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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秋莹咬了咬唇,眉头一点点拧起,此时的白跃峰,让她觉得好陌生。
蒋文芮做了个深呼吸,对着班长略一颔首:"不好意思,我先走了。"
"小芮……"尤秋莹就要起身,脚步却顿了住。
她看到白跃峰拿起蒋文芮的外套,很是体贴的披在了她的身上,然后拉着她的手,走了出去。走到门口时,淡然道:"今天算我的,算是替小芮尽心意了。"
他对她的那种纵容,直让在场的女生们羡慕不已。
两人离开了,尤秋莹怔愣着坐在原地。这时,肖雅凑过来,"秋莹,你认识蒋文芮的男朋友吗?长得挺帅嘛!他是做什么的啊?他……"
肖雅说些什么,尤秋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只是望着门口,眸光一片复杂的辉泽。
走出门口,蒋文芮推开他的手,回眸说:"你回去找秋莹吧,我一个人走就好。"
白跃峰双手插在西装裤口袋里,目光略有几分轻飘,"你这样子我怎么会放心?我先送你回去,待会再来接秋莹。"
"不用。"
蒋文芮扭头就走。
她不想泄露自己的狼狈,逃避也好,懦弱也罢,只想找个安静的角落,翻出旧伤,独自舔舐。
她知道,这就是她三年前做出的那个错误决定的代价。
走出酒店,她顺着街道漫步,身后一辆车子不远不近的跟着。
白跃峰坐在车里,单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支着头,盯着街头的她,好似一抹游魂。
眉心压了压,眼眸里的探究更甚以往。
放在副驾驶的手机,持续的响着,他歪头看一眼,又收回视线,继续盯着前面不远处仿佛随时都会消失的身影……
尤秋莹默默地放下了手机,眸中开始现出惶恐,神情也愈发的不安起来。
跃峰……还会回来吗?
她在自我催眠的肯定的同时,脑海里又浮现了多年前的那一幕。
当年,当她终于下定决心,要去找暗恋对象表白时,却看到他手捧鲜花,对着蒋文芮深情表白。她仓惶逃离,躲起来大哭了一场。
为什么,那个人一定要是蒋文芮,她最好的朋友?
她知道蒋文芮是天生的发光体,走到哪都会吸引住全部的视线,她不奢求那样子的关注,只想拥有属于自己的那一寸目光便好。
如今,白跃峰的影子,开始与当初的那个男孩重叠,尤秋莹不敢再去想,只得不停的安慰自己,既然是做戏,那就要做全套,跃峰是不同的,他不会那样肤浅的只喜欢美貌,他仍会是她的。
直到夜色连成一片,蒋文芮才累得一屁股坐在马路边缘。白跃峰停下车子 ,推门下来,走过去,居高临下的睨着她,眼里的温度谈不上温柔。
"累了吧,我送你回去。"
蒋文芮没有抬头,怀抱起双膝,脸颊埋进膝盖中间,弱小的样子,让人心生怜惜。
"那件事……是不是已经成了一个标签,我这一辈子,都别想再揭下去了?"她问,又似在喃喃自语。
白跃峰没有回答。
蒋文芮倏尔抬起头,目光变得坚定起来,"既然这样,那我何必又要去揭?世界上这么多人,我不可能一一去堵谁他们的嘴。"
"你不曾觉得自己做错过吗?"白跃峰的问题,有几分尖锐。
"错?"蒋文芮抬起头,眯起眼睛看着他,不去问他有什么资格站在道德审判的高度质问她,而是自失地一笑:"错了又有什么用?那个女人已经活不成了……"
白跃峰冷峻的颜,沐浴在一片幕色之中。
她默默地又垂下了头,溢出自嘲的笑声:"那三年,其实不算什么惩罚。真正的惩罚……在这里。"她用力的锤了锤自己的胸口,笑声都变得有些沙哑。
三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她在监狱里用辛苦劳作麻痹自己时,那道被撞得飞起的身影,时常浮现眼前,似被梦魇捆锁,让她想忘掉都难。
白跃峰的眉,微微拢了起,凝向她的目光,也在悄然变化着。
也许不该,可是,她的痛苦,他却看在眼里,那不该是一个才刚满20岁的女孩该承受的。
"走吧。"他伸出手,拉起了她,"我送你回去。"
蒋文芮皱眉,"不行,秋莹她……"
"从现在开始,没有秋莹。"他凝视着她,似要望穿。
"你……"
他不语,将她塞进车里,绕到另一边,坐进去发动了车子。
蒋文芮瞅瞅他,侧过头,看向窗外,"今天……谢谢你了。"
白跃峰意外的扬扬眉,唇边一抹笑,不经意的倾泻,"没想到,你也会说谢谢。"
蒋文芮慢慢开口:"但那并不妨碍我讨厌你。"
白跃峰失笑,这倒是蒋文芮的风格。
车子开得很慢,不过四十迈,蒋文芮心情不佳,也懒得说话,尤其对象是白跃峰。他也好像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眉峰蹙着,单手控制着方向盘。
很快,来到蒋家,蒋文芮推门下车,走了几步,又返回到他跟前,盯着他一双漆黑的眸,说:"秋莹是我最在意的朋友,我不想你伤害她。"
在她看来,白跃峰虽然讨厌了些,可是,怎么看也不像是那种会玩弄感情的垃圾!充其量,就是一位有钱人家的少爷,玩惯了你追我逐的爱情游戏,大抵这般吧。
白跃峰抿着薄唇,手指在方向盘上,有节奏的敲了敲,倏尔勾起一侧唇角,话题跳转:"我公开追你,怎么样?"
"不怎么样!"蒋文芮一口回绝掉,瞪了他一眼,之前少得可怜的那么一丁点好印象,也都烟消云散。
"第一,我对你没兴趣。第二,你是秋莹的男朋友,所以我们永远都不可能。"她回得斩钉截铁。
白跃峰探出半个头,似笑非笑的盯着她:"在我看来,这两条都不成立。兴趣是可以培养的,至于说别人的男朋友,不是老公,随时都有可能分开。"
蒋文芮见他好像听不明白,也懒得再说,转身就离开。
身后,是白跃峰带笑的声音:"小芮,你最好了解,我是不会轻易放手的。"
蒋文芮背对着他,眉头越拧越紧。
不远处,尤秋莹紧贴着墙壁,脸色煞白,不敢相信的捂住嘴巴,生怕自己哭出了声。
蒋文芮回到家,还没进门,就听到客厅里传来摔东西的声音。
手在门把手上滞了滞,不想进去,可委实没地方去。硬着头皮,推开了门,正看到蒋莫怀举着大花瓶要砸下去,刘萍坐在沙发上,泣不成声。
蒋文芮深呼吸,走进去,蒋莫怀发红的眼睛瞪了瞪她,眼里的恨,让蒋文芮心下更寒。
父亲,还是恨她的吧。
花瓶终是没有砸下去,被蒋莫怀恨恨地放了下来,那道充满恨意的目光,始终紧紧困缚住她。
蒋文芮昂着头,一言不发地朝楼上走,连带母亲的哭声都置若罔闻。
"你回来干什么?"蒋莫怀忍无可忍,冲着她咆哮:"要不是你,晓晴根本就不会死!你为什么不死在牢里?你这个杀人犯!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蒋文芮的脚步倏尔顿了住,消瘦的背脊,微微发颤,但依旧挺得笔直。
"蒋莫怀!你凭什么这样说我女儿?!"
刘萍站了起来,哭着扑上去,捶打着他的胸口,"我不许你这么说她!是你先背叛了这个家,是你先背叛了我们母女,你还有什么脸骂女儿?"
蒋莫怀被她打得烦了,一把推开她:"滚开!"
刘萍摔到了地上,手一下子按在了玻璃碎片上,扎得一片鲜红。
蒋文芮回过头,眸色变暗,立即过去扶起了她。
刘萍哭得更委屈了,指着蒋莫怀的鼻子,恨声:"那个女人都死了几年了,你还对她念念不忘?你要是觉得女儿受了这么多委屈还不够,那好,我替她赔你一条命!"说完,推开蒋文芮就要往墙上撞。
"妈!"
蒋文芮拉住她,一张苍白的脸,被不知名的恨覆着。胸口像憋了一团火,已经窜到了喉咙上,连血液都被烫沸了。
刘萍哭闹不止,蒋莫怀则又要冲过来,把她往墙上推,"想死是吧,去啊!你就算死十次,也抵不掉对晓晴犯下的罪!"
"蒋莫怀!你不是人!!"
蒋文芮眯起眸子,蓦地出声:"够了!"
两人突然愣了住,刘萍泪眼婆娑的望着她,蒋莫怀瞪圆了眼睛,眼中的恨意,有增无减。
蒋文芮直视父亲,这么多天以来,她第一次如此坦荡的对上他的视线。
"撞死冉晓晴的人,是我。发现你和她的关系并且告诉你老婆的人,也是我。所以,别把你那些怨气都撒在我妈身上,有什么就冲我来好了。"
刘萍一听,赶紧止住泪,朝女儿使眼色:"小芮,别说了……"
蒋莫怀气得额上青筋暴露,双手紧紧捏着,随时都会挥一上拳似的。瞪着她,眼睛里的血丝,层层叠叠。
蒋文芮知道,这个世界上,如果说有人恨极了她,那一定是她的这位亲生父亲了。她真的很想大笑,她自以为能挽救的家,如今正因为她而变得支离破碎,彼此恨着。
"滚……你给我滚出去……"
"蒋莫怀!"刘萍急了,上前去扯住他的衣襟,"你就这么一个女儿!你想让她去哪?!"
蒋莫怀看都不看她,推开她的手,转过身,"从现在开始,我没这个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