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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子突兀地冒了出來,我确实有些出乎意料,因为,他们要翻山越岭不说,而且那些地方山高林密,根本不通车,只能靠步行,就是戴宗附体,他们也不会这么快赶到奇乾村啊。
见我一脸困惑不解地瞪着他,胖子将吸了一半的烟掐灭,同时左手貌似不经意地捏了我右手一下:“行了,你先让他们给我整点饭儿,吃饱了我再向你一一道來,唉呀妈呀,这一道上,光啃干巴饼和牛肉干了,我他娘的都瘦完了。”
我和胖子一向心意相通,就知道他这是有话不方便当着外人说,遂捂着被门撞得还发麻的半边脸,看着魏榔头笑了笑:“这是我哥们汪一飞,那啥,魏老板,麻烦先给弄口热乎饭吧,其他的一会儿再说。”
魏榔头一笑:“刚才老魏头儿都介绍了,都是自家兄弟,沒说的,我已经安排下去了,那咱们先出去吃饭。”
胖子忙不迭地一点头,率先窜了出去。
沈涵无奈地摇摇头,扶我起身,并小声埋怨道:“撞的那一下沒事吧,这个汪一飞,我寻思让你多睡会儿,他可好,就好像八百年沒见了似的,死活要找你,拦都拦不住。”
看着沈涵又心疼又不满的眼神,我心中一动,脸上的麻胀之感顿时减轻了许多,遂嘿嘿一乐:“他那狗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说风就是雨,好在沒破相,回头我再收拾他。”
“就你们俩,好得都穿一条裤子了,你这是活该。”沈涵解颐一笑,跟着我出了房间。
大厅里,胖子搂着一碗驼鹿肉,手抄啤酒瓶子,咕咚一口酒,吧唧一口肉,那叫一个沒有吃相,就跟饿了几个轮回似的。
在他对面,老魏头儿黑着脸一根接一根地抽烟,魏二愣子站在老魏头儿身后,一脸的晦气,看着风卷残云的胖子直咽口水。
见我出來了,老魏头儿扫了一眼胖子,继而转向我,将嘴里的烟蒂朝地上响亮地一吐,阴沉地笑道:“接了你们这单买卖,我可赚大发了,连他妈儿子都搭上了。”
“嘿嘿,你这才叫占便宜卖乖呢,咋地,白捡个儿媳妇儿,你还跟受了多大委屈似的,还有沒有天理了。”胖子抻着脖子咽下一大口肉,白了老魏头儿一眼,然后继续埋头啃肉。
“诶,咋回事,你们这是唠啥鬼嗑呢。”我看看抿着嘴偷笑的沈涵,又看看拼命板着脸忍住笑的魏榔头,就猜到我刚才睡觉的时候,肯定错过了什么精彩的戏码。
“鬼嗑,哼哼,我打了一辈子雁,结果却让一只小家贼(麻雀)叨了眼睛,传出去都丢人败兴啊。”老魏头儿一跺脚,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哎呦喂,到底发生啥事了,你们都快急死我了。”我看着众人阴晴不定的脸色,心里急得是抓心挠肝。
“你个丢人现眼的完犊子货,快,和大伙儿再说一遍你的光荣史,让我这张老脸也沾沾光。”老魏头儿使劲儿踢了魏二愣子一脚,恨骂连声地说道。
魏二愣子有些胆怯地斜眼看了看胖子,又看了看自己老爹那张拉长得都快耷拉地的黑脸,小声说道:“我,我被这个胖子硬逼着娶了房媳妇儿。”
“啥。”我听完了魏二愣子的话,当时就是一怔,我去,我这嘴还真就开光了是咋地,昨晚刚和老魏头儿呲樱子(东北俚语:开玩笑)的时候,说过“说不定明天一大早,你睡醒一觉了,就当上老公公了呢”的戏言,沒曾想竟然一语成谶,今天就应验了。
“不是,兄弟,你慢点说,这到底是咋回事。”按说这娶媳妇儿是人生的四大喜之一,应该高兴才对,可看老魏头儿爷俩的表情,倒好像是家里死了人一样,这反常的一幕,不禁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魏二愣子咽了口吐沫,使劲儿绞着手指:“我不干,可汪胖子非逼着我干,说要是不干,他就把我连皮带骨头都吃喽,我一害怕,完了就干了。”
魏二愣子看來小时候上学就上了两天,还赶上双休日,这口语的表达能力实在是太离谱了,叨咕了半天,就听见一路的“干干干”,彻底把我干懵圈了。
“行了,你他妈别在那里装被逼无奈,装大尾巴狼了,你小子一肚子坏水儿,最不是东西了,要不是我有六丁六甲神护体,早被你整死了,你他妈还在那装受害人,操。”胖子看样子是吃饱了,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随后朝老魏头儿、魏榔头,还有那些抱着膀子看热闹的闲汉们一抱拳:“诸位,这凡事有因必有果,有车必有辙,要说起这事儿來,那可是小孩沒娘,说來话长啊…”
“行了,你可别jb拽词儿了,撒逼楞地说吧,到底咋回事儿。”见胖子又要人來疯的臭得瑟,我赶紧插话截住他。
“好吧,书说简短,反正你们听了也不给钱,我就省点儿电,长话短说了。”胖子抹抹嘴,点上根儿烟,盘腿坐在长条板凳上,向我们讲述了在满归分手后,他与魏二愣子一路上遭遇的怪异奇事。
死胖子不愧是老师出身,语言表达能力绝对一流,随着他那略带哈尔滨口音的东北话娓娓道來,我们堪称收听了一部评书版的《人在囧途》,只不过,这死胖子是让同行的魏二愣子囧得够呛,被疟得够呛。
且说满归分手后,胖子和魏二愣子先是坐中巴车來到了黑龙江省的漠河县,胖子坚持要打一辆出租车去北大河林场,结果问了好几个司机,一说要去北大河林场,立马踩油门走人,气得胖子都要打110投诉他们拒载了。
最后,还是魏二愣子轻车熟路地联系上了一辆好像从北朝鲜收來的、四面透风、除了喇叭不响、其他地方全响的破夏利,颤颤巍巍地朝北大河林场驶去。
中巴驶离漠河县城不久,即进入了坑洼不平的山道,这大兴安岭的山道虽说不及蜀道那样九曲十八弯,可是,当胖子探头看看山道与下方幽谷近二三十米的落差,还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我说,你找的这是啥车啊,跟得了帕金森似的,走一步喘三喘,还他妈直哆嗦,坐得我心惊肉跳的。”胖子看着坐在他旁边、一脸阴笑的魏二愣子,忍不住发起了牢骚。
“跑这道,你就是开宝马,也保不齐会掉道,看见沒,这一路上全是减速慢行的警示牌,可每年照样得死上几口子,全是车掉道摔死的,骨头渣子都捡不回來,嘿嘿”魏二愣子似乎成心吓唬胖子,什么刺激人说什么。
“别扯淡了,你当我是山炮呢,这么好糊弄,你和你爹总跑山,那你们不是已经死了n回了,咋还这么活蹦乱跳的为害人间呢。”胖子知道魏二愣子是故意危言耸听,所以当即揭穿他。
“我们爷们沒出事儿,不是命大,而是借好人光了,懂不,看见前面开车的司机沒。”魏二愣子一直驾驶室里门头开车的司机,“这哥们脑出血,死了三天了,都装棺材准备炼了,又活过來了,满嘴净是鬼嗑,谁也听不懂,有见识的老人就说,这小子命里带煞,阎王爷怕收了以后给地府惹麻烦,又放回來了,所以,这种人命死啦硬,连阎王爷都不收,你说坐他的车还能出啥事儿。”
“哦,我擦,这大千世界,还真是无奇不有啊。”胖子看了看那个胡子拉碴、面如痴呆的司机,吧嗒吧嗒嘴,沒再吱声。
这当儿,魏二愣子从背包里翻出一瓶二锅头,两个腌过的毛鸡蛋,自顾自地喝上了,嚯,这味儿把胖子熏得,赶紧把魏二愣子撵到副驾驶的位置上,自己独占后面一排座。
山路崎岖,两边除了树就是岩石,走了一段,百无聊赖的胖子迷迷糊糊地就打起了盹儿。
恍惚中,胖子好像來到了一处雾气弥漫的树林里,隔着如纱的薄雾,他意外地看到林菲儿正满面愁容地望着他,还冲着他直摆手,似乎在暗示他什么。
胖子一见林菲儿醒了,大喜过望,迈开虎步就林菲儿那里跑,可奇怪的是,不管他怎么跑,总是跑不到林菲儿跟前儿,而林菲儿见胖子急的都要吐血了,就更加急迫地摆手摇头,好像在劝阻胖子不要再徒劳地白费力气了。
胖子都快急疯了,就大喊道:“妹子,你倒是和我说句话啊。”
林菲儿珠泪涟涟,但还是一言不发,只是向前迈了两步,然后举起右手朝脖子做了个横切的手势,随即转身向雾里疾走,渐行渐远。
胖子大急,拚命想追过去,可腿如灌铅,抬都抬不起來,胖子急出了一身冷汗,嘴里祖宗八辈地骂娘也不济事,最后,他的意识好歹从梦境中清醒了过來,可整个人就像被魇住了一样,心里明白,可就是睁不开眼睛,手脚也动不了。
突然,司机一个急刹车,胖子“嘭”的一下撞在了司机座椅的靠背上,才总算醒了过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