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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面前这意气风发的少年,望着他那诚挚、有些激动的眼神,独孤永业脸上神色变换不停,久久无语,
就是这个少年,曾奔袭数百里救援王琳,生擒陈国勇将萧摩诃,击退吴明彻和黄法瞿这两员经验丰富的陈将,让陈国无法跨国淮河半步,
就是这个少年,俘获了周国的太子妃,且不说其中的手段是否光彩,他能逃脱北周帝国的围追堵截,安然无恙地返回齐国,其武功智谋可见一斑,
就是面前这个少年,固守两省数十州郡,创造了令无数人惊叹嫉妒的财富,朝廷曾数次围剿亦不能将之剿灭,反而损兵折将,狼狈不堪,即便是自己也无功而返,还被他麾下的骑兵弄得灰头土脸,
就是面前这个少年,初赴朔州便与突厥两次对垒,两战皆胜,让突厥心生忌惮,短时间内不敢轻易挥兵南下,十年來,在突厥面前齐人始终处于弱势地位,尤其是当政者懦弱腐朽,奴颜婢膝,唯独面前这个少年让齐人有一种扬眉吐气之感,
就是面前这个少年,挥军南下,力挽狂澜,解去晋阳之围,大败宇文邕三十万大军,将失地尽数收回,撑住了齐国这将倾的大厦,
如今,这少年暴露出他的獠牙利爪,他的野心,逼迫自己表明态度,独孤永业一时间除了感叹,还是感叹,
也许自己真的老了吧,独孤永业暗自摇摇头,曾几何时,他也想让胯下的战马他便中原的每一寸土地,将这乱世终结,然而宦海的沉浮,岁月的蹉跎却将他的雄心壮志慢慢湮沒,尤其是无数能臣名将被歼人构陷,不得善终,更是让他有兔死狐悲的凄凉之感,
等待许久,见独孤永业依旧沉默不语,高兴不由有些失望,有了独孤永业的支持,北齐所有精锐便几乎掌握在他手中,以后行事便会容易许多,
高兴暗叹一声,将心中的失落压下,脸上却依旧挂着温暖的笑容,恭敬地向独孤永业行礼道:“既如此,高某便不再叨扰,这便告辞了,独孤将军保重。”
虽然因为独孤永业的功勋和为人,高兴依旧表现出相当地尊重,只是前者的滑不溜手和举棋不定也让他有些不爽,是以称呼上便不再如先前那般亲近,
“贤侄且慢。”眼见高兴要走,独孤永业猛然起身拽住了他的手臂,有些歉然地道:“贤侄,老夫上了年纪,反应远不及你们年轻人,莫怪莫怪。”顿了顿,独孤永业又道:“齐州一战,老夫虽不愿同袍相残,但也知道青州固若金汤,破之不易,而贤侄麾下铁骑也着实叫老夫大开眼界,深感佩服啊。”
表面上独孤永业似乎是因为高兴身份的转换而有些接受不了,实际上却是希望能多思考一些时间,军事实际上是政治的延伸,而一个出色的统帅,不只是一个出色的军事家,同时也是一个出色的政治家,如果只是凭借一腔热血,冲动行事,他也只能算是冲阵的猛将,远不能成为一名优秀的统帅,
“独孤将军过奖了,班门弄斧,小侄实在惭愧。”高兴谦虚地道,既然事情还有转机,他自不会负气拂袖离去,
独孤永业紧握着高兴的双手,佯作气恼地道:“贤侄怎的还唤老夫‘将军’,莫不是觉得老夫当不得你一声‘叔叔’。”
“是小侄不对,叔叔息怒。”高兴会意,立即笑着赔罪道,
“这才对嘛。”独孤永业转怒为喜,看了看屋外的天色,然后道:“已近晌午,正好略备一桌薄酒为贤侄接风洗尘,你再与我好好说说与周人的战事,未能与宇文邕堂堂一战,实在遗憾啊。”说着,他便冲门外喝道:“來人,备酒宴。”
“小侄一切谨遵叔叔吩咐。”高兴执晚辈礼,再次回到座位上坐下,
实际上独孤永业自知道高长恭成为摄政王时便猜测曰后其必将更进一步,成为那九五至尊,而他从内心來说对高长恭也较为支持,
虽然在高氏皇族眼中,高长恭的出身实在鄙贱不堪,然他乃是神武帝高欢之孙,血统何其高贵,论文韬武略、品姓德行他更是冠绝高氏皇族之首,麾下雄兵二十万,又有黎民百姓支持,只要他想,登基称帝根本不难,
独孤永业对形势看得很清楚,但他之所以沒有立即答应高兴,而是顾左右而言他,遮遮掩掩,实际上却是一种策略,争取将利益最大化,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这般做也是无可厚非,
高兴进府时独孤永业便已安排下人准备宴席,酒菜也已经准备的差不多,是以命令下达后,他与高兴只是简单地聊了几句便有下人前來通报酒宴准备完毕,
一番谦让,独孤永业与高兴把臂移步进入偏厅,偏厅布置虽不华贵,但却甚是淡雅清静,颇为适合联络感情,作交心之谈,
二人落座,并沒有就方才的话題谈论,而是聊一些人文风俗,景致趣事,觥筹交错,欢笑颜颜,气氛甚是热络,
事情总是要继续谈的,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独孤永业脸上笑容微收,坐直身子,有些严肃地道:“贤侄,老夫军旅出身,虽不懂得多少圣贤之道,但也实不愿看见天下百姓流离失所,饥寒交迫,大齐到了需要治理的时候了,而且是大治。”
高兴心中一喜,但脸色却也如独孤永业般严肃,认真地道:“叔叔所言不错,重症须下猛药,否则恐有亡国之患啊。”
独孤永业对高兴的话自然甚为赞同,绝不会认为这是危言耸听,如今的北齐,十官九贪,还有一个多是无处可贪,如此这一池腐水,如何能不叫这国家走上败亡,
“老夫虽年老体弱,但自问还能曰进斗食,有些蛮力,愿为这天下尽上一分力,还望摄政王不嫌弃。”独孤永业的声音不大,但语气却甚是郑重,而这也是他明确表明态度之言,
“将军过谦了,您年富力强,乃是我大齐擎天巨擘,肱骨栋梁,有您之助,大齐何愁不兴盛,百姓如何不安康。”高兴弃筷而起,一揖到底,一脸诚挚而激动地道:“小侄代家父谢过将军,也代天下万民谢谢将军,您之大名必将流芳千古。”
独孤永业闻言谦和地笑道:“贤侄快快起來,老夫身为军人自要保家卫国,为官自须为民谋福,当不得你如此夸赞。”
高兴再躬了躬身子这才抬起头与独孤永业相视一笑,一切不言中,既结成同盟,两人之间的关系自然更为热络,推杯换盏,笑语声声,直到菜换了三回,曰头西斜,酒宴才堪堪结束,桌上已是一片狼藉,而独孤永业却是一脸通红,微露醺意,
独孤永业本要留高兴在府中过宿,高兴以有事为推脱,前者也沒有强迫,遂放高兴离去,
出得刺史府,一阵寒风吹來,高兴激灵灵打了个寒颤,纵然他内功深厚,突然从温暖如春的屋内出來,被冷风一吹也有些微不适,不过经风一吹,高兴身上的酒意似乎也淡了些,
高兴认准方向,一边向早间订好的客栈行去,一边默运内功驱除酒力,自从长安酒醉被毒王阴池陷害后,高兴每次喝完酒都必然会用内力驱除酒意,只有时刻保持清醒冷静才能少犯错误,
走了数十步,高兴猛然停住脚步,豁然回首,双目如电地向后看去,便见身后正有一个灰衣人,见高兴看來,他似是微微一愣,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高兴依稀看见他嘴角戏谑地一笑便转过身大步來时的方向走去,
高兴双目一凝,浑身肌肉骤然绷紧,真气鼓荡,整个人如同扑食的猎豹一般警觉,似乎随时都能发出凶悍的一击,
天色渐暗,街道上已经少有行人,虽然灰衣人看上去很是普通,但高兴却不会小觑于他,能跟在自己身后数百步才被发现的人又怎么会寻常,而灰衣人那戏谑的一笑也证明了高兴的判断,灰衣人显然抱有某种目的,准确地说是挑衅,
望着灰衣人快要消失在街角的身影,高兴深邃的眸子中精光连闪,心中暗道:倒要看看,你耍什么花样,接着,高兴便迈开大步,似慢实快地直追灰衣人而去,
虽然初步判断灰衣人不是泛泛之辈,但高兴艺高人胆大,自然不会惧怕于他,更何况,高兴从來不是惧怕挑战的人,他始终认为麻烦越快处理越好,或者说从骨子里來讲他是一个直來直去的人,
似是察觉到高兴的追近,灰衣人也渐渐加快了脚步,引着高兴向着城外行去,高兴冷冷一笑,不紧不慢地吊在其身后,周身真气运转,将仅存的一点酒气也完全驱散,
高兴二人一走一追,很快便出了城,向着洛阳东郊行去,出了城,灰衣人的速度陡然提高了一倍,先前还是走,这时便是跑,是飞,兔起鹘落,飞掠疾驰,那速度比之草原的战马有过之而无不及,高兴冷哼一声,依旧保持着原先的距离追赶,始终不曾落下,
一气奔出十数里,灰衣人猛地停住脚步,高兴也在其身后二十米外站定,一番蹦跑,虽不能让他有丝毫疲累,但浑身微微发热,倒也舒泰,
“高兴公子果然是年少有为,胆略过人啊。”灰衣人笑呵呵地说着,转过头來向高兴抱拳行礼,露出一张红光满面的脸颊,正是武照的师父,
“老人家气脉悠长,奔走如飞,也着实叫在下佩服啊。”高兴气定神闲地看着灰衣人,还了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