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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翼云,巢县人,曾读过童生,崇祯八年之前家中在巢县经营铜作铺,所以擅造各种铜器,制过的最大铜作为九尺高佛像,最小不足五寸,流寇破巢县时家中仅他一人幸免,逃到湖上躲避,铜作铺被烧毁无处谋生,在巢县安埋家人后过江到南京谋生,崇祯九年看到江南时报招募公告,赴安庆应募铜匠,入工坊后随薄
玉专事铜炮制造,因制造铁模有功,升任铳炮司副主事,主管炮管制型、测试。”副总兵衙署,庞雨坐在直房上首,桌桉对面是杨学诗和何仙崖,何仙崖刚放下手中的名册,曾云翼就是薄玉那个制炮的助手,准备由工坊转入军队,原本应当是
杨学诗奏事,但杨学诗还认不了这许多字,只能由何仙崖这个承发房典吏代劳。“看来曾云翼是个制炮的人才,难怪薄玉不想放人。”庞雨抬头看着面前的二人,“人才各处都缺,就看如何人尽其用,你们觉着这样的人到底是放在军中好,还
是在工坊好。”
何仙崖没有答话,却把头转向杨学诗,示意这位兵房司吏先答。
杨学诗倒没有犹豫,“小人觉着还是放在军中好,制出炮来终究是要军中来用,况且那工坊中识字者占到三成,这个曾翼云去了他任,工坊中自会又有人补上。”庞雨沉吟片刻道,“你的说的有理,但还有一条,工坊中的匠人多,识字者也不少,但都未曾从军,军队到底要什么样的武备,他们并不清楚,包括薄玉在内,都
是本官让他们做什么就做什么,曾云翼主管过炮管制型和测试,到军中用一用他自己做的东西,以后再回工坊就不用本官教他,自然就知道该怎么做最好。”何仙崖此时才接道,“还是大人高屋建瓴,在下亦赞同将曾翼云调入军中,皆因此前百姓视武人皆粗鄙之徒,从军当兵名声不佳,民间重文轻武,武人自轻自贱,文人则文弱不堪,但凡读过书的都不愿入军中,工匠也看不起丘八,即便是从流寇中解救出的那些文人,亦觉得当兵丢脸,只能算是勉强就任文书官。这曾云翼
曾为童生,如今愿放弃工坊主事加入军中,正可为文人典范,以后在江南时报广而告之,加之庞大人本身亦是国子监生投笔从戎,当可引来更多文人效彷。”
庞雨赞许的点点头,何仙崖咳嗽一声继续道,“但就任何职却需仔细考量,在下觉得不宜任职过高,以免军中不满,也不宜太低,否则不足以激励以文从武。”
“三弟……何典吏所言甚为在理,这才是称职的承发房典吏。”庞雨看向杨学诗,“杨司吏执掌兵房,这曾翼云就任何职恰当?”杨学诗听庞雨定了调,赶紧在脑中回忆一下空缺道,“这位曾主事以前主管制炮,入军中定然是当炮兵,司所属炮兵军官为百总,似太低了些,属下提请大人任命
他为千总部炮兵把总,眼下亲兵司炮兵把总已就任,就是骑兵千总部尚未定下。”
“那便骑兵千总部炮兵把总,新制的那些铜炮先装备给骑炮兵。”庞雨拍拍桌面道,“曾云翼的事情便先这样,杨学诗继续说其他试验队。”何仙崖立刻磨了几下墨,准备作笔记,杨学诗躬躬身道,“下来是火铳试验队,今岁以来从广东、福建购进三种自生火铳,已交工坊各试制十支,眼下交于武学火器科试验队,水师来的人最为喜爱,但说打得快却不准。武学测试后,说是自生火皆靠燧石敲击,无论何种自生火铳都会震动,没有精良火绳枪打得准,是以在
自生火铳之外,亦选用火绳枪一种,便是鲁密铳。”庞雨边听边点头,他对火器和火药都一窍不通,但他可以确定燧发枪是发展方向,这些东西的原理并不复杂,庞雨在工坊学习几次,对里面的构造和工作原理就完全理解。从工坊少量制造容易,难度在于做到性能稳定和规模化生产,目前燧发枪不完善,贸然大规模装备的话,作战效能可能还不如冷兵器,用眼下的兵力
装备打流寇并无压力,若非建奴乌云压顶,庞雨也不觉得燧发枪很急迫。
但火器是必定需要的,这中间可以用火绳枪过渡,因为火绳枪应用时间长,性能可能更稳定,所以武学提出鲁密铳他并不反对。杨学诗又道,“此前张双畏从澳门传回消息说,鲁密铳来自泰西一国叫做奥斯曼,其皇帝亲军专用鲁密铳,精锐用之可百步穿杨,在围城之时专打城头,数十枪手可令城头守兵不敢露头。上次南京所得鲁密铳多不堪用,工坊遂试制二十支,用弹四钱三分及四钱五分两种,皆较自生火铳精准甚多,武学议请试验火器队专用
鲁密铳。”“不行。”庞雨毫不迟疑的道,“方才你所说那奥斯曼国亲军所用是围城之时,双方都是不动的,此时用鲁密铳或许精准,使用火绳的繁杂和不便可以接受,但布
阵交战更讲究射速,定然是自生火铳更好。试验火器队测试的目的,是找到最稳固耐用的自生火铳,以后军中要大规模装备的,只能是自生火铳。”
“下官明白。”杨学诗被一番驳斥,一时忘了该继续说什么。
何仙崖见状接过话头道,“大人的意思,鲁密铳既然精准,或可少量装备用于围城之类适合用途,但不得喧宾夺主。”
庞雨点点头,“正是此意,杨司吏把这个意思告知试验队。”杨学诗额头有点出汗,他赶紧在册子上写了几个字,又画了几个符号,他知道庞雨喜欢手下做笔记,所以即便写不全,仍是要把架势摆足,但也不敢写久了,以
免耽搁久了引来庞雨批评,说他这个学正都识字不多。赶紧写几笔之后杨学诗抬头道,“武学骑兵科和步兵科,试用新制铁甲一种,名为全铁甲,为新安一程姓应募工匠打制,此前各处武库未见,胸背各为整块甲片,
可省去大部鳞甲片打制及编造,防刺强于锁子甲及棉甲,也强于鳞甲。”因为亲兵司在宿松的决定性作用,庞雨对铁甲颇为在意,目前基本把大明朝南方能找到的甲胃都试过,陆战兵基本用皮甲,重步兵采用鳞甲,轻步兵用棉甲或锁子甲。锁子甲全部为铁环相连,制作工序繁杂保养不便,稍重的也超过三十斤,如果这种全铁甲也是三十斤,性能比锁子甲好,还能减重提升重步兵战力,那自
然就选择这种更划算。
“此种甲胃造价如何?”
“那程姓工匠用料为闽铁一百斤,铁料仅价银二两,煤炭数担木炭十余担,布面绒漆各若干,但薄先生说此甲该用苏钢打制,这钢料用下去便贵了。”庞雨摆摆手,“便用苏钢试做,以后也未必贵了,工坊里面芜湖来的匠人有几个,虽都是些学徒,但咱们已知道苏钢不过是生铁熟铁混打,只有些关窍还未明白,
咱们下些功夫定然能做出来。”
“下官记下了,此外便是步兵科的山地兵试验队,配用蹶张弩、地弩各项……”
杨学诗一边说一边翻看自己的册子,上面文字和符号混杂,估计只有他自己能看懂,有时他自己大概也忘了,不时的停顿一会。庞雨没有催促,耐心的边听边记,一直等到杨学诗说完才放下笔,“这几个试验队中,武学山地步兵试验队结束训练,编列一个千总部,从预备兵中转入兵员,兵
额计入安庆卫。一旦勤王令至,该部便沿山驻守,训练完成后在太湖、潜山入山二十里进剿,设兵站驻防。”“本官要带走亲兵司、桐标营一部、骑兵一部打鞑子,本官判断,一旦建奴入寇,朝廷会优先调动北方兵力,即便不调动襄阳的人马,整个北方可流窜的空间会大增,八贼最可能在此时复叛,八贼复叛之时,周遭的各股流寇都会重新流窜,安庆并非高枕无忧,勤王之后兵力调配由杨学诗主理,留驻兵马为新勇营,并宿松
、太湖、潜山、桐城四县乡兵,预备队为预备第二总。”
“那第一第二两总各一司兵马……”“这两个司重新编组为第一千总部,千总仍为姚动山,本官已将他调回,这几日就会回到安庆,步兵第一千总部、陆战第二司及骑兵三个局驻防宿松。谷城两个司重新编组为第二千总部,千总王增禄,附加陆战第一司,湖广所有兵马由谢召发调派,协同方孔炤对付八贼。勤王令一旦到达,姚动山部即由宿松进入湖广,第
一总由谷城撤离,隐伏地区由方孔炤确定。”杨学诗长长吸口气,此前庞雨开了多次会议,部署安庆的防务,但去年宿松战后周边实际没有什么流寇,无法进行预先打击,看庞雨这个安排,他预判建奴入寇
会造成整个北方局势动荡,剿寇的形势也会大变,流寇可能又像去年那样活跃,届时安庆兵力空虚,他这个主官压力也不小。安庆营按这个计划,要同时在湖广、英霍山区、北方三个战场作战,目前外松内紧,各部已经展开强化训练数月,所有一切都在预备建奴入寇,但那只是一个凭
空预测,杨学诗认为建奴到底来不来还不能确定。
他想想后试探道,“大人,现在已经九月了,还没有建奴的消息,熊总理已来问催过一次,要是十月还不来……”庞雨他心中也有点发虚,但仍认定建奴一定会来,他们入寇的规律并非是随意确定的,两年这个间隔必定与他们消化人口和消耗物资的速度有关,但庞雨无从了解他们内部情况是否发生变化,进而改变入寇的时间,当时判断七月有点草率,现在已经迟了两个月。若是再推迟两月,熊文灿那边就不好应付,到时回到谷城
,说不定建奴又来了。“从桐城到京师二千三百九十七里,比襄阳近了几百里,但这并非最重要的。从谷城勤王需要穿过河南,河南赤地千里,我们与当地文官向无联系,北方勤王兵马皆走这条路,届时行军的粮草保障困难丛丛。从桐城出发,行军到徐州都在凤督辖区,我们已经预备了粮草,朱军门那里也有照应,再往北是运河沿线,从南往
北无其他兵马勤王,咱们的粮草便容易得多。”何仙崖低声道,“从谷城去勤王,便归属在北方各军门麾下,咱们安庆营与那些军门向无瓜葛,那些难打的仗,便都让咱们打了,走桐城这边去,领兵的不是朱军
门便是张军门了。”庞雨揉了揉额头,将那些杂念从脑中赶走,沉吟片刻后道,“所以本官必定要从桐城出发,建奴不来我就不回谷城,何典吏,你向总理衙署回个呈请,就说英山有流寇活动,本官请准允多留两月……建奴定然会在今年来,他们应当已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