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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翾直起身子,“不必了,这么夜了,也该休息了,左右·······”她摇摇头,解开了精心梳好的发髻,挺着高高隆起的腹部,颇为艰难地躺在榻上。
屋外响起淅沥沥的雨声,灯罩上覆了几只飞蛾,翅膀扑棱棱的响,床上平躺着的人了无睡意。
吴书来打着伞跟在弘历身后,“万岁爷检阅完了荆山桥,这会子正下着雨,早些回去要紧啊。”
弘历的衣角已经打湿,湿冷之感传来,颇为不适,他蹙眉道:“去饮绿轩瞧瞧令妃吧,朕也有许久不曾见过她了。”
吴书来半晌哑口无言,万岁爷还不知道啊,他急忙跟上,“万岁爷,令妃娘娘已经回京了······”
弘历回身,眉心紧皱,语气之中带着浓浓的不悦,“令妃回宫了?”
吴书来细细道:“回万岁爷的话,是昨儿个太后娘娘吩咐的,着令妃娘娘今日一大早折返圆明园,忻嫔娘娘、庆嫔娘娘随同。太后娘娘懿旨下得快,万岁爷又一直忙着,奴才这不···这不就给忘了吗?”
忙着,忙着,弘历有些愧疚,忽然想起了昨夜的‘忙着’!雨滴敲击着伞面,披着披风也觉微寒,这样的天气,她被打发回宫了?弘历叹息一声,“命钱谦益随令妃回京,还有,”他顿了顿,“让黄德寿同往,好生伺候令妃,让她安心待产,朕会早日回京。”
吴书来心里啧了一声,这位爷现在倒是知道着急了?面上倒是越发恭敬,“嗻,奴才这就去安排。”
弘历望向远处灰白的天幕,心中亦笼罩上一层阴云。
景仁宫内。
紫萝端了亲自熬好的水蛭活血汤,走进寝殿,苏青鸾脸上覆着帕子,小半年了,除了紫萝之外,再无人见过她的面容。
木愣愣的眼神瞧见紫萝走进来才有了一丝活气,眼珠也随之转动起来,紫萝并未摘下苏青鸾的帕子,这也是苏青鸾的安排,除了用膳匀面,她从不会摘下脸上的黑布。
待喝完了药,苏青鸾揭开了面上覆着的黑布,“你瞧瞧,本宫脸上的疤痕可有平复的迹象?”
紫萝下意识地想要皱眉,这么一张疤痕遍布、丑陋可怖的脸,实在让人作呕,勉强忍住了皱眉的冲动,她违心道:“主子放心,疤痕的颜色已经淡了许多。而且,张太医特意调制了一种名为生肌化瘀膏的药物,若是主子觉得好,奴才便取了来,主子好用着。”
苏青鸾此刻已经是病急乱投医了,听到紫萝这么说,急忙道:“好,快去安排吧。”
紫萝福身,才出景仁宫,后头传来闹哄哄的声音。她蹙眉对跟着的小宫女道:“去打听一下,这是怎么了?”
承乾宫内,众人乱做一团,年事已高的李太医颤巍巍地再三搭脉,最终只余一声叹息。站在一旁的愉妃紧紧地握住手中的帕子,面色惨白。
李太医拱手道:“十三阿哥······殁了,愉妃娘娘还是应当早些安排丧仪。”
十三阿哥在苾芬南巡临行之前便已经十分孱弱,这几日喘息的声音越来越弱,连着发了几天的高热,终于···支撑不住了。
愉妃倒在地上,皇后临行之前特意嘱咐她照料十三阿哥,没想到皇后才走了三个月,十三阿哥便殁了,一股寒气袭来,她紧紧地握住彩月的手,“眼下咱们该怎么做?十三阿哥殁了,皇后娘娘不会放过我了···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彩月不悦道:“主子对皇后娘娘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十三阿哥是皇后娘娘次子,他自出生便格外矜弱,可是皇后娘娘却能撇下他,跟着万岁爷游山玩水,主子何必如此担忧?若是问起来,万岁爷自会公断!更何况,有五阿哥在,他可是万岁爷最看重的阿哥,自然会护着主子的。”
愉妃眼睛一亮,“没错,所幸我还有永琪,只要···只要永琪得万岁爷看重,只要他能······”能什么呢?她不敢说,可脑海之中划过的念头却控制不住,“着人安排十三阿哥的丧仪吧,总得让阿哥早些入葬。”
焕春、抱夏一左一右搀扶着若翾漫步于泉石自娱后,清风徐来,水波粼粼,消除了盛夏的暑热,已是七月,满池芙蕖盛放,送来些许清芳。
走得累了,她坐在柳树下的石桥上,这几日时常会感到小腹处传来痛感,想必这个孩子也快要出世了吧?“永珩这孩子好几日没来过了,也不知忙些什么,我这个额涅都不知道去何处寻他?”
“儿臣就在此处,额涅何故如此说?”身后传来一道日渐清朗的少年音,若翾回头,脸上的笑容却渐渐收敛。
傅恒握紧手中的长剑,适才教永珩剑术,到了午膳时分,本想着送永珩到泉石自娱,他便回去,没想到会遇到她。
她穿了一件品月色薄衫,有孕将近九个月的人从背后看却依旧纤细,风送花香,还有脉脉的沉水香气,傅恒努力平复心绪,才走过去。
抱夏看着傅恒走过来,忙走到四周看着,谨防被人瞧见。
“许久不曾见忠勇公了,忠勇公安好?”倒是若翾打破了沉寂,她眼中带着熟稔却客套的神采望向傅恒。
傅恒隐隐松了一口气,不复方才的纠结紧张,“回······令妃娘娘的话,微臣很好,”他想了想,眉目沉下来,“万岁爷他······刚刚回京,还有些政务,但过些日子定会到园子里来的。”
若翾眼中的神采瞬间失色,干枯而沉郁,“万岁爷忙于政务,些须小事,确实无需劳烦他,多谢忠勇公了。”
傅恒皱眉,握着剑柄的手青筋暴起,女子产子犹如在鬼门关走一遭,这都是小事,那何谓大事?他沉默片刻,“万岁爷定会到园子里来的,娘娘······你多保重,微臣告退。”说完,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