,在一处无人的角落他停下步伐,佝偻着身体抱着自己缓缓地蹲下,脑袋深深地埋进膝间,单薄的肩头无声地颤动着。
他,讨厌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