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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0百鬼夜行13
“羽生君！”
闻言，帘幔后的少年停止了吹奏。他的头发已经长到了腰际，都被束起来，以一顶帽子罩住。他放下尺八，如玉的容颜勾起一抹笑。
他来府里已经一年了，大伙都叫他七夜，只有一个人会喊他羽生君。
羽生七夜在音乐方面天赋异禀。准确来说，他很聪明，几乎每方面都一学就会，一点就通。仅仅一年，他在乐器上的造诣就超越了自己的老师，从学徒变成了府里最优秀的乐师。
他的美貌可以说是贵妇与小姐们的最爱，但她们并不能见到他。谁都知道他是羽生小姐的专属乐师，除了合奏外，他只为她一人演奏。
这一年里，他与她，一对青春年华的少年少女，同样拥有无与伦比的美貌，尽管身世悬殊，却志趣相投。渐渐的，似乎发展出了一种暧昧的情愫。谁也没有挑明，又好像成了彼此心照不宣的秘密。
她一个女孩子羞于启齿，却爱上了他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他常自惭形秽不敢奢望，却对她魂牵梦萦暗中观望。
“樱子。”羽生七夜声音温和，笑的很自然。
旁人都喊她羽生小姐，他却跟她的父母一样唤她樱子。这是她许给他的特权……
“羽生小姐什么的太生份了，还是叫我樱子吧。我就叫你羽生君，好不好？”羽生扇月樱如是道。
这样的称呼，多么特别啊。彼此都是对方特别的那一个。
“还在练习啊。”羽生扇月樱坐到他面前，“今晚就是樱花祭了，你很重视这次的雅乐演奏呢。”
又是一年的樱花祭了。
遥想去年，他还一生狼狈晕倒在樱花树下，被她救回来。每每想起，他一边懊恼于自己留给她的初始印象如此不堪，一边又庆幸自己晕在了一个恰好的地点适当的时间。
才能被她收留啊。
什么叫同人不同命。同样是绝世美人，羽生七夜辗转苦难，颠沛流离，而羽生扇月樱生在有名的贵族家庭，锦衣玉食，有求必应。这样的不公，他只觉得自己般配不上，却不曾记恨。
曾经面对那些纨绔子弟，他也曾愤懑过。他拥有聪慧的头脑，只因家世而被断了一切生路。这世道无常，不公却是永恒的。
可樱子她值得最好的。
羽生七夜就像一块璞玉，只需要细细打磨，就是价值连城的和氏璧。他蒙尘了十几年，没有人觉得他有什么价值，都只当做是一颗精美的玻璃珠子，一个玩物，一颗鱼目。
他被庸俗的人们踢来踢去，毫不珍惜，那玉就被摔出斑斑的裂痕，却依旧无损本来的质地。遍体鳞伤地躺在角落里，只待有人发觉。
后来一双纤纤玉手拾起了他，细细拂去玉上的尘埃，抚平表面的伤痕。让他露出本来的面目，绽放出最璀璨的光芒。
有些伤痕入骨，始终难以忘怀。可给予他救赎的那个人，是比入骨的伤痕还要入骨的良药。
那是羽生扇月樱。
“加油呐。”羽生扇月樱张望了一下，“晚上和我一起去山上看樱花吧。我先走了哟。”
晚上府里还有一场宴会，需要请乐师奏乐。晚宴过后，就是上山赏花。
夜幕降临，月上中天。羽生府邸内灯火通明，宾客云集。
“奏……乐……”
门被推开，一群抱着乐器的乐师走了进来。
羽生七夜排在队列中，目不斜视。
羽生扇月樱安分地跪坐在席位上。樱花振袖和服贴在身上，微低着头，幽雅而淑女。
他们并没有视线交流。
这儿还有这么多人看着呢。虽然两人私下里关系很好，可都是瞒着大多数人的，尤其是羽生扇月樱的父母。
羽生七夜在侍者里算是地位较高的，可依然不能与贵族持平。羽生扇月樱注定要嫁给一个贵族子弟。她已经十六岁，按理来说，早就应该嫁人了。之所以留到现在，是因为父亲对她寄予厚望。
以羽生扇月樱的容颜，就是配皇子也不为过。父亲已经不满足于普通的贵族子弟，而是打算让她入宫，成为皇子妃，甚至是年迈的天皇的姬妾……
一个女儿，怎么会有家族重要，怎么会有权势重要。为了这些，牺牲一个女儿算什么……不，在她的父亲眼里，她是去享福的，怎么能说是牺牲呢？
父亲与母亲之间就是一场政治联姻。贵族们都是这样的，嫁给爱情的人很少。他们不懂，也不需要。
……或许年少的时候也曾懵懂过，可最后都心死了。
不知道为什么，分明两人在宴会上从头到尾都没有交流过一眼，羽生扇月樱总觉得父亲的眼光意味深长。
他难道发现了什么吗？
羽生扇月樱的心扑通乱跳，她逼着自己镇定下来。就算发现了又怎样呢？她并没有做什么逾矩的事。若说有，那就是今晚单独约见羽生七夜吧。
她今夜是不打算带侍女的。这一点，羽生七夜现在还不知道。
她想和他有独处的时光。
父亲除了那一眼之外，并没有再往她这边看来，更没有注意到羽生七夜。羽生扇月樱微微松了口气，也许是自己多想了。
晚宴散去后，众人自由活动，大多都是选择去山上看樱花。早就有明亮的灯从各家的府前挂到街上，再延伸到高高的山上，远远望去，像一条长长的火龙。
夜风清凉，空气中似乎酝酿着湿意。羽生扇月樱驳回了侍女的跟随请求。侍女无奈，只得嘱咐羽生扇月樱带上伞，以免下雨。
山上的人这么多，小姐应该不会有事的。侍女想。
她哪里想得到自家小姐是在与人私会。
灯笼已经挂满枝头，照亮了山坡上的路。人们都沿着灯笼开出的路走上去，羽生扇月樱却在一个坡上，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那是她和羽生七夜约好的地方。
山上风有些大，羽生扇月樱想了想，打开了伞。就算不能遮雨，挡风也是好的。
唇红齿白的少年已经等在了树下。他转身，看见了一幅最美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