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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莫愁别了黄蓉等人,径自独往终南山。她心性要强,此番却也有苦自知。
武三通那一指点的着实厉害,而后硬冲穴道更是伤及经脉,莫不是她修为深厚,又每日服用九花玉露丸这等疗伤灵药,此时恐怕早已躺在病榻上。
自那日武三通偷袭,旧事重提,便自心中煎熬。加之隐伤在身,一路更是辛苦。所幸得悉郭杨姻亲是假,心情总算轻松。一路日行夜宿,慢走调息,倒也恢复了七八分。
这一日,正行大道之上,突见迎面驰来一骑,马上是一名传达军令的蒙古信差。李莫愁心念一动,暗道:“这人驰得这么急,莫不是又有什么紧要军情。待我劫下看来。”她大步上前,竟直直站在大路中心。那名蒙古兵去路受阻,勒马呼叱。不防李莫愁突然跃起,一拽就将那蒙古兵拉于马下,补上一掌,顿时毙命。一搜周身,果见一封信函,展开一瞧,却也凝重起来。
“不好,全真教有难!”李莫愁脱口喃道。原来信中所言,却是说全真教势力盘踞北方,久不臣服,几番招安无果,却要强行剿灭。
她前些日子从郭芙口中得知甄志丙之事后,也曾犹豫过。是要先寻小龙女安慰呢,还是先去全真教了断此事。这其中渊源颇多,她总念着也是自己缘故,才酿成此间大错。如今见了书信,倒令她定下心念,还是先往全真教告之危险。毕竟大局之下,私情暂压。当下不再迟疑,跟着翻身上马,向北急驰。
那马也算良驹,奔跑迅速。李莫愁一口气向北驰出十余里,不觉丹田气息隐隐有异,想必伤未好透,便也放缓了速度。又慢行多时,气息方顺。
此时日头渐斜,却也到了一个小镇。她独行多日,未曾好好休整。此时寻到市镇,倒也真想好好歇息一番,洗洗一身汗臭。找到一家饭铺,点了几样小菜,一壶清茶,慢慢享用。
这数月来变数甚多,弄得她身心俱疲。但近日终知杨过所为,倒也欢喜占了多半,是故静下来歇息之时,总是优哉游哉,她心中欢喜,吃食间便也不自觉笑意在脸,教人看了都暗赞仙子下凡。
正吃间,忽听得饭铺外人喧马嘶,吵嚷起来,有人大声喝道:“这匹马是谁的?怎会在此处?”呼叫声中带有蒙古口音。
李莫愁侧眼一瞧,只见一个蒙古军官带着七八名兵卒,指着李莫愁抢来坐骑正自喝问。饭铺的伙计惊呆了,不住打躬作揖,连称:“军爷,大人!”
那军官问话间已经进了饭铺,扫视一周,最后目光却落在李莫愁身上。此间食客早已吓得怯懦,唯留少数人犹自吃食。李莫愁更是吃相悠然,顿成焦点。
那军官目不转睛,却是走近李莫愁,不及说什么,李莫愁已经淡淡笑道:“那马是我的,怎么了?”那军官先是一愣,随即喝道:“哪里来的?”李莫愁笑道:“抢来的。”
李莫愁心中对蒙古官兵恨之入骨,若不是念着蒙古境内,少生事端,早早便要出手了结众人。此时见那军官目带淫邪,口气又大,自然不能轻饶。但她不想在此杀人,牵连全镇无辜,便也奈了性子,斯文说话。
那军官见李莫愁风姿绰约,眉间隐隐傲气,一身道姑打扮,心中倒也存了三分警惕。料想着多半全真教门下,不定身怀武功。当下问道:“你是全真教的?这马真是你抢来的?”
李莫愁不屑一笑,却不回答,又自悠然饮了一口茶。
那军官顿时手一挥,喝道:“给我拿下!”七八名兵卒各挺兵刃,围了上来。
李莫愁慢慢放落茶杯,斯文说道:“怎了?要拿人?”那军官冷笑道:“偷马的女贼!当真是吃了豹子心肝,动起大营的军马来啦!”说着一挥手,手下一人披开马匹后腿的马毛,露出两个蒙古字的烙印。原来蒙古军马均有烙印,注明属于某营某部,以便辨认。
李莫愁悠悠一笑,只道:“是偷是抢,又待如何?你们蒙古人侵我大宋,可比这强过百倍。”说完,忽的双目一寒,起手一掌拍在桌面上,震得箸筒里的竹筷纷纷弹起。
众兵卒一惊,只见李莫愁大袖一挥,那竹筷便如千万利箭,纷纷射向四周。霎时间,一阵哀嚎痛哭,七八个兵卒全都跌倒在地。那军官惊怒不已,心想自南下以来,从未见过如此强横的道姑,一时不顾武功如何,抢上来伸手就要拿人。
李莫愁嘴角一勾,只哼一句:“拿开你的脏手!”当即衣袖甩起,袖子盖上他手腕,乘势抓住挥出,呼的一声,那蒙古军官身不由主的飞了出去,刚好摔进了一家瓷器铺子,只听乒乓、呛啷之声不绝,一座座磁器架子倒将下来,碗碟器皿纷纷跌落,那军官全身给瓷器碎片割得鲜血淋漓,压在瓷器堆中,又怎爬得起身?众兵卒陆续忍痛爬起,抢去救护。
李莫愁淡淡轻笑,端坐不动,只顾自己悠悠品茶。此时镇上多家店铺关上门板,饭铺内顾客霎时间走得不剩几个。众人均想蒙古军暴虐无比,此番竟有汉人殴打蒙古军官,只怕血洗全镇也是有的。
李莫愁又饮一口茶,忽见饭铺掌柜走上前来,噗的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李莫愁知他怕受牵连,淡然笑道:“替我拿些好酒来,本仙子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们怕什么?”掌柜的喏喏连声,爬起身来,忙吩咐赶送美酒。
那些官兵受伤不轻,纷纷相扶而去。
李莫愁眼见那些蒙古官兵走远,口中又冷冷哼了一声。同时伸手一招,似要伙计过去。伙计堆笑近身,正要问她如何吩咐,却不料李莫愁忽的反手一掌,扇在伙计脸上,顿时五指印痕,将他扇的晕头转向。
掌柜的大惊,三脚两步的赶了过来,陪笑道:“仙子息怒,不知这该死的小子怎生得罪你了……”话未说完,李莫愁裙下起腿,巧巧将他踢倒在地。
剩余跑堂众人还道她竟是惹事,喊道:“你……”只是害怕李莫愁武功,敢怒不敢言。
李莫愁扫一眼众人,忽的嘴角又是一勾,掀起旁边一张桌子,碗碟倒了一地,随即又闪过两名伙计身前,顺手各扇了一巴掌。
李莫愁双手一拍,却是赔笑道:“各位对不住了。我一人之力有限,杀不尽这些鞑子,也不敢在这里杀人。为保住你们店铺,也不教镇上百姓受牵连,是故只能委屈你们了。”
众人恍然大悟,连称妙计。众店伴当即动手,你打我,我打你,个个衣衫撕烂,目青鼻肿。过不多时,隐隐听得青石板街道上马蹄声响,李莫愁神色一收,拉过掌柜低声说道:“推诿于我,莫教自己被鞑子伤了性命。”说完塞过一个钱袋,又附耳说了几句。
片刻,数马急驰而至。未及饭铺前止息,已瞧见众店伴纷纷从里面跌出来,滚到地上大呼小叫:“啊哟,打死人啦!”“痛啊,痛啊!”“仙姑饶命!”
马上军官见得众人鼻青脸肿,一时也是一愣。众店伴连滚带爬,纷纷逃往蒙古兵马附近,连喊“军爷,救命”。
那些蒙古官兵一时回神不了,李莫愁已经从饭铺里出来,一脸寒霜,瞪视众人。喝道:“不长眼的家伙,竟敢算计本仙子,好去鞑子那里邀功不成!”一句骂完,又道:“你们听着,有本事就随我来!”
李莫愁转身即走,蒙古官兵稍愣之后催马追赶,果真不再迁怒无辜。众官兵自持势众,紧追李莫愁不放,终于镇外野地间将人追上,层层围了起来。
一名军官得意道:“贼道姑,看你还往哪里跑!”又一军官道:“看你还有几分姿色,待回去好生伺候兄弟们。”众兵卒亦是趋势叫嚷。
李莫愁悠悠一笑,自言自语道:“想不到襄阳之后,还能如此杀个痛快。”忽的,眼神一凛,跃身而起,双手一扬,银针飞射。一招之间,顿时射到十余人。
余人大惊之后,立马围杀。李莫愁有心诱敌,自是成竹在胸。她招招取命,掌掌摧心,这些蒙古官兵如何是她对手,不消一顿饭功夫,三四十人尽数被她杀尽,一时间血腥弥漫,素手染红。
李莫愁扫望一眼,嘴角轻勾,便是转身就去。蓦地,只觉腥味甚浓,一股呕吐感自胃部传来。她一时惊愕,料想自己平素杀人更甚,从无这等异状,当下寻了树干扶住,干呕不停。
呕不多时,忽闻身后脚步响动,不及回转,身后一个声音已经问来:“莫愁,是你么?”
这一声甚是温柔,又带着几分怯怕。李莫愁回身一瞧,顿时一愣。只见不远处站了一人,淡黄道衫,面容清秀,却是一个中年道士。
“怎么,是他?”李莫愁心中一惊,却是不曾出口。不远处之人,正是甄志丙。她顿时暗恼:“人面兽心的伪君子,觊我美色,暗行不轨,却害了师妹清白。我正要寻你,你倒自己撞了上来。”她怒火即起,原先想去重阳宫传信的事情,却忘了干干净净。
“莫愁,真的是你!”甄志丙话中激动,几步近身,自顾自说:“适才经过镇上,见得一片打斗狼藉。问了之后才知道,说是一个仙子一般的道姑引了蒙古人出去。我那时便猜到是你,就找了过来。哈哈,没想到你手段这等高强,倒教我杞人忧天了。”
李莫愁暗掌凝立,只待他再上一步,便一掌击毙,也好替小龙女还个公道。
甄志丙见李莫愁不作回应,想着适才见她背影,似捂着胸口,此时见她身上斑斑血迹,也不知是敌是她,顿时脸色一慌,急急问道:“怎么,你受伤了?”话出口时,手臂已经伸出,径自来扶。
李莫愁原本一心念着他的恶行,却不想他会这般言行,顿时心思一滞,欲使下的杀招却是慢了一步。
甄志丙满脸焦虑,扶住李莫愁,急问:“你伤在哪里?”他连问几声,始终不见李莫愁回应。他心中更急,竟不管李莫愁心思,却是一把将她横抱起来,往水声轻响处奔去。
李莫愁冷不防被他一抱,心中又是愣了一愣。她忽的想起两人过往交集,他似乎总是这般想要护她。她也不听甄志丙说些什么,只在心中想:“他犯下如此大错,一半也有我的不是。”她想着自己当初若能和他开诚布公的讲清楚,而不是故意冷落他,或许便不会有此误会大错。想到这里,心中的杀意便被自己压了下来。只不过又想起郭芙那些话,顿又满心怨怒,觉得此人不可原谅,寻思:“然他辱我之心可诛,害我师妹之罪昭然,今日绝不饶他。”
李莫愁心念一定,正欲起手杀人。忽感身子一沉,已被甄志丙放了下来,“好了,这边四下无人,又有大石挡着,不会有人寻来。”
李莫愁暗道:“你这畜生果真歹毒,竟以为我受了伤,想要趁人之危。”忽又想:“一掌拍死你太过便宜,今日必要让你生不如死。”她心念定下,只待甄志丙动手,便自发难。
“莫愁,没事的,我马上助你疗伤。”甄志丙又出声,惊了李莫愁一下。
“莫愁,我知道你受了内伤,现在说不了话?不要紧,我来助你!”甄志丙满眼担忧,不顾李莫愁惊愕神色,已经抓起她双掌和自己对在一起,一股柔和绵密的内劲传了过去。
“莫愁,我们全真内功乃是玄门正宗,对他人有益无害,你无须担心,只管引导它,滋养自己经脉便是。”他说完便不再开口,只管闭目凝神,全功相助。
李莫愁怔怔看着他,心中霎时酸楚,暗道:“他以为我伤重,不过是想寻个安稳处救我,而我却只记着他的不堪,想要杀了他。我真是……”
她一时也失了主意,便想这般算了。但一想小龙女清白之事,便又不肯饶他。脑中来来回回计较,最后总对自己说道:“算了,我先不杀他,只将他稳住。若他有心不轨,定然不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