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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城做的这个小手术还真是不错,什么不说,就看他最后在胖子伤口上缝得那针就特别的叫人安心,那真是一柳一柳的,看着就好像在胖子腰上画了几排纹身一样,非常的漂亮。
胖子满脑袋的汗,已经给疼的快晕了。阿城让他就这么趴着,两天之内,尽量都不要动。
“靠、呃靠,两天?胖爷我现在这造型,拉屎的话,那还不得喷到天花板上?”胖子吱吱呜呜的说道。
阿城似乎不太喜欢听别人说这种粗俗的话,当即就瞪了胖子一眼。我连忙说道:“你赶紧晕倒吧,别半死不活都这么恶心。”
胖子也实在没力气再折腾,就趴在那儿睡了。然后,阿城把我们带到了一间疗养病房里。
“你在这儿洗个澡吧。处理完小爷的伤口,我就去把吃的送过来。”阿城冲孙老板说道。
孙老板连连感谢,接着,阿城又把我带进了另外一家小一点的,有点像门诊室的屋子里。
面对面的坐下之后,阿城就开始给我拆纱布。我看了他一会儿,发现这人的注意力好像非常的涣散,双眼完全没有在意我手的感觉。可是,他的动作却非常的娴熟,那些纱布已经在我手上缠了很久了,弄下来的时候,我竟然一点儿不舒服的感觉都没有。
“是一把很沉很锋利的刀吧?”
我一愣,接着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呃,是啊,这你也看得出来啊?”
阿城点了点头,然后就不说话了。他给我左手的断口消了毒,又给我注射了一支静脉针剂,然后,阿城就拿起一支小钳子,对着电灯。仔仔细细的给我挑断口处的污迹。他非常的细心,我五根手指五个断口,弄了快有半小时,他才清理完两个。
我感觉有些压抑。于是就找了个话头。“阿城,你觉得我的手指还能接上吗?”
我本以为他会点头或者摇头,可是,阿城的回答却让我有些语塞。“既然都砍掉了,为什么还要接回去,做了就别后悔。”
我心里琢磨着,可能秦风是把那些事情也告诉他了。可是细想也不对啊,关于我不是阿爹亲儿子的这件事情,二叔和小姑一定不会让任何人知道,哪怕是家里的伙计。可是阿城的语气怎么好像知道这是我自己干的一样?
而我问这句话也并不是真心慌着要把手指接回去。一来是无聊,二来,胖子之前说他能找人替我接手指,我就想问问阿城的专业意见。
我略显尴尬的看了看他,然后有叉开话题。问道:“这家医院里一共有几个护士啊?”
“两个,有一个上白班,下午就走了,她负责医院的卫生。”阿城说道。
“那还有一个呢?”
“就是我。”阿城看着我的手说道。
“你?这,你,你不是医生吗?”我诧异的问道。
“是医生也是护士。”
阿城说完之后,我心里就凉的慌。“那,那特娘的这么大一栋楼里,就,就你一个人?”
我说话带把子那是常有的事,可谁知道阿城忽然把头抬起来,冷冷的看着我。我心说至于嘛。特娘的大老爷们儿不可能真的会介意这些吧。
然后,阿城又把头低了回去,继续给我处理伤口。“本来病人就很少,我一个人其实就已经够了。”
“哦......”
我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阿城他该不会一直都是一个人住在这里的吧?我去。那,那可要了亲命了。再一想这人刚刚的那些反应,还真像是那种一个人憋太久,性格孤僻的感觉。
想着想着,我就想到了自己在楼道里看到的那个人影,“阿城,你,晚上都是一个人睡在这儿啊?”
“偶尔会有住院的病人。”阿城低声回答道。
“你住了多久了,呃,晚上有没有见过......”也不知道是怎么的,都经历过那么多事情了,我还是被这医院以及附近那些老房子里的阴郁感染,心里毛毛躁躁的。
说完这些话,我突然感觉医院里静得更吓人了。
“有时候吧。”
“啊?”我心里顿时一哆嗦。“你是说,你在医院里见过,见过那些东西?”
“也不是真的看到,医院这种地方呆久了,总会遇上几件事情,特别是地下室里的停尸间,晚上的时候,总......”
“诶,别别别,咱,咱明天再说吧,大晚上的。”我尴尬的说道,心想自己刚才真的在楼道里见鬼了?
阿城告诉我,这家医院是三叔刚到乌鲁木齐的时候,爷爷买下来的,像这样的医院,袁家还有好几个,当时这附近还不错,至少没这么冷清,可后来,因为乌鲁木齐市区建设规划的问题,居民大多都搬走了。据说再过几年,这一块儿也要拆了。最近这些年,医院里的设备是越来越先进,但人却越来越少。以前除了阿城,还有几个医生护士,后来也都相继离开了。
阿城的父亲就是医生,后来过世了,阿城就离开了他本来工作的大医院,来到这里继续帮阿爹他们做事。像这样的生活,阿城已经过了将近五年。
“呵呵,你还真够胆儿大的。”听完之后,我不禁说道。
阿城把头抬了起来,“已经处理好了。”我低头一看,纱布也重新包好,之前那种发痒胀痛的感觉也没了。
“你医术还真不错。”我点头道谢。
“没什么,你也去疗养室休息吧,洗澡的时候当心别弄湿了。我很快就把吃的送上来。楼道的电灯坏了,明天我才能修好,上楼的时候小心点,另外,你的那个朋友也别让他到处乱走了。”说完,阿城就离开了房间。
阿爹和秦风以及胖子在二楼的病房,我现在在三楼,疗养室在四楼。上楼休息之前,我又去看了眼阿爹和胖子。秦风叫我别担心,他会照看好一切。
拿着一个手电,我上了四楼。夜晚的寒风吹来,凉得叫人发抖。看样子乌鲁木齐也快下雪了。我没有立刻进屋,而是站在走廊里点了根烟,一边解乏一边仰望远处市区的灯火。本来这种略带寒凉的清静是很让人惬意的,可是突然,我看到楼底下,一个身穿白大褂的人,正站在大楼的前面,一动不动的看着前面。
那人影很模糊,但是从体格看,我还是认出那是阿城。他站在那儿干什么?不是去给我们弄吃的了吗?
我猛地感觉他那样子有些古怪。好像是在跟谁说话,偶尔还会左顾右看一下。难道他在楼下遇到花生了?两个人正聊天呢,花生站在底楼的楼道里,所以我看不见?
不可能啊,一个是假惺惺的热情。一个性格孤僻,他们能说什么?
就在这时候,我忽然看到,底楼楼道的边上,有个白色的影子飘忽了一下。我顿时浑身一抖,赶紧把手里的烟头给扔地上了。
那白影子就好像一张飘荡的白窗帘的一角,我立马就想起自己之前在楼梯上看到的人影。
可是再一想。也许阿城压根儿就不是我想的那样,其实他早把这儿当自己家了,还有个女朋友,只是不想让我们这些人看到而已。
过了一会儿,阿城就走回了大楼,那个影子的一角也消失了。
“你在看什么?”
突然听到有人在背后说话。我吓得差点从围栏上掉下去。回头一看才发现是花生。
“哦,没,没什么。”
花生冲我笑了笑,“这家医院还真不错,每间病房都干干净净的。五楼和六楼还有不少床位,今晚我就睡上面。”
“哦,那先把晚饭吃了再上去吧。”说着,我就准备和花生一起进屋,“诶......”
“怎么?”花生看向我。
我啧了啧嘴,“花生,你觉得这家医院怎么样?”
“我从来没去过医院,你指的是哪方面?”花生笑道。
“你,你有没有觉得这地方鬼气森森的,我之前好像看到了一些不干净的东西。”我说道。
花生回头看了看走廊和楼梯,“这不是袁家的地方吗?用不着担心。”
“我也知道,可......那你觉得阿城那个人有没有什么古怪?我特娘不知道为什么,看他的时候,心里老慎得慌。”
花生拍了拍我的肩膀,“别想太多了,进屋吧。”
说完,我们便推开了房门。这间疗养室跟宾馆房间没什么区别,有两张床,孙老板已经躺在床上,正拿着一个脏兮兮的卫星电话,不知道再跟谁通话。
“总之下个星期我就会回来,放心吧,你们赶快把东西都准备好,处理完公司的事情,我还要再离开一段时间......啧,问那么多干什么......”
孙老板给自己公司的人讲话,和跟我们这些人讲话的口气完全不一样,也不是凶巴巴的那种,反正就特别的有那种大老板的份儿。那卫星电话看样子是孙老板之前就准备好的,挂了一个电话之后,我们本以为他要跟我和花生说什么,谁知道这狗日的连着播了十几个好嘛,全是什么公司业务之类的事情。我跟花生也不想打扰他,就坐在旁边抽烟。有一茬没一茬的听着,我发现孙老板在电话里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等处理完公司最近的事情之后,我还要离开一段时间。”
也不知道这家伙又打算去哪里潇洒。
等孙老板放下电话,想起旁边还有俩人的时候,阿城就端着一个大盘子进了屋。我们一看,盘子里居然还是刚做好的饭菜,香气扑鼻,看着就知道味道不错。
“你们吃完了放桌上就行,我明天收拾。”说完,阿城也不等我们道谢,直接就走了。
我们都饿得厉害,也顾不了那么多。吃饭的时候,孙老板说过两天他就要回北京了,还把我和胖子的联系方式要了过去。
“等个把月,你们三位如果还有时间,到时候我们可以在北京碰个面。”孙老板说道。
我笑了笑,“我们几个是做什么的你还不清楚吗?就怕上不了你那商务聚会。”
“嗨,袁先生你这么说就见外了。我们怎么也是出生入死过一回的,那些东西就别提了,而且我主要是想请你们帮我一个忙。”
“你想转行卖古董?”我说道。这话我还真不是完全在开玩笑,我已经打定主意要离开袁家。至少说我得知道自己是打哪儿来,生生父母是谁之后,才可能接受这些事情。所以我没办法再过以前那种少爷生活,得自己找点事情做。
左右想想,自己可能还得干这行,一来是自己没本事,二来,这些事情里头,跟我的身世肯定是有关联的。
“不是那个。”孙老板说道,“总之等我处理完所有的事情。再给你们看一样东西之后,可能你们也会感兴趣。”
我一听就觉得奇怪,“什么东西啊?”
孙老板皱了皱眉头,“我也记得不是很清楚,必须回老家再看看才知道。反正不管我记得对或错,到时候咱们北京再说,啊。”
“好。”花生忽然开口答应了。
我有些吃惊,但也没好立刻问原因。
吃饱喝足,三个人抽完一包烟,闲扯淡了几个小时后再把澡一洗,诶。我那个困啊,倒床上立刻就睡着了。
睡到后半夜的时候,我突然感觉到有人在拍我的后背。你很疲乏的时候给人拍醒,自然是件非常不爽的事情。我翻过身,正打算开骂的时候,突然就看到一张阴森恐怖的脸出现在我的眼前。
那玩意儿可太吓人了。简直就好像有个人把打开的手电筒放在下巴上,然后突然转向你。我正要张口大叫,一只手就猛地把我的嘴给捂住了。
这一瞪眼再看,我靠尼玛的,那还真是有个人把手电筒搁在自己脖子上。
“嘘......”孙老板一脸怪影冲着我。
我心说嘘你妹啊。尼玛大晚上不睡觉,搞什么飞机啊?可是,当孙老板慢慢的把手从我脸上松开的时候,我忽然就听到房间的门正“咯咯,咯咯”的响着。
那声音太怪了,就好像有人在用手指甲用力的刮门板一样,我当时就给吓醒了。孙老板不停的朝我做手势,可不知道是他太着急还是我心里慌,我完全不知道他想表达个什么意思。但是不管是什么意思,我们两个人现在都恐惧到了极点。
阿城之前就说过,这医院不干净,再加上我在楼梯口见到了那种东西,一下子,我的大脑里就浮现出各种各样恐怖的幻想。
最后,我跟孙老板两个人几乎都要抱成一团了。忽然,门板上的声音停了下来。我跟孙老板面面相觑,还是不敢说话。
我正想着是不是要出去看看的时候,忽然,
“呼......呼......”
又一阵怪声从门板底下的缝隙里透了进来。声音是从走廊里穿出来的,好像有一个很沉很沉的麻袋在地上一下一下的拖行。
“嘶......呼,嘶......呼......”
我心都快缩到后背上去了。那古怪的声音就在门外来回的徘徊,一直不肯离开。
“呼、”
声音突然在门口断了,我们心里随即也是咯噔了一下,都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不禁就开始想,之前......之前我们到底有没有锁门啊,万一我忘了锁,门外边爬进来什么长头发,只剩下半截身子的东西该怎么办?
可是等了很久,门口也没再有任何的动静。我看了看孙老板,孙老板看了看我,俩怂货同时指了指对方,又指了指门口。
意思就是“你特娘快过去看看啊”。
孙老板连忙摇了摇头,我,我想了想就把自己的左手举了起来,心说老子现在是残障人士,你特娘有没有公德心啊?
孙老板苦瓜一样的脸,看着我那左手一声轻叹,像是在说“算你狠!”然后,他就慢慢的朝着门口挪了过去。
孙老板把身子贴在门后面,伸长脖子,眼睛慢慢的靠近了猫眼。
我心惊肉跳的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发现,孙老板看得有点儿久了。我想叫他。可又不敢出声。正也要摸过去的时候,陡然之间,孙老身子一抽,捂着自己的胸口就直挺挺的往后倒去。
我一惊。同时,就听到先前那怪声再次出现。
看到孙老板倒地,我立刻就跑了过去,一摸他胸口,我整个人就凉了半截儿。
孙老板的心跳已经停止了。我,我去,该不会......他是在猫眼里看到什么东西给吓死了吧?
我慢慢的把头拧向那扇门,听到那怪声好像在一点一点的远去。我绷紧的神经,想要一把将门给拽开,可最后。还是只敢从猫眼往外看。
门口一片黑,只是在视野的边角里,我看见一大团沾满鲜血的纱布在往前挪。
“嘶......呼......嘶......”
两三下,那团东西就彻底的离开了我的视野。我皱着眉,终于鼓起勇气把门给拉开。提着电筒往走廊里一照。却发现那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声音也消失了。
“花生!秦风!”
我立刻大喊起来,几秒钟不到,上下的楼梯都传来了动静。
花生最先赶了过来,没多久,秦风也来了,跟着是阿城医生。
我没有过多的解释。立刻指向了躺在地板上的孙老板。花生本想打开灯,可是摁了两下开关,电灯也没有反应。于是,他和秦风就蹲到了孙老板身边,伸出手一探,两个人的表情都是一僵。
“死了?”秦风不可置信的说道。
“让我来看看。”阿城也蹲了下来。检查了一下之后,他说道:“是心肌梗塞,还有救。”说完了之后,他随手就把孙老板抱了起来,然后飞快的下了楼。
我们连忙跟着往下跑。可是我突然看到,花生正蹲在门前,一只手摁在走廊的地板上。
“怎么了?”我回过头问道。
“热的。”花生把手收了回来。
我伸手一摸,果然,那一块地板上的温度要比周围高很多。按照刚才的情况,孙老板在猫眼里看到的东西,应该就在这块地方。可是那东西究竟有多恐怖啊,怎么竟然活生生的把一个人给吓死了?
来到三楼的一间手术室,阿城就正在给孙老板做心脉复苏。我等得满头大汗,一直不见心跳仪上出现半点波动。当时间过去了五六分钟的时候,我们都开始意识到,孙老板可能已经没有机会了。我这还是第一回遇上被吓死的人,心说难道孙老板看到的东西比在幻雪禁城里经历的还要恐怖?
可就在这个时候,也不知道阿城做了什么,孙老板忽然张开嘴,猛吸一口大气,从手术台上坐了起来。
吃惊了一阵之后,我才看到,孙老板的胸口又起伏了起来,心跳仪上也滴滴嗒嗒的作响。
“呃,呃......”稍微反应过来之后,孙老板看着我们就说道,“有鬼,有鬼,这,这医院里有鬼!”
孙老板这些话,那种歇斯底里的叫声,让周围的气氛顿时阴沉了下来。
“到底发生什么了?”秦风问道。
我就把事情的经过简单的叙述了一下,然后,花生走到孙老板面前:“你看到了什么?”
孙老板满脸大汗,脸色全都白了,“不知道,别,别问我,那,那是鬼。”
我叹了口气,知道这时候问什么孙老板可能都没法回答。
“好了,让他休息一下吧。”阿城说完,就一脸平静去整理周围的仪器。
我和花生把孙老板扶到了五楼的另一间病房,秦风下楼去继续照看阿爹。一切平静下来之后,我脑子里几乎全都是那团沾满血迹的纱布的影子。
“你们在这里呆着,我去医院周围看看。”花生说着,就将短刀插进了外套当中。
可就在这时候,秦风忽然气喘吁吁的从底下跑了过来。
“花生,快!”秦风满脸大汗。
“发生什么了?”我心说你不会也撞见那东西了吧。
“老爷,老爷出事了。”秦风的声音都变了。我脸色一变,然后三个人又开始往楼下跑。
真不知道这个晚上到底怎么了,怎么事情一出接着一出。
跑进阿爹的病房一看,我们全都傻眼了。阿爹躺着的那张床上,全都被染黑了,那些黑色的东西好像是从他早已溃烂的皮肤上渗透出来的一样,床单湿透了,黑色的东西一滴一滴的掉在了地板上。
更可怕的是,阿爹的脸......已经烂得都快看到骨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