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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幸福时光
临走前,萧父萧母又是一番叮嘱,让明天萧定坤一定要早点过去接福宝,还提了一兜子水果糕点让福宝带着,福宝不带,萧父萧母一个劲地要她带着,最后萧定坤也说:“带着吧,放这里没人吃,早晚也坏了。”
他都这么说了,福宝只好带着,心里却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想着再次过来可以给萧父萧母带点东西来,这次不知道他们在,空手来的,总是有些失礼。
她提着那么一大兜子东西,下了公交车,过去学校,谁知道走到学校南门的时候,便看到门口蹲着大小两个人,大的满身脏污,头发也乱糟糟的几天没梳洗的样子,看着可怜得很,至于旁边的小的,更是像小叫花子一样了。福宝下意识多看了一眼,那两个人正好看向她,对方一下子认出来了:“你,你是——”
福宝也终于认出来了,诧异地道:“你是,永红姐?”
这一大一小母女两个人,正是福宝当时坐火车时遇到的李永红和小丫,现在看到她们,福宝自然是意外得很:“姐,你不是说找小丫爹,找到了吗?”
母女两个人看到福宝都哭了:“没,没找到呢,打听了半天,人家说他改名字了,还考上大学了,我们就说一个个地大学打听吧。”
改名了?考上大学了?
福宝其实当时看到李永红母子,心里早已有所预料的,但是看着她们这凄楚样子,还是没想到,竟然沦落到这个地步。
她当下忙蹲下来,把自己手里的水果给李永红母女吃,李永红开始还不好意思吃,后来架不住小丫在那里眼巴巴地看着,就给小丫吃了。
小丫狼吞虎咽地吃,那个可怜样子,实在是看着不忍心。
福宝也是饿过肚子的,哪里看得这个,把糕点喂给她不说,又让李永红也吃。
李永红犹豫了下,也吃起来,一边吃一边掉眼泪。
吃着间,断断续续地把自己的经历告诉了福宝:“打听了好多学校,都打听不到,也不知道去哪里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我们想回去,也没钱买车票,回不去了!”
福宝微微拧眉,想了想这事:“你们先跟着我进来学校,我来想想办法。”
当下带着她们进了学校,让她们等在宿舍外面的过道里,那里避风,不至于冻着她们,又找舍管阿姨借了点热水给她们喝了。
安置妥当,她才回来宿舍。
本来她一回来,满宿舍都要拿她和萧定坤的事打趣,福宝摊摊手,把李永红母女的事说了。
大家一听,自然同情李永红母女,特别是王凤花,她也是当母亲的人,听到一个小孩子受了这样的罪,很不忍心。
一起商量了一番,最后还是王凤花提议说:“既然是认识的,怎么也不好不管,孩子还小,这样下去太可怜了。要不这样,咱们和舍管阿姨说说通融下,让她们先在咱们宿舍里挤挤,住两天,咱们再帮着打听打听,看看小丫爹到底在哪里,咱们到处打听,总比她们母女俩自己打听来得快。”
福宝其实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不过自己总不好做主,才要回来看看舍友们的意见,见大家都没啥意见,自然是松了口气,感激地对大家伙说:“谢谢你们,本来我就怕你们觉得太麻烦。”
毕竟一个宿舍六个人,已经不宽松了,再多两个,怕是对大家生活起居都有影响。
大家听了这话,都无奈了:“福宝,说啥呢,我们是那狠心的人嘛,你做好事,我们也想做好事呢!”
一时大家伙都笑了,便具体商量着怎么留下李永红,又过去找了舍管阿姨,求了人情,最后磨蹭半天,终于把李永红母女带进来了。
李永红看福宝她们竟然肯收留自己,感动得都要哭了,还让小丫给大家磕头,被大家赶紧拦下了。
大家看李永红这么朴实,更觉得她不容易,当下大家有的拿出来自己的旧衣裳,有的拿出来自己存着的粮票,带着她们去洗澡,换了衣裳,吃饱喝足了。
安置妥当了,大家伙就开始商量着怎么去找小丫爹的事,又问了李永红许多事,比如长什么模样,曾经叫什么,在什么单位,李永红都一一说了。
听着听着,不知道怎么,李娟儿突然觉得不对劲,猛地意识到了什么:“该不会,该不会小丫爹就是彭寒松吧?”
大家听了这话,面面相觑:“姓彭,下过乡,以前是炼钢厂的,模样白净,挺爱笑的,二十七八岁……这?好像是有可能啊!”
况且,仔细看小丫,好像长得和彭寒松还挺像的。
福宝被这么一说,心里咯噔一声。
她一下子明白了。
从听到李永红说要进城找小丫爹,她就有了不好的预感,之后见到彭寒松,她这种感觉并没有被激发出来,一直到李娟儿好像要和彭寒松在一起,她才意识到,这样不对的,不对劲。
出言阻止了李娟儿和彭寒松,李娟儿认清了彭寒松的真面目,之后自己又恰遇了李永红和小丫,她们找爹。
冥冥之中,自己好像是和李永红这一家子有缘。
福宝望向了旁边的小丫,瘦弱的小丫听到大家说彭寒松,正睁大眼睛用好奇而期盼的目光看着大家。
因为瘦,那双眼睛就显得格外大。
福宝轻叹了口气,从李永红进城,到如今流落街头,竟然一直被她碰上了,看来注定她要来帮小丫找回爹了。
而李永红那里,听到大家提起来彭寒松,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彭寒松?这是谁?和我家男人差不多个头?”
大家顿时想起来彭寒松的所作所为,再看李永红母女,心里多少有些怜悯,便忙道:“也不一定的,就是恰好一个姓彭的男同学,我们回头问问人家再说。”
……
搪塞过去了李永红后,大家借机出来学习,赶紧跑出宿舍,几个人凑在一起嘀咕着这件事,王凤花忧心忡忡;“如果小丫的爹真是彭寒松,那这人就是个负心汉,王八蛋,他摆明了打算抛弃妻女,小丫岂不是要失望而归了?”
冯美妮气得握拳头:“不行,咱去戳穿他的伎俩,揍他一顿!”
福宝却道:“揍一顿也白搭,这个人可能干脆破罐子破摔,就是不认小丫母女,那小丫母女怎么办?”
王凤花想了想;“福宝说得是,遇到这种事,揍一顿自然是最解气的办法,但是小丫母女不容易,她们穷成这样,回去农村日子也不好过,如果彭寒松能认她们,好歹出钱抚养小丫,这母女日子肯定比现在好过。”
冯美妮有点不服气:“至于要这种人的钱吗?”
王凤花叹气:“美妮,你是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再说你现在有钱,更是不用愁,可是小丫母女不一样,你看李永红穷成那样,小丫受了多大委屈?这小丫如果是彭寒松的亲闺女,凭啥他自己逍遥自在学校里搞对象,李永红辛辛苦苦在家一个人带孩子受苦?”
好像有道理啊……
李娟儿:“我觉得我们应该想个办法,如果彭寒松确认是小丫亲爹,那就应该逼着彭寒松承认了李永红母女,只要他承认了,哪怕他看不上李永红不和李永红过了,既然承认这个女儿,那就得出钱养小丫!”
福宝沉吟了片刻,终于道;“现在,我们第一步是要确认彭寒松是小丫的爹。”
大家纷纷看向她:“那咱们直接让李永红认一认不就行了?”
福宝却是道:“直接认自然是可以,但是认了,彭寒松看到她,就知道了,有心理准备了,万一他不认呢?所以我们必须想个办法,逼着彭寒松必须忍下李永红和小丫,逼着他承认,不能给他思考的机会去否认这件事。”
大家想想,都觉得有道理:“那该怎么办?”
福宝又道:“我们挑一个全校的大课程,最好是很多人在场的那种,或者在食堂吃饭的时候,让李永红暗地里先认认,确认是了,让她带着小丫冲过去直接认亲,让小丫喊爹,这样的话,打彭寒松一个措手不及,他根本没机会去思考去否认,估计就必须得认下来了。其实就算他不认,只要他不当场否认,或者否认的时候有犹豫,大家都是明白人,肯定能看出来,那我们都可以找学校领导,让同学作证,这样就能逼着他养小丫了。”
几个舍友听了福宝的话,都有些兴奋了:“行,就这么干吧!”
冯美妮搓着手:“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那个文学院孙秀兰的嘴脸了,她还不得后悔死啊!”
李娟儿想起那个人对自己的奚落,却道:“其实这还便宜她了,如果彭寒松真是小丫的爹,她和彭寒松在一起了,那是赔一辈子!”
大家想想,好像也是的,不过现在关键是小丫母女,顾不上其它了。
当天回去后,大家心照不宣,彼此都不提彭寒松的事,安抚着李永红母女,又随口问了李永红关于小丫爹的一些问题,越问越觉得,这什么彭寒松就是过去那个彭狗剩啊!!
都已经结婚有过孩子的男人了,还装什么装,真不要脸!
不过大家还是忍着,先不让李永红知道,免得她心急,破坏了计划。
到了第二天,恰恰好就是一堂全校必修的军事理论大课,那个文学院女生孙秀兰自然也修了这堂课,于是福宝她们发现,彭寒松和孙秀兰都来了。
大家相视一眼,都松了口气,于是福宝和李娟儿留在这里,负责盯着文学院女生和彭寒松,王凤花回去把李永红和小丫叫来,并告诉她们事情真相。
这边等了半天,总算看到王凤花回来了,大家拼命对着王凤花使眼色,王凤花抬了抬手,之后点头。
看到王凤花点头,所有的人都放心下来。
看来彭寒松果然是小丫的爹?
李娟儿眼睛里发亮,咬牙切齿低声说:“那个彭寒松,必须得认小丫!”
冯美妮也冷笑:“还有那个说你的孙秀兰,这次看她脸都得肿了!”
福宝压低声音:“大家淡定,淡定,等这节课上完,趁着大家说话的时候,就让李永红带着小丫冲进来。”
王凤花点头,又跑出去嘱咐了几句李永红,让她藏好,这才算了。
整节课,大家上的都有些心不在焉,毕竟这种军事理论课,都是一堆的理论,考试的时候认真看书就行了,而上面讲课的那位也是在讲一些完全不实用的什么战斗战略兵法策略,听得大家头都大了。
好不容易等到下课铃响了,几个人顿时兴奋起来,全都盯住了前面的彭寒松。
只见彭寒松正在那里和那个孙秀兰说话,不知道说了什么,孙秀兰发出低低的笑声,娇娇气气的。
李娟儿看得鄙视不已:“真有意思,他自己闺女在外面受罪,他竟然还有这心情!”
冯美妮突然道;“不行,我得把这个人渣写到我的文章里,把他写进去,把他写死,遭受千人唾骂!”
福宝一听,赞同:“这个好,要把他写得很惨!”
偏偏这个时候,在她们说着话时,彭寒松和孙秀兰竟然转过头来,看向了李娟儿这个方向。
孙秀兰瞄了一眼李娟儿,抿唇笑了下,之后又转过头去,两个人继续说话了。
李娟儿顿时无语了,这是啥意思,朝她耀武扬威吗?
冯美妮见了,终于忍不住了:“风花姐呢?她怎么还没带小丫娘过来?”
这话刚落,就听到一个哭声传来,紧接着,李永红拎着手里的小丫,直接冲向了彭寒松,嘴里还喊着:“狗剩,狗剩,你考上大学了啊,你咋就不理我们母女,我们找了你好久,找得好苦啊!”
这一扯着嗓子的哭喊,可是把整个大礼堂的学生全都惊到了,大家纷纷看过来。
只见一个粗糙又黑的农村妇女打扮的人,手里拎着一个几岁大的瘦骨伶仃小姑娘,鼻涕一把泪一把地扑过去,直接抱住了彭寒松的大腿。
而她嘴里却是喊着:“当初你说你进城后就想办法解我们母女的啊,你说先离婚,回头进城再想办法,可我一直没等到你,现在家里实在是揭不开锅了,我才说进城找你,谁知道这首都这么大,我们到处找遍了,他们说你改了名字,离开了,考上大学了,我带着小丫把首都大学快找遍了,总算找到你啊,你这没良心的,我找你找得好苦!”
说着,又喊:“小丫,你快叫爹,给你爹跪下,这是你亲爹啊!可怜你生下来就没见过你爹几次!”
彭寒松是懵了,彻底懵了。
特别是当他那个叫“狗剩”的名字被他乡下的媳妇在所有的师生面前嚷嚷出来后,他脸色煞白,手都在颤抖,他觉得自己完了,全都完了。
人生中最丑陋的一面,带着原罪,向他扑面而来,他躲不开。
所有的人都看到了李永红,听到了李永红说的话,也看到了那个可怜没爹孩子小丫。
大家求证地望向彭寒松。
只看一眼,看到彭寒松那个样子,大家就都明白了。
他果然就是那个农村妇女口中的狗剩。
孙秀兰傻眼了,她刚才还和彭寒松讨论起来英国的诗歌,讨论着艺术的美感,讨论着文学的典雅,可是谁能想到,下一秒,彭寒松竟然冒出来一个这样的媳妇和孩子,而且他还有一个名字叫狗剩。
她瞪大眼睛,绝望地望着彭寒松,愤怒和羞耻渐渐地涌上来,她咬牙问道;“这,这是真的?她们是你的媳妇和闺女?你真叫狗剩?”
彭寒松看看抱住自己不放的李永红,再看看自己的对象孙秀兰:“这,这不是,不是,我早就离婚了,我早就离婚了,李永红,你放开我,我们都已经离婚了你干嘛这么缠着我?”
说着,他就要和孙秀兰解释。
然而孙秀兰又羞又气,已经恨得眼泪都流出来了:“骗子,骗子,你竟然已经结过婚了,你连孩子都有了,你凭什么瞒着我!原来你一直都在骗我!”
孙秀兰拔腿就跑,谁知道跑的时候,一不小心,趔趄着就倒在那里,倒下的是还被旁边的课桌腿绊倒了,摔在了那里。
也是巧了,她恰好就摔在了福宝等人跟前。
李娟儿看了,没扶她,也没落井下石,就那么看着她。
孙秀兰狼狈地爬起来,仰起脸,就看到了李娟儿。
四目相对,李娟儿神情平静,没有奚落嘲笑,也没有一丝丝的怜悯同情。
如果说李娟儿以前看不透,那现在算是看透了,这就是自作自受,自己不听别人的劝,丝毫不去求证,一味地相信一个彭寒松,遇到这么丢人的场面,也是活该了。
这个时候,周围的人自然也都看到了这一幕。
大家陡然想起来,好像就是在同样这大礼堂,就在几天前,孙秀兰还指着李娟儿说人家故意冤枉彭寒松,故意败坏彭寒松的名声,她还和彭寒松打得火热。
现在这才几天功夫,彭寒松别说媳妇,就连闺女都出来了!
可真是丢人现眼哪!
人家当时劝她,提醒她,她不听,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现在闹到这地步,也是活该了!
有人闷笑出声,有人议论纷纷,孙秀兰看着李娟儿那平静看透一切的目光,羞愧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哇的一声哭出来,捂着脸拔腿跑了。
……
大礼堂一场闹剧,彭寒松丢尽了脸面,孙秀兰也是没脸见人,全年级学生算是跟着一起看了个大热闹,大家有滋有味地讨论起来,甚至这件事还传到了教导主任那里,主任找到了彭寒松,给他做思想工作,告诉他抛弃妻女的风气要不得。
彭寒松没办法,他知道这件事闹这么大,自己不承认不行,不承认估计以后毕业分配都没好果子吃了。
为了前途,他只能认了,表示愿意和李永红复婚。
但是到了这个时候,李永红在福宝宿舍几个女生的分析劝导下,却已经有了自己的心思,当下就不乐意了:“我们已经离婚了,他现在被逼着和我复婚,以后我能有好日子过吗?他心里怨恨着我,我知道,我都明白!”
教导主任无奈了:“那你的想法是?”
李永红早就知道这事该怎么办了:“他得给我钱,小丫是他的亲生骨肉,他得出抚养费,我打听过了,他得抚养到十八岁才行。而且你们领导得给我做主,让他给我钱,直接把他的补助发给我一部分,要不然他肯定不给我钱!他以后赖账,那我不是还得天天去找他讨债?你们必须直接把补贴打给我,要不然我就来你们学校闹,说你们学校包庇陈世美!”
教导主任:“……”
他当然不知道,这些话都是福宝她们事先和李永红沟通,早就教好的。
于是教导主任把彭寒松叫来,一起商量了一番,最后讨价还价,彭寒松给自己三分之一的补助或者工资到李永红那里,直接从补助里面扣,不经过彭寒松的手。
而这个直接扣,以后也要跟着彭寒松的关系直接转,也就是说,彭寒松关系到了哪里,哪个单位负责给李永红发钱。
商量完了后,李永红松了口气。
早已经不指望这个男人了,这个男人没心,但是她拿到了钱,拿到了钱,就能养闺女,这对她来说是最好的结局了。
比她预想得要好呢,以后不缺钱花了。
彭寒松却是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从此后,十几年,他的人生都要被李永红缠着了,而且几乎没办法摆脱!
十几年后,他都多大了?他以后怎么结婚生子?
这个消息传出去,对于绝大部分人来说,自然是大快人心,福宝宿舍的人特意庆祝了一番,又带着李永红母女,去商场给她们买了新棉袄什么的,送她们去了火车站回老家。
以后学校会直接汇款给李永红,反正在老家有钱拿,一个月五块钱,足够她花用了。
送走了李永红母女,大家都松了口气,觉得自己完成了一桩大事件,松了口气之余,大家突然想起了这件事的最初,纷纷望向福宝:“福宝,这件事,要说起来,也真是神了,你当初怎么——”
福宝当然什么都不会承认的,她赶紧道:“哎呀,我差点忘记了,今天我约了我定坤哥哥看电影的!”
几个舍友纷纷围上来:“你说说啊,当初你怎么——”
福宝赶紧跑:“不行不行,我要迟到了!我要去看电影!”
说完,赶紧收拾,穿衣服戴发卡,她要去看电影!
几个舍友见此,一个个托着下巴,纷纷陷入了沉思。
现在先算了,等以后,怎么也得问明白。
而冯美妮则是考虑着……这些,是不是都可以写到她的文章里?
……
摆脱了舍友的逼问,福宝赶紧收拾打扮齐整往电影院跑。
这是福宝人生中第一次来到电影院。
站在熙熙攘攘的电影院门口,她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的人来看电影。
电影门口贴着《庐山恋》男女主角的大海报,男主角俊逸,女主角娇俏,含情脉脉地侧头望着男主角。这一幕对于现在的国人来说,无异是不小的冲击。
这是一个敞开国门呼吸新鲜空气开始崇尚自由的年代,但是关于男女之间的搞对象,关于爱情,一切都还蒙着一层神秘的面纱。
福宝看着周围成双成对的年轻男女,突然明白为什么这部电影在学生之间口碑如此之好,这是一个只谈对象不谈爱情的年代,这部电影单凭《庐山恋》三个直白的字眼,就足以让人向往。
过来看的都是搞对象的,自己也是。
正想着,就听到耳边传来低沉的声音:“福宝。”
她忙回头看过去,只见萧定坤正往这边走来。
今天的他穿着和平时并没有太多区别,不过刚毅的脸庞上却隐隐透着温柔的笑意,深邃的眸中带着化不开的浓情,就那么望着自己。
她望着这样的萧定坤,想起来昔日那个站在土坡上狂野不羁的少年,心怦然而动。
这么多年过去,他成熟了,把曾经所有的锋芒收敛起来,而她也长大了。
福宝绽唇一笑,甜甜地叫了声:“定坤哥哥!”
萧定坤凝视着这样的福宝,她穿着一身橘黄色宽松毛衣,下面是一条略显修身的长裤,整个人显得苗条纤细却又随性,脚底下是一双黑色小羊皮靴,头发顺滑地披散在肩头,黑亮好看,泛着自然的光泽,而上面佩戴了自己送给她的元旦礼物。
这样的福宝,如同来自大山的一股轻风,在这喧嚣的都市里别致清新。
萧定坤走近了,很自然地拉起来她的手。
福宝微怔了下,看看四周围,那些成双成对的,也都是牵着手的,便也就任凭他牵了。
人是要看环境的,周围人都牵,仿佛成了理所当然的事。
萧定坤有力的大手轻轻捏着她柔软的小手,垂下眼来,眸底颜色转深,里面仿佛有星火动荡,开口时,却是哑声道:“今天很好看。”
确实很好看,萧定坤走过来的时候就发现好几个男的都悄悄地往福宝这里看。
福宝听得这五个字在耳,心花怒放,仿佛小时候第一次看到烟火,那烟火在夜空中绽放,渲染多彩五颜六色,这是人生中最幸福最甜蜜的时候。
萧定坤牵着福宝走进电影院,这两个人,男的一身黑色呢子大衣,沉稳贵气,女的娇软可人,像是冬天里一株迎风绽放的艳美小花儿,手牵手走在一起,煞是惹眼,一时之间不少人侧目看过来。
甚至还有人悄悄地说:“这两个人比庐山恋那两个男女主角还好看!”
福宝听到了不远处细碎的声音,细腻的面颊便红得犹如熟透的桃子,她看了下身边的萧定坤,谁知道恰好这个时候萧定坤也看过来,四目相对,福宝心跳加速,不由手指微颤。
萧定坤感觉到了,挑眉:“怎么了?”
这个时候,恰好两个人走到了电影院里面的拐角处,光线微暗,电影院里轰隆隆的音乐声传来,沙哑低沉的声音稳稳传入耳中,仿佛模糊的呢喃。
这一幕太暧昧了,暧昧得福宝的心像要爆炸。
福宝看都不敢看萧定坤,只盯着旁边过道上的海报:“没什么,我,我就是想着——”
萧定坤微微俯首过来,更加靠近了福宝几分。
这个时候,他的火烫鼻息就轻轻喷在她的额头上,笑着问:“想什么呢,小福宝。”
小福宝……
这对福宝来说冲击太大了!
小福宝,并不算一个特别的称呼,但是他叫出来的那种感觉就不一样,太暧昧,太亲近,仿佛她是他手心里的一个小宝贝。
福宝别了他一眼:“干嘛这么叫我!”
萧定坤俯首,凝着这小东西,黑白分明的清亮眼睛,要看自己,又好像不太敢看,一眼瞥过来的时候羞涩妩媚却又有说不出的意味。
他喉头干渴,喉结滑动,眸光下滑,落在她的小嘴上。
嫩生生的小嘴,是稀罕的粉红色,粉嫩地透着光泽,让人忍不住想啄上去,含住,吞下。
他眸中颜色转深,挑眉低声道:“不喜欢?就是想这么叫你。”
福宝被看得不知道如何是好,脸上红得仿佛要滴血:“随便你!我不管你了,赶紧去看电影,不然都要开始了。”
这个时候,电影院里已经开始放庐山恋的片首歌了,看来是真要开始了。
萧定坤其实对于电影不感兴趣,电影里谁和谁恋他更不感兴趣,他只想牵着小福宝的手,陪着她一起看。
不过他还是微微颔首:“走,我们进去。”
说着间,他抬起来胳膊,用自己的胳膊环住了福宝的腰。
福宝后腰那里顿时微僵了下,轻轻挣扎下:“小心别人看到不好……”
到底是从那个年代过来的,骨子里的保守是不可能轻易抹去的。
萧定坤的动作却是坚定又霸道,强悍的臂膀紧紧箍住她的细腰:“看到就看到。”
福宝听他这话,又气又羞又恨,直接拿手去捏他的胳膊:“定坤哥哥,你怎么这么坏呢!”
根本是故意的吧!
然而萧定坤的胳膊太硬实了,硬得她根本捏不动。
萧定坤拢着她的腰:“走吧,我们快点进去。”
……
坐在了放映厅里,电影已经开始了。
萧定坤和福宝是紧挨着坐的,萧定坤的手越过两个座位之间的把守,轻轻落在福宝的后背上,福宝开始有些不自在,后来也就多少习惯了。
或许是《庐山恋》太热门了,晚上的票又比较抢手,她挑选的时候座位已经没多少了,是比较靠后的,从她这里,可以看到前面的那些看电影的男女,大家都非常亲近的。
她和他现在是明明白白地在谈对象,谈对象就应该是这样的吧。
萧定坤却在这个时候抽回了自己的胳膊,拿出来之前买的爆米花,福宝接过来,吃了几粒。
大城市里的爆米花做法好像和乡下那种黑铁炉子爆出来的不太一样,以至于味道没有当年的那么香,不过在这种光影交错之中,在身边男人呵护地揽着自己腰肢的时候,吃爆米花更像是一种感觉,一种情调。
电影画面上,庐山的美景怡人,演绎着一段隔岸荡气回肠爱情的男女主角的是如此年轻美好,而爆米花吃在口中,是香是甜,是爱情的甜腻香味儿。
偏偏这个时候,电影里的插曲响起,“跳跃的心儿哟,为什么这样慌乱,象那平静的湖水荡起波澜,半喜半羞半羞半喜,难道梦中的爱神,真的悄悄降临我身边”。
而与此同时,俊逸的男主角飞快地在靓丽的女主角脸上亲了一下子。
放映厅里所有的人都看呆了。
还能这样?
电影里还可以放这个?
无论男女,面红耳赤,呼吸急促。
福宝更是。
当看到这一幕的时候,福宝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化开了,就连半边身子都酥酥软软的,竟是下意识靠近了身边的萧定坤。
萧定坤当然感觉到了。
他的气息有片刻的紊乱,微微收紧了揽住福宝腰肢的胳膊,迫使她的身体更靠近了自己几分。
女孩儿的身体柔软,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馨香,这是天底下最动人的诱祸。
他哑声问道:“喜欢看电影吗?”
放映厅的光线昏暗,但是他依然看到福宝眼眸湿润得发亮,仰脸望着他:“喜欢。”
这一刻,萧定坤胸口被压抑得渴望仿佛出闸的洪水,不可抑制。
她说喜欢的样子,仿佛在期待和魅惑。
萧定坤骤然俯首下去。
沉闷喧嚷的电影音响声中,娇软妩媚的女孩儿发出了一声猝不及防的“唔”声,湿润惊讶。
放映厅里,模糊的灯光中,最后面这排座位上只露出一头乌黑的长发,以及一双纤细好看的手,那双手紧紧地攥住了椅子把手。
隐隐的紊乱气息之后,萧定坤低首望着怀里已经软得犹如豆腐般的女孩儿,哑声命道:“当我吻你的时候,你要抱着我的腰。”
福宝面红耳赤,已是思维无能,只能顺着他的意思点头,放开攥着座位把手的手,去环住他的腰。
成熟男人的腰,遒劲有力,福宝甚至可以感觉到羊绒衫下结实的肌肉紧紧绷着。
萧定坤看着怀里乖巧的女孩儿,唇轻轻落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口中发出低低的音节,仿若呢喃。
“Je t""aime.”
……
Je t""aime.
这句话用中文说,发音大概是“热,带么”。
福宝回到宿舍后,心依然是飘的,脚仿佛踩在云上。
她今天受到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
定坤哥哥陪她去电影院看电影,揽着她的腰肢,还吻了她。
她在书中看到过关于爱情关于亲吻的描述,以为那种醉人的感觉只是文学描述的夸张手法而已,但是她没想到,轮到她的时候,她竟然是脑子里仿佛浆糊,思考无能,整个人都软了。
以至于到现在,她的手脚都好像不是自己的。
脑子里昏乎乎的,不断地浮现出当时定坤哥哥吻她时候的情景,他的气息他的味道他当时对自己说的话。
“热,带么”,这是什么意思?
是很热吗?
福宝摇头,她觉得肯定不是的,在那种时候,当定坤哥哥对自己说出这几个音节的时候,她看到了定坤哥哥眼眸深处闪耀的火光,那是一种炽热到仿佛岩浆一般能随时吞没一切的渴望,渴望到贪婪。
这几个音节一定有特别的意思。
只是他不愿意告诉自己罢了。
李娟儿原本躺在床上看书,突然抬起头来问:“福宝,《庐山恋》好看吗?”
福宝下意识点头:“挺好看的。”
冯美妮来劲了:“都讲啥啊,你给我们说说,我也打算去看。”
说起这个她有些嘿嘿笑了下“王军要邀请我去看这个电影,我得提前知道下,有个心理准备!”
福宝想了想,发现自己脑中一片空白。
她又想了想,最后干巴巴地道:“就是讲一个男的在庐山遇到一个女的,两个人产生了爱情,在一起了……”
宿舍的几个女生都好奇地打量过来:“就这?然后呢?”
这部电影挺火的,肯定有好看的地方,她们还想听个稀罕,结果福宝就说出来这个。
面对五双好奇的眼睛,福宝这才发现,自己满脑子都是定坤哥哥,满脑子都是身边男性强烈的气息,满脑子都是他嘴唇的滋味,她根本没认真看电影讲了什么。
她张口结舌了一会,最后终于想起来自己听到的别人关于这部电影的介绍:“女的是归国华侨,时髦,衣服靓,长得也好看,男的是干部的儿子,博学多才。”
王凤花听了,若有所思:“额,我好像听人提过,说这部电影里女主角换了四十多套衣服,全都是从香港买的。”
福宝忙点头:“对对对,那一套套的衣裳可真好看,时髦,咱见都没见过。”
现在穿港货是一个时髦,只不过很多人根本没渠道买到港货罢了。
这么一说,宿舍里的人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港货,福宝总算得了消停,她躺在床上舒了口气,脑子里再次想起萧定坤呢喃的那句话。
她发誓,一定得搞清楚,他到底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