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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毓文似乎有些失望,但又好像放松了许多,微微的吐了一口气,那厢礼亲王已经迫不及待的拍起了马屁,“皇上实在是仁孝之极,洪福齐天!”
其余的人也不得不一起山呼,皇帝含笑的看着众人,“到底是朕太无能了些,亲爸爸都已经不再训政,朕却还是要拿这些政事让亲爸爸烦心,实在是不孝。”
“本朝以孝治天下,皇上此举乃是顺天应人,堪为万民表率也。”孙毓文也连忙接话说道,“西圣爷必然是会十分感动的。”
“好了,今个就到这儿吧,”皇帝点点头,让军机大臣们都跪安了,“有什么事儿,自己个递牌子就是,最近的政事儿倒也没什么特别的,诸位处置的很好,朕很是放心。”
于是军机大臣们一齐鞠躬,退出了养心殿,阎敬铭扫视众人一眼,冷哼一声,拂袖离去,礼亲王朝着阎敬铭的背影看去,微微苦笑,“这个阎罗王,倒是把咱们都怪罪上了。”
额勒和布摇摇头,“王爷不用计较什么,”额勒和布虽然是当面和阎敬铭不对付,可背后的时候,不是在说阎敬铭的坏话,“他管着户部,实在是得罪太多人了,只怕是这满朝,一半的官儿要恨他,他又是那个脾气,每个月不和别人吵几次架,倒是稀罕了,如今若是趁早脱了身,也免得他将来落一个不好的下场。”
“老额,你倒是好心,”孙毓文卷着袖子,从一边走了过来,“可人家不见得领情,阎罗王还是喜欢干户部的差事的,从他手里把户部尚书的位置拿走,只怕比杀了他,差不离儿!”
“罢了,”礼亲王摇摇头说道,张之万,还有郭嵩焘一一告别散去,只留下了礼亲王三人,“老孙啊,你在御前说的是什么话啊?”礼亲王也不是笨,他素来只是看破不说破,无奈的说道,“怎么能这么说呢,不管如何,如今是万岁爷亲政了,你那点小九九可以放起来了。”
礼亲王这个首辅和气是够了,权威嘛,只怕也没多少,孙毓文听礼亲王这么说,不免笑道,“王爷您过虑了,我可并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儿,是皇上自己个拿主意,皇上准备朱笔圈定的时候,我说过什么话没有了?是皇上自己个想到了西圣爷,要请西圣爷的懿旨,我才这么多嘴说了一句罢了,说的话也是颂圣之言,又怎么会有什么小九九呢?”
礼亲王摇摇头,“你有自己个的主意不打紧,别让两宫闹了生分就不好,这好日子才过了没几年,若是闹坏了,可有的你好果子吃!”
“是,是,”孙毓文点头称是,“王爷的教诲,我是绝不敢忘的。”
“不过我刚才瞧着,皇上对着军机大臣还颇为中意,可似乎对着户部尚书的任命,不甚满意,”礼亲王有些疑惑的说道,“这是个什么意思?老孙你是最机灵的,你倒是来参谋参谋?”
“王爷您是当局者迷啊,”孙毓文跟在礼亲王的后头,三个一慢慢的走出了养心门,朝着隆宗门之侧的军机处值房走去,“皇上为什么怎么待见这户部尚书的人选?您还没瞧出来?那三个人,都不是皇上的人。”
礼亲王咳嗽一声,“这是什么话,满朝文武,谁不是皇上的人!”
“是是,”孙毓文不在乎的笑了笑,“您说的极是,可说起来,这谁提拔的,谁青眼的,谁超擢的,大家伙自己心里头都有数不是吗?张之洞自然不用多说什么,也是太后钦点的探花,又是这么一番历练之后外放,如今已经是封疆大吏了,世人都视为李鸿章第二。就说这高心夔,昔日满朝厌弃,都说是肃顺余党,喊打喊杀的,就想着在外地当一县令都不可得,皇太后收留了他,世人视之为北门学士,参赞军务,出谋划策,蛰伏多年,趁着风云际会的时候儿,拜布政使于天南,又担任巡抚至今,这可和皇上没什么干系。这些人,将来到底是向着养心殿还是宁寿宫,王爷您说这还要再说什么吗?”
“所以皇上不高兴也是寻常之事了。”
礼亲王沉默不语,“你们啊,老是玩这些歪门邪道,皇上明见万里,若是他不喜欢这些人,自然是要再换人的。”
“是,”孙毓文笑道,“皇上不是搁置了嘛?要我说,王爷,皇上这是白费功夫,这外头的人,哪一个不是累世深受皇恩,哪一个不是皇太后简拔起来的?若是存了这样的心思,只怕满朝文武,都一个个的挑过去,都挑不出来什么不是的人来,说起来,六爷以前的时候,还有这恭党和后党,可如今呢?恭党已经灰飞烟灭,剩下的可就是清一色的后党了。”
“小点声!”礼亲王连忙说道,“什么党不党的,凭他是谁,都不能结党营私,这是最犯忌讳的,”礼亲王不安的左右转头看看,“在这大内之地,可别乱说话!”
孙毓文微微一笑,也不辩解,进了隆宗门,三个人关上门来,这才可以痛痛快快的说话了,或许是执政日久,加上慈禧太后问政的风格,极为直接,所以孙毓文说话也直接的很,“下官说的可是大实话,我也就把话撂在这里,皇上若是专心的用皇太后这么三十年培养起来的人,自然是什么事儿都没有,可若是存了别苗头,或者另起炉灶的心思,那闹得灰头土脸,就是指日可待了。”
“得了,得了,”礼亲王把盖碗重重的放在炕桌上,“越发说的放肆了,好了,”孙毓文这种汉臣大约还不直击昔日这宫闱巨变所带来的腥风血雨,但是礼亲王是见识多了,故此这些事儿,他搞不清楚,或者不知道怎么站队,那就装糊涂和稀泥就好,那里和孙毓文一样放肆说话的,“可后头的军机大臣人选呢?我倒是奇怪了,你可是和李保定没什么交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