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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绝山口一战,蕃军究竟投入多少兵力并不可知,但在战后唐军清理战场的时候,仅仅收捡的蕃军尸体便有三千多具。至于实际的杀敌数量当然要更多,毕竟蕃军在撤离的时候还带走了许多的伤亡者。
这一场战斗可谓惨烈,杀敌数量甚至还超过了此前大非川与吐蕃前部人马的那一场野战。
战后郭知运亲临此地,望着被战斗破坏得一片狼藉的山林沟谷、以及那成堆的蕃军尸首,继而便对跟随在他身后的杜暹说道:“蕃军已经乱了,这是一个好迹象。”
杜暹随军出征以来,表现一直可圈可点,此前的一番献计,更让郭知运对他重视起来,常作军机商讨。听到主将这么说,杜暹便点了点头:“狼绝山口并非要害之地,得失亦不足以决定胜负。蕃军却仍投入重兵,可知统军蕃将已经意不在此间胜负!”
战争中常常会发生僵持对峙状态,在这样的情况下,往往双方是势均力敌,任何一方都没有足以打破僵局的力量,不得不暂时维持当下这种状态。
而一旦局面僵持下来,每一分的力量投入都必须要加倍的慎重,如果将力量消耗在一些无足轻重的方面,那么很可能接下来会遭受一系列的恶果,乃至于最终的溃败。
眼下唐军虽然占领了此境处牛心堆之外的绝大多数峰岭据点,看似局面占优,但是根本的水源问题还没有解决,每天取水便要消耗大量的人工劳力。
至于蕃军虽然被围困在牛心堆这一孤地,但后路还是畅通,实际上也没有到达真正的绝境。
正如杜暹所言,狼绝山口地势虽然也算重要,但却并不能决定当下这种对峙的胜负。唐军虽然占据了狼绝山口,但也暂时无力从这个方向对牛心堆蕃军发起猛烈进攻。而蕃军即便夺回此处,也并不能逼得唐军撤离。
此战蕃军战死者便有三千余众,稍作估量所投入的兵力起码也有万人,却是为了争夺一个完全称不上胜负手的地点,付出了如此代价还没有成功,要么是统军的蕃将太蠢,要么就是蕃将所感受到的压力并不只来自于当下两军对峙的形势中,要通过此战达成一些战场之外的目的。
无论是哪一种情况,这对唐军而言都是一个好消息。战场清理完毕后,郭知运便着令同样伤亡不小的狼绝山口守军撤回山外大营进行休整,同时又调来千名精卒继续驻守于此。
蕃军虽然没有攻克狼绝山口,但在进攻过程中,也将此间的水源大肆破坏。但驻守此境仍然意义不小,蕃军能够在夜中调集上万人马进攻狼绝山口,可知此地与牛心堆之间的交通联络还是颇有基础,可以作为接下来一个主要的进攻路线。
至于那些蕃军尸首,则就尽数转移到山外,在牛心堆山脚下的沟壑外筑起了一座京观。虽然说在这到处都是高山绝岭的青海之地,区区三千多尸首筑城的京观规模实在有些不够看,但那嘲讽与挑衅的味道却是十足。
牛心堆山坡上,望着唐军以己方尸骨所筑起的京观,韦东功脸色铁青,胸膛间血气翻涌,恨不能亲率精卒冲下山坡对唐军大杀一通。
只不过眼下两军正面对峙的这一片区域,除了蕃军原本的防御工事之外,唐军又加设了一道新的防线,两道防线叠加之下,双方都已经不可能再从正面向敌军发起进攻。尽管韦东功已是羞恼至极,暂时也只能强自忍耐。
不忍也没办法,眼下蕃军已经彻底的被堵在了牛心堆上,想要打通侧路的尝试也以失败告终。韦东功这会儿真的是心绪杂乱,无计可施了。
此前他向积鱼城大营通讯请援,赞普仍然坚持在牛心堆阻截唐军的前计,虽然也派出了一批增援,但是对于韦东功防御不利、让唐军将己方防线大肆破坏的事迹也是颇为恼怒。
如果不是韦东功出身国中豪族,又有韦乞力徐这个长辈在赞普面前劝阻力谏,只怕赞普都要决定临阵换将、将韦东功召回积鱼城大加惩罚了。
原本吐蕃的整体定计是,先通过对水道的围堵拦截延缓唐军的进兵,然后在水势集聚到一定程度后再破堤放水,让牛心堆以东洪流泛滥、尽成泽国,若能直接冲垮唐军自然最好,就算不能,也能让唐军行军更加艰难。
可是现在,唐军虽然一举攻夺了蕃军大部分的防线,但却只围不打,安心驻扎在牛心堆对面的平野上,并且开始修浚防洪的工事。
讲到水火利器的运用与控制,唐军的水平又远远超过了蕃军,不独依托地势拓宽加深了赤水原有的河道,更在干涸的河道两侧挖掘了许多用于泄洪的沟塘。
而这一切,都是在蕃军眼皮底下进行的,这无异于直白的告诉蕃军,老子早已经预判了你的后计操作,这一切注定只是无用功!
现在韦东功每天看着堤坝内的蓄水水位越来越高,而堤坝外唐军所挖掘的防洪工事规模越来越大,明明对方已经躲开极远,而自己却还不得不继续装模作样的蓄力准备出拳,这种滋味也实在是一种煎熬。
为了让积鱼城派遣更多的援军,韦东功在奏报中刻意夸大了牛心堆所面对的危险。但事实上,眼下的牛心堆营地安全得很,唐军根本就没有任何进攻的意图,可能现在的牛心堆要比后方的积鱼城还要更加安全。
虽然对上奏报有所隐瞒,但在给族长韦乞力徐的请示中,韦东功却是不敢藏私。现在他基本也已经看出了唐军的意图,就是围而不打、等着他们自己兜不住而崩溃,但他却没有突破困境的思路。
事到如今,韦东功心里都暗暗觉得,这一次赞普亲率大军前来青海与唐军交战,实在是有些轻率失计。
早年大论钦陵坐镇青海,与唐军交战屡有大胜,这不免让吐蕃国中对于大唐的实力都有些看轻。特别在赞普的带领下,国中权贵们对噶尔家排挤孤立,使得噶尔家不复大权独揽,更让吐蕃上上下下都觉得唐国不过尔尔。
就连大论钦陵都难以抗阻国中的群情压迫,作为钦陵手下败将的唐国又算是什么强大对手?
然而双方开战以来,事实却接连给他们教训,无论是此前擦布卡巴等前锋人马的惨败,还是接下来牛心堆周边防线的失守,包括昨夜强攻不下的狼绝山口一战,唐军所表现出的战斗力都远远超过了吐蕃此前的想象。
除了对唐军战斗力的判断有误之外,眼下的吐蕃同样拥有着极大的问题,那就是内部的权力震荡已经超过了外患的威胁。
韦东功并没有将前线的情况对韦乞力徐隐瞒,但远在后方积鱼城的韦乞力徐也没有对他做出什么有建设性的指导,只是告诉他要警惕山南与后藏势力的北上,必要时可以放弃前线的战斗,一切以保全实力为先。
这一次赞普大征国中甲兵,一副要与大唐一决雌雄的架势,但除了针对外敌之外,同样还有对国中势力进行深入整合的意图。
青海此战无论胜负如何,噶尔家这一权臣家族的倒台都已经成了必然。巨大的权力真空,势必要有新人替补上去,谁能在这关键时刻踏前一步,国中诸豪强大族也都充满了算计。
如今的吐蕃虽然已经完成形式上的统一,但是由于松赞干布英年早逝,这种统一并没有深入持续的进行下去。之后掌权的噶尔东赞父子因为出身并非邦部名门,所以接下来的一系列政令实施,都有着打压国中各方豪强的色彩。如果不是由于噶尔家的支持,如今的赞普也很难在这王位上坐得稳当。
可是随着赞普成年,对权力的欲望增加,与噶尔家矛盾越来越大,这种君臣集权模式很难再继续维持下去。噶尔家之所以强大,是立足于吐蕃作为一个统一的强大政权基础上的,这同样也是赞普的权力来源。
但赞普为了打压噶尔家,便不得不对国中那些邦部氏族加以笼络,将一部分已经被松赞干布与噶尔东赞父子从各大族夺取的权力再次分授给他们。
所以吐蕃过往数年的君臣权斗,还有一层更深的趋势,那就权力从集中再次走向分裂。
韦乞力徐作为韦氏的族长、吐蕃的重臣,对外征战虽然不如大论钦陵那样威名赫赫,但是对吐蕃内部权力的变化却非常敏感。也正因为这种敏感,才让韦氏成为吐蕃国中屹立不倒的豪族,平安渡过了一次又一次的权力演变。
眼下吐蕃国中哪怕包括赞普在内,可能主要关注的都是深入青海的唐军,但韦乞力徐却能透过这厚重的战争迷雾,看到些许未来吐蕃权力演变的趋势。
在吐蕃国中,有一批势力定位比较微妙,那就是山南雅砻的一干氏族。吐蕃王室悉多野家虽然发源于山南,但与这些山南氏族关系却算不上好,一个最根本的原因就是雅砻氏族曾经弑杀松赞干布之父。
虽然松赞干布年少有为,诛杀了弑杀其父的首恶,但终其一生对山南氏族始终保持着警惕与排斥。也正因此,虽然松赞干布统一高原,但山南势力却并没有享受到太多的统一红利,反而是出身孙波系的噶尔家、韦氏等家族势力都获得了长足的进展。
过往许多年,山南氏族都长期不能进入吐蕃的权力核心。可是在当代赞普与噶尔家权斗的过程中,山南氏族却成了赞普的重要盟友。
包括这一次与唐军交战,赞普也征发了大批的山南军队北上作战。或许在赞普看来,这是一个比较正常的操作。但是对韦乞力徐这种政坛老狐狸来说,山南势力北上便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威胁,对韦氏等孙波豪族所带来的危害,可能还要超过了意图收复青海的大唐。
毕竟就算早年大唐占据了孙波故地的东域西康,也并没有大肆迫害孙波当地氏族,反而韦氏等家族都在与大唐的通商中获利丰厚。可若是放任山南氏族进入到吐蕃的权力角斗场中,彼此之间就将会发生你死我活的权力斗争。
对于韦乞力徐的判断与警告,韦东功自然不会怀疑。但他除了是韦氏子弟之外,还是吐蕃的新一代后进俊杰,从小便生活在吐蕃统一强盛的背景之下,视野与志气要远比老一辈人更加的宽广与高昂。
他们心中并不只有门户私计,也不满足于仅仅在高原一隅圈地称雄,盼望着能够将吐蕃的威名播撒到西域乃至于更加遥远的疆土,也不惧与大唐帝国一决雌雄。
而想要达成这一愿望,就必须要维持吐蕃的整体统一,希望赞普能够秉承祖辈遗志,带领他们战胜一个又一个强大的对手。
正是因为有着这样的信念与抱负,韦东功才能成为赞普所信赖并倚重的国中少壮新锐。而如今的吐蕃,起码在赞普身边所聚集的如他一般信念抱负的少壮绝对不在少数。
因此,尽管接到了族长让他消极作战、保全实力的指示,韦东功仍然没有完全听从。在意识到截断水流的困阻之计已经很难再重创唐军之后,韦东功便毅然决然的发起了对狼绝山口的强攻。
他是希望攻下这个在自己手中丢掉的山谷出口,然后再上书积鱼城,劝谏赞普不要再缩在积鱼城中等待后继援军,尽快率领已有的大军,趁着唐军大部队还未彻底集结于前线,冲出狼绝山口,以优势兵力痛歼唐军前路人马。
做出这样的决定后,韦东功自是满怀的慷慨激昂,只觉得来日吐蕃的强大煊赫、当由我辈书写,噶尔钦陵等老一辈权奸自当被时代所淘汰!
然而理想虽然很丰满,现实却是残酷,一番夜袭强攻下来,除了牛心堆坡下那一座矮小的京观之外,蕃军什么也没有得到。甚至就连那座京观,所有权也不归蕃军所有。
“难道国人真的尽皆庸碌,唯噶尔钦陵才配与唐军一决胜负?”
满腔热血却遭如此打击,韦东功不免心神震荡。然而眼下他所面对的麻烦不只要接受这一让人难堪的结果,还有来自同僚的质疑。
唐军在坡下用蕃人尸首筑起京观,这自然让坡上的蕃军大为震怒。可是正面防线牢固,侧路出口则尽被唐军把控,即便他们恼怒得五内俱焚,也难以将这满腔怒火倾泻到唐军身上,而制定并指挥这一场夜袭的韦东功便成了最合适的迁怒对象。
当韦东功还在坡上心情沉重的品尝失败苦果的时候,坡顶烽堡中又有一队蕃卒策马行出。这些蕃军骑士们簇拥着一架步辇,步辇前后各有四人搬抬,虽然行走在这高低不平的山坡上,但仍然保持着水平稳定。
步辇上端坐着一名衣装华丽的蕃人贵族青年,脸色略显苍白,眼神则有几分阴鸷。当队伍行至韦东功身后不远,那青年抬手厉呼道:“给我拿下东功这个战败辱国的庸将!”
随着青年喝令,其身边蕃卒们纷纷持械上前,将韦东功团团包围起来。而韦东功作为此间主将,自然也有亲信护卫追从身侧,眼见这一幕,纷纷抽刀在手,气氛顿时变得剑拔弩张。
“芒保,你有什么资格拘押我?”
韦东功再遭败绩,心情本来就非常恶劣,见状后更是怒火中烧,按剑怒吼道。
“我有什么资格?我是赞普委任的督军,我是王母血亲侄子,这资格够不够!”
青年见韦东功还要反抗,脸上戾色更深,指着对方破口大骂道:“我奉王命率军来援,入营不久你便夺我军权,军卒自己揽下!赞普只是令你固守牛心堆,你却擅自出兵,遭此大败,实在罪不可恕!”
“我、我既为此间主将,有何征战计议,无需旁人置喙!即便遭受败绩,自当由赞普降罪追责,轮不到你一个力难负甲的跛子废物过问!”
韦东功神情先是一滞,旋即便一脸不屑的冷哼说道。这青年名为没庐芒保,乃是王母没庐氏母族子侄,身份倒也算得上是尊贵,但却只是一个纨绔废物,自然被韦东功看不起。
两人的争吵很快便引来了许多人的围观,但却没有人上前劝阻,吐蕃风气敬重强者,一个纨绔废物,一个屡遭败绩,全都不得人心,索性看个热闹。
被韦东功羞辱一番,没庐芒保更加的羞恼,环顾周遭看客们冷哼道:“前部诸将败绩回军,如今还在奴营受苦,你等难道也想如此?我奉王命统军至此,便有权力问罪此间过失,你等助我擒下东功,我自会赞普面前保全你等。你们就算不信我,难道还不信王母?”
王母没庐氏在国中自有崇高声望,再加上牛心堆此方战绩的确是难看的很,眼下没庐芒保狐假虎威的要夺权,诸将也自觉得需要找一个背锅顶罪的人选,因此在沉默少顷之后,便陆续有蕃将站在了其人身后。
见有人站在了自己这一方,没庐芒保更加得意,望着韦东功略有轻佻的冷笑道:“罪人还不受擒,小心给你韦氏招惹更大灾祸!”
韦东功本就有几分心灰意冷,又不想在军中制造更大的矛盾裂痕,稍作沉吟后才涩声道:“我军败有罪,自向积鱼城请罪,凭你还不配将我擒拿。眼下唐军只待河谷决堤,不会擅攻牛心堆,你留守于此,不要轻率行动,等待后续指令!”
“你这蠢物更不配来指点我,滚回积鱼城受刑罢!”
没庐芒保一脸不屑的摆手说道,喝令麾下军卒将韦东功并少量亲随驱逐出营,算是将牛心堆此处军权掌握在手。
原本大军征战在外,军权所属自不会如此儿戏的转交。只不过没庐芒保本就是一路援军主将,却在抵达牛心堆后不久便被看不起他的韦东功软禁夺权,不许他再干涉军务。
结果韦东功自己也不够争气,狼绝山口一场大败使得军心震荡,又遭到没庐芒保发难夺权。在积鱼城未有新的军令任命抵达之前,没庐芒保自然便成了此处暂时的主将。
成功驱逐了韦东功后,没庐芒保自觉志得意满,号令诸将返回烽堡饮酒祝贺,诸将换作席中、颇有恭维之语,更让他有一份豪情滋生。
“我身世如何,你等或有耳闻。这一条腿便折在投唐的叶阿黎这贱人手中,往年山川阻隔,我纵有恨也难报复。可如今我成了前阵大将,你等若能助我擒杀唐国皇帝,让叶阿黎那贱人尝一尝丧亲之痛,我一定赐给重酬!”
豪情激昂之下,没庐芒保突然端起酒瓮将酒水倒在了他一条腿上,一脸恨恨又不失豪迈的说道。他本以为出身高贵,早年琛氏叶黎还居住在吉曲鹿苑时,也是一个疯狂的追求者,却被不胜其扰的叶阿黎使人将一条腿生生打断,自以为平生大辱,如今军权在手,顿时便想要施加报复。
在场诸将听到这话,神情顿时变得古怪起来,不免便觉得韦东功看不起这家伙还真不是狗眼看人低。
擒杀唐国皇帝,他们又何尝不想,但且不论这件事难度如何,就算他们真的做到了,还在乎区区一个没庐氏纨绔的奖赏?大论钦陵的位置也大可坐一坐啊!
想要充分认识一个人,或许还需要长久的观察,但若是一个草包,大不必如此麻烦。
原本这些蕃将们还觉得此前韦东功是迫于无奈、负气而走,现在看来,韦氏那小狐狸分明是察觉到如今牛心堆已经难守,趁着没庐芒保这草包跳出夺权,以此为借口跳出这一个泥潭!
有此认识的蕃将不在少数,虽然宴席中还在对没庐芒保极尽恭维,可是等到散席之后各自返回本部,便即刻开始召集部伍,做好抽身而走的准备。
位于牛心堆对面的沙棘岭地势较之牛心堆要高了许多,峰顶驻军对牛心堆蕃营自成俯瞰之势,密切关注着蕃军营地中的动态。夜中几名蕃将率军撤走,沙棘岭上还暂时没有察觉到,可是到了第二天清晨,蕃军营地中军士减少便再也无从隐瞒,顿时便燃起烽烟向平野上的大营传信。
对峙多日,郭知运自不允许牛心堆上蕃军轻易撤走,得知蕃军有撤离的趋势后,顿时便召集人马,从几处侧路向牛心堆方位发起了进攻。
战鼓轰鸣,马蹄雷动,平野上唐军大举出动的声响顿时又给蕃营带来了更大的震荡,本就战意不坚的蕃军出逃之势更加剧烈。甚至就连唐军试图翻越沟壑、突破拒马,从正面冲上牛心堆时,坡上都无成建制的蕃军加以阻拦反击。
“发生了什么事?”
夺权成功的没庐芒保昨夜一通畅饮,宿醉难醒,要靠着亲信们拼命摇晃才勉强睁开惺忪睡眼,却还没有意识到事态的紧急,无数噪声涌入耳中,顿时让他更加的不耐烦,抬手抽打着亲信怒声道:“有事去寻副将,不要扰我睡梦!我都将要攻破唐国长安……”
这家伙还在做着建功立业的美梦,浑然不知敌军几乎已经攻入烽堡,几名亲信也是叫苦不迭,索性直接将这草包夹在腋下,然后便夺门而出,号召部伍准备冲杀逃出。
颠簸中没庐芒保心肝几乎都要呕出,一边破口大骂着亲信奴仆们,一边也渐渐察觉到了事态紧急:“唐军竟已攻破营防?韦东功这个奸贼,他不是说唐军不会来攻?狗贼害我、狗贼害……不,我不能如此出逃!这样狼狈逃走,谁人知我身份?取我步辇,张设起来,让人知我是王室亲贵,才没有人敢杀害……”
这草包一通吵闹,不免更加拖慢了逃亡的速度,当其仆役好不容易寻来步辇张设起来之后,一路唐军贲士已经杀散了一群烽堡门前聚集的蕃军,将此门户夺取下来,视线一转,没有看到堡中甲士林立,倒是有几个不知所谓的家伙正抬着一张歪歪斜斜的步辇如无头苍蝇一般蹿行。
“我、我是王室亲贵,你们不可、不可害我……”
那没庐芒保这会儿也看到十几名武装凶恶的唐军士卒正持刀向他们一行逼近,顿时惊慌得涕泪横流,又恐这些唐人听不懂蕃语,再用生硬的唐音喊叫道:“我是营中将主,命比小卒尊贵!不、不要杀,能重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