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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志抱定落个秋决,曰后孟华德会帮他想办法的态度,决定不揭发孟华德的老底。所以,绝口不提戴罪立功之事,只说请岳肃开恩,从轻发落。
毕竟不是谋反,一般情况下,都是斩监后。
对于他的回答,孟华德是在意料之中,因为冯志追随他能有七年,一向视为亲信,知道的内幕虽多,却是个嘴巴很紧的人。所以这些人,孟华德不论是在哪里为官,都把冯志带在身边,充当捕头。
岳肃听了这个回答,脸上不动声色,只是淡淡地说道:“本部院在离京之时,皇上御赐三口铜铡,龙头铡可斩皇亲国戚、凤子龙孙;虎头铡可斩贪官污吏,祸国歼佞;狗头铡可斩刁民无赖,土豪恶霸。此三口铜铡,皆可先斩后奏,一旦罪名确立,不必上报刑部。你既签字画押,自承死罪,本部院便要按律执法了!来人啊,狗头铡伺候!”
一个捕头,也没有品级,狗头铡足矣。
刚刚金蝉已经让人将狗头铡抬到刘琮的面前,现在金蝉带着两名差役,上前将冯志夹起,来到铡刀之后。只见岳肃站起身来,大声喝道:“开铡!”
“是!”
金蝉一把将铡刀拉起,两名差役跟着将冯志塞到刀口之下。岳肃抬手令箭夹中拽出一根朱红色的火签,大声说道:“冯志,死到临头,你还有何话讲,如无遗言,这便要落铡了!”
冯志在被塞到刀口之下后,差点没吓得背过气去,虽然听说这位大人有尚方宝剑,可以先斩后奏,可没想到,那真是说杀就杀啊。他身在公门,知道厉害,只要火签一落,那脑袋就得搬家。
死缓不一定死,但立即执行,那是必死无疑。谁都是一个脑袋,掉了可就再长不出来,虽说孟大人待自己不薄,可自己也为他出过不少力,别的时候,表表忠心是可以的,生死关头,什么叫忠心呀。这个世上,又有几个刘胡兰。
情急之下,冯志连忙嚷道:“大人,慢、慢…….小人有话要说……”
“有什么话,尽管说吧。”岳肃外表冷漠,心中却在暗笑。
而孟华德听到这喊声,差点没瘫在地上,他明白,冯志这是怕死呀。这小子一怕死,肯定是要举报别人的,除了孟华德外,他还能举报谁?
“小人要戴罪立功,求大人法外开恩。”冯志大声叫道。
“将他拉出来!”岳肃将火签放回去,坐到椅子上。等到冯志被拉回阶下跪着,他才说道:“冯志,你要如何戴罪立功啊?别怪本部院没有提醒你,若不是重大的事情,或者其中不尽不实,本部院就将你立即铡了!如果确是有用的线索,本部院定然从轻发落。”
“多谢大人。”冯志长吁了两口气,咬了咬牙,说道:“巡抚大人,小的要揭发怀庆知府孟大人,孟大人在任期间,贪赃枉法,草菅人命,不下二十余起。收受贿赂,不少于白银五万两。孟慧珑仗着孟大人是本地父母官,一向巧取豪夺,无法无天,他那四间铺子,都是强抢、欺诈得来的。这次小人与孟慧珑勾结,私运赈灾粮食,其实实属无奈。孟慧珑是孟大人的内侄,小人的上司,他来找我,小人怎敢不答应。要不然这等掉脑袋的事,区区八十两,谁会去做。还有,清军厅的常捕头,守备衙门的焦把总,要不是看在孟大人的面子上,谁会为了几十两银子做这等掉脑袋的事。小人所言,句句属实,还望大人明鉴。”
岳肃点了点头,冷笑一声,说道:“孟大人,冯志的话可属实呀?”
“大、大人……”孟华德终究是宦海多年,经历不少风浪,别看已经这步田地,还是强打精神,说道:“您不要相信冯志的胡言乱语,他这是为了保命,才信口诬陷。下官在怀庆,一直是公忠体国,为民做主,从未妄取毫厘,还望大人明察,还下官清白。”说完,转头看向冯志,大声骂道:“冯志,本府一向待你不薄,你为何只为苟全姓命,胡乱栽赃?难道你就不怕报应吗?”
冯志被孟华德骂的也是一哆嗦,无颜面对,只得把头垂的老底。
“孟大人,你是否冤枉,本部院自有公断,你且稍安勿躁。”岳肃轻笑一声,看向冯志,说道:“冯志啊,你说他草菅人命,包庇孟慧珑横行不法、巧取豪夺,这事一时间,上哪里找证据。不过你说他收受贿赂不下五万两,这事倒是好办,你可知道他的那些银子都放在什么地方呀?”
“回禀大人,这个小人知道。孟大人在城西有一处宅子,受贿所得,大多放在那里。”既然已经招了,就不在意全说出来,到了这个份上,冯志也明白,倘若孟华德不死,自己就必死无疑。
“很好!童胄何在!”
“属下在!”童胄大声应道。
“你立即带同冯志,速率三百护军,持火签,前去孟大人的府宅搜查。记住,要搜的仔细,倘若有人胆敢抵抗,格杀勿论!”
“属下遵命!”
童胄当下领命,持火签调集护军,押着冯志前往西城。
在童胄走后,岳肃看向孟华德,笑道:“孟大人,你说要是搜出那么多银子,你该怎么和本部院解释呢?”
银子就在西城宅子的库房里,这么多人去搜,要是搜不出来,那才出鬼了。至于说解释,那怎么解释,知府一年的俸禄才有多少,哪怕干一辈子,也攒不出那么多银子来。除了贪污受贿,似乎没有别的什么解释。
孟华德木讷地跪在地上,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倒是岳肃替他说了,“孟大人,你在任期间,贪赃枉法、草菅人命,这次又私自挪用府库官粮,趁机发国难之财,中饱私囊。不但如此,还纵容、包庇歼商孟慧珑盗运赈灾粮食。如此罪行,哪怕抄家灭门也不为过。本部院不忍株连你的家人,你现在若将罪行全部交待,本部院可法外施仁,放你家人一条活路。倘仍不知悔改,矢口否则,就莫怪本部院依法处置了!”
孟华德的罪名,肯定是个死。不过纵容、包庇他人盗运赈灾粮食这条罪名实在太重,根本就是灭门。岳肃终究是新中国警察出身,对大明律上株连家人这一条,还是不太看好的。不过治乱世当用重典,有的时候也在所难免。
现在案子已经审的差不多,岳肃不忍祸及孟华德的家人,所以才这样说话。孟华德心里也明白,别看先前一再搪塞,只要在家里搜出脏银,铁证如山,那便是破鼓万人捶,什么实情都会有人抖出来。《大明律》上对贪官的量刑他自然清楚,只是近百年来贪官太多,朝中又忙于内斗,真正弹劾查处的并没有几个,因此,那些贪官的胆子越来越大。岳肃如今较起真来,孟华德又怎能不害怕。
见岳肃承诺不株连家人,他沉吟片刻,点头道:“大人,下官愿招。”
当下,孟华德再不隐瞒,将自己往曰的罪行,一五一十地都招了出来。孟华德自任怀庆知府三年多来,贪污受贿、草菅人命之事,当真是罄竹难书。凡是打官司的,一向是有理没钱别进来,审理案子,谁家给钱,就判谁赢。不管是人命官司,还是抢男霸女的案子,全都有一定的收费标准,可谓是价格公道,童叟无欺。像这次挪用官粮,府库一共是一千三百石粮食,孟慧珑卖了六千五百两,孟华德就从中得了三千五百两的好处。而且粮食最后还是孟慧珑来还。至于说盗运赈灾粮食这事,孟华德倒没有出面,都是孟慧珑打着他的旗号干的。他是怀庆知府,那些捕头什么的,谁敢不给面子。
不但如此,他治下的那些县令、推官、通判什么的,每年多多少少都要进些孝敬,要是敢不上供,他就给人小鞋穿。
就这些口供,杨奕山整整录了十六张纸,等他写完。童胄和冯志都已经返回来了。
“大人,属下奉命前去孟府查抄,共查出白银八万余两,黄金三千两,另有金银首饰、古玩字画五箱。现属下已留护军两百五十人在府上看管,孟府人等尽皆关押在花厅。如何处置,还望大人定夺。”
岳肃点点头,看向孟华德,轻笑道:“人言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句话一点也不假啊。不过孟大人你放心,本部院言而有信,不会株连你的家小。至于说你贪墨的那些银子,本部院会全部用于赈济百姓,也算为你积点阴德。”
“多谢大人。”孟华德冲了磕了个响头,整个人就像是被抽空了一样,一点精气神也没有了。
“让他签字画押!”
孟华德接过杨奕山递来的供状,签字画押之后,岳肃并没有就此作罢。
他看向守备郭义刚,笑道:“郭大人……”
郭义刚看到孟华德供认罪名,家里被抄,此刻颓废的样子,心里是七上八下,惶恐不堪,大有一种兔死狐悲之情。现在听到岳肃叫他,吓得是身子一颤,连忙站了起来,哆哆嗦嗦地躬身地道:“大、大人……不知叫末将什么事?”
“孟华德贪赃枉法,犯下如此恶行,你说该不该杀!”岳肃淡淡地问道。
“该、该……”郭义刚不明白岳肃这么问是什么意思,勉强挤出笑容来回答。
“他是该死。饱读圣贤之书,却不知行圣贤之道,辜负皇恩,死有余辜……”岳肃平静地说着。
郭义刚则是连连点头,“是、是……他是死有余辜……”
“唉……早知今曰,何必当初呢?你说孟华德现在后不后悔?”
“后悔,一定后悔……”郭义刚实在是被岳肃问糊涂了,现在就知道点头。但这不仅仅是问糊涂,也有些下糊涂了。
这时,岳肃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丝笑容,紧跟着就听他大声说道:“郭大人,那你呢?有没有做出过,像他那样对不起皇上的事呢?”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