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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院院首张大人已许久不管事,平日都是在太医院药房里配药教徒弟,他年岁已高,只等着教好徒弟后皇上放人,他好回乡颐养天年。
收到晋王府邀请出诊的牌子时,张太医是打算转派其他太医过去的,然而来传话的药童说:“是晋王妃派人传的话,说是当年有幸得太医诊治的安家小姐又犯了病,恳请太医一定要过去瞧瞧。”
安家小姐?
张太医凝神细想,这盛京城里姓安的不少,能让晋王府出面帮忙的却只有文信侯府这一家,他咂摸着应该是文信侯府的小姐病了。
人老了记性不如以前好,他回忆了好半晌,才想起当年那个机灵聪慧的小姑娘。
“极有可能是她。”张太医兀自颔首,迟疑过后,道:“那老夫就走一趟吧。”
他对安家那丫头印象极深,也还记得她委托自己调查的那盒药膏,只是时隔四年,药膏的作用他依旧没有查清,而那之后两人也没再见面,若不是今日晋王府来请,怕是他就彻底忘了。
这件事也挂在他心中好一阵,既然今日有缘得见,他也想问问那药膏到底有何作用。
吩咐了药童去取药箱,张太医施施然前往晋王府。
永宁侯府。
听闻晋王府请张太医为安若瑾看病的消息,赵三的眉头松了又紧,最终不知是羡是妒地叹出一声:“她运气总这般好,当年也是病得不行了,得了张太医救治才保住性命。”
赵大少就在一旁,闻言端着茶盏的手一顿,低声道:“莫非三妹真的想让她失了性命?无论如何,你们也是相交了十多年的朋友,再说当初的事……”
“大哥!”赵三厉声打断他,“她若真的将我当做好友,又怎会坏我姻缘?如今我再也寻不到值得托付终身的人,这一切都是她害的!”
那之后,她陆陆续续又相看了许多人家,不说比晋王世子如何了,就是比安文晟都相差甚远,这样的对象她如何看得上?可偏偏她年纪已大,家里催着她快些定下来,被逼的紧了,又要她如何不记恨安若瑾?
赵大少知她走进了死胡同,但他劝不了,只能叹道:“即便如此,如今你已害得她去了半条命,与周家的亲事也不知是否还能保下,也该消气了罢。”
自从与文信侯府的亲事告吹后,他就愈发不认得自己的亲妹妹了,他有时真的怀疑,眼前这个看不得别人好,满眼疯狂的女人,真的是他温柔乖顺的妹妹吗?
看到他眼底的陌生,赵三眼底微沉,顿了顿,她忽地幽幽叹出一声,道:“大哥,我又何尝希望事情演变成现在这样?我虽气她恼她,可我心里还是有她的,我怎知我一时的失言,会造成如今的结果?况且我说的都是实情,是外人妄加揣测,才让谣言变得名目全非,她之所以病重,并不是我害的。”
她拉住自家哥哥的手,垂眸泣声道:“哥哥,现在只有你还愿意帮我、疼我,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故意想害她的……”
她只是觉得不公,为何她等来是折磨,安若瑾等来的却是如愿以偿,她不想害她的,她只是想让她跟自己一样。
覆在手上的手冰凉刺骨,赵大少缓缓抽回自己的手,深深望着她低声道:“与其想着这些不痛快的事,不如早些选个如意郎君罢,成了亲,定了心,你就不会想这许多了。”
又是这种说辞——
低垂的眸中闪过阴沉,赵三捏紧手指道:“哥哥,你明知我忘不了他。”
赵大少无语凝噎,良久吐出一句:“你既忘不了他,就不能怪安若瑾阻你嫁入文信侯府。”
“大哥的意思是我咎由自取?!”赵三猛地抬头,双眼迸发出浓烈的恨意。
赵大少默然,摇头怅然道:“我也不该替你送信给赵宜,事到如今,你也清醒点吧,不管是赵宜,还是安文晟,都不是你无法挽回的,你还是乖乖听母亲的话,早点选个人家定下来,总好过被送到庙里当姑子。”
“你什么意思?”赵三心头一跳。
“祖母都已经知道了,你也清楚祖母的脾气,永宁侯府不止你一个嫡小姐。”赵大少无奈叹出一声,出了赵三的房门。
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赵三愣愣望着兄长离去的背影,忽地痛哭失声。
安若瑾并没有生病,但她的身子确实不好,都是这段时间熬坏了,张太医替她诊过脉后,开了一副养身调息的方子,并嘱咐她不要过多优思,静养一阵就能恢复。
安若澜也还记得医术高明,和蔼慈祥的张太医,在张太医替安若瑾看过病后,她便打着道谢的幌子,去与张太医叙旧。
见过礼,安若澜嘻嘻笑道:“太医可还记得小女?”
张太医抚着白须,闻言哈哈笑道:“记忆犹新,当初老夫还动过收小姐为徒的心思。”
他要不遮掩自己的想法,就是现在,这个念头也还在。
安若澜赧然一笑,道:“多谢太医好意,只是若澜愚钝,怕是学不会太医的手艺。”
“这谦虚的可太过了啊。”张太医挪揄笑道,又故作惭愧地叹息道:“恐怕安小姐是因为老夫查不出那荷膏的奥秘,觉得老夫学艺不精,才不肯拜老夫为师吧。”
这话可就折煞安若澜了,她忙是连连摆手道:“太医爷爷千万别误会,若澜哪敢有这心思,实在是若澜没有学医的心性。”
见她如此慌张,张太医爽朗一笑,道:“好了,老夫也不逗你了,吓坏了你晋王妃可要跟我急。”
随即又神色一肃,“不过那荷膏,老夫确实是无能为力。不知当年安小姐是如何得到荷膏的?”
若非他提起,安若澜也当真忘记荷膏的存在了,这让她又想起了四年前普济寺窗外的面具人。
时隔四年,再次想起,她愈发觉得疑点重重。
不管是面具人出现的时机,还是他说的话,都引人深思。
顿了顿,她道:“不瞒太医爷爷,小女当年也是偶然从一名神秘人手中得到荷膏的配方。”
细细打量四周一番,她压低声音道:“还请太医爷爷借一步说话。”
张太医颔首,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人从房内移步到了外面的湖边小榭说话。
房内,躲在帘后的安若瑾默默攥紧了五指。
秋高气爽,晋王府庭院里依旧繁花似锦,站在水榭里,一抬眼便能看到五彩缤纷的花卉,全然没有半点萧瑟气息。
“听说晋王妃爱花,晋王便请了大批花匠日夜打理庭院,以确保晋王妃何时都能观赏到娇美的花草。”
见安若澜望着院中花圃出神,张太医出声解释。
“姨……表姑父对表姑母还是一如既往的体贴周到。”安若澜笑了笑,险些又唤错了称呼。
“这在盛京也是美谈。”张太医呵呵笑道。
安若澜笑了笑,言归正传道:“不知太医爷爷可研究出了荷膏中所用之物?”
“倒是验出了几味,只是都并非是平日用来入药的。”张太医摇头,“想我纵横医场也有几十年了,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玄之又玄的药物。”
若非当年亲眼见过这荷膏的作用,他必定不会相信这东西能治病救人。
安若澜闻言苦笑,可不就是玄之又玄,不然也治不了那莫名其妙的病症。
她不再隐瞒,将当年面具人交给她的那张药方子,以及调制荷膏的方法告诉了张太医,其他的,就只字不提。
听完这些,张太医更是啧啧称奇,“如此说来,这当真是个奇方,用医理根本解释不通啊。”
沉吟片刻,他问道:“不知药方可还在小姐手中?”
“药方我一直藏在闺房里,并非带在身上。”安若澜皱眉。
都是四年前的东西了,她不可能日日带在身边。
“也是。”张太医沉思着点头,拱了拱手道:“不知安小姐可否将赠与药方之人告诉老夫?安小姐放心,老夫只是好奇,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这……”安若澜迟疑,“并非小女不肯告之,而是小女也不知那人到底是谁。”赧然地挠了挠额角,她道:“小女只见过那人一次,且连那人的容貌都不晓得。”
“原来如此。”张太医失望不已,只能退而求其次,“若是方便,还请小姐能将那药方取来一看。”
“这倒是简单。”安若澜欣然答应,当即就唤了百灵过来,让她回侯府去取药方。
一来一回,到了当日傍晚,药方才取过来,安若澜小心翼翼从锦盒里取出保藏了四年的锦囊,将里面的药方拿出来。
张太医迫不及待地接过来,展开一看,却是怔愣住了,“这是……”他惊疑莫名地望向安若澜。
安若澜疑惑地眨眨眼,“有何不妥吗?”
张太医将药方放下,忽地笑道:“没什么不妥,小姐真是好福气,能得如此奇方,日后当善加利用才是。”
安若澜却愈发觉得有古怪,刚要追问,张太医却刻意岔开话题,笑问道:“你义父进来可好啊?我听闻他大难不死,身体越来越好了。”
安若澜只好按捺下好奇,恭敬回道:“义父很好,多谢太医爷爷关心。”
“那就好,那就好,想当年不管是批命的,还是看病的,都说他活不过三十,我却是以为,这祸害要遗千年不止。”张太医呵呵笑道。
这算是夸奖?安若澜干笑着抽了抽嘴角。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