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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言裳自是听到了外头的动静,见江妈妈进来,“妈妈,这个桃菊委实不像样子,找个机会赶了出去吧,反正她的心思也不在这里,留着废人一个,还平白给咱们添气。”
江妈妈呵呵笑着走上前,扶着黎言裳半坐起来,“姐儿可想错了,她这样的其实并无心机,什么事都摆在脸上,倒不用咱们费尽心思去揣摩,这院子里没一个王妃的人,王妃总归不放心的,留着这一个,反而省了咱们的麻烦。”
黎言裳觉得有理,“妈妈说得对,只是你们平白的要多受气了。”
“世子妃放心,咱们都不跟她一样,全当着她在发疯,谁跟个疯子一般见识呢。”倚翠笑着道。
黎言裳微微一笑,知道她们都是为了自己。
“世子妃。”宝瓶热的满头大汗,一脸焦躁,来不及喘一口气,便急道,“世子妃,我赶去后院的时候,金枝也正好带人去了,结果发现巧玉娘和她弟弟都不见了,问了满院子的人,谁都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说是巧玉娘发了重病,亦几日未出门,每日都是巧玉端了饭菜送进去的,所以谁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失踪的。”
黎言裳倒吸一口冷气,心底的凉意丝丝缕缕的漫上来,喃喃道,“竟出了这样的事!”
江妈妈反应的最快,低声道,“姐儿,您说巧玉娘是被人抓走了来威胁巧玉的吗?还是有别的目的?”
黎言裳手脚冰冷,心头仿佛被压了一块大石头,“不管是什么情形,只一点可以确定,巧玉是为了她娘和弟弟,所以才这么做。这一次巧玉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
宝瓶又道,“王爷已经下令要把他们抓回来,抓不回来就直接处死。”
黎言裳嗯了一声,低声道,“咱们必须想个避重就轻的法子了,否则将会被巧玉咬得死死的。”
江妈妈面上顿失血色,“姐儿,你说巧玉是针对霓裳院而来的吗?”
宝瓶气的直跺脚,眼圈儿也红红的,“巧玉这没良心的,亏得世子妃对她这么好,出了这样大的事,她竟是闷起来了。前几日,她来找我,说她娘病重了,大夫都不给看了,她央求我来求世子妃,请宫里的太医给她娘瞧瞧,我怕世子妃为难,所以拒绝了她,怎的这会子她娘就被人弄走了呢?”
“还有这样的事?你怎么没跟我说?”
“世子妃还在病着,太医又不是咱们能指使的,奴婢怕您为难,所以才没说。”
黎言裳低着眉角沉思片刻,缓缓抬起头来,“妈妈,宝瓶,现在咱们面临着最大的危机,咱们必须专心一志的来对付这件事。”又看了看倚翠,轻声道,“倚翠,你可愿与我们一起?”
倚翠闻言,扑通跪在地上,“世子妃,奴婢是您的人,您去哪里奴婢便去哪里,您要奴婢做什么,奴婢便做什么,绝不敢有半分二心。”
黎言裳重重点点头,“我信你。”当初倚翠没有离开霓裳院,一直守在这里,若要生二心,只怕也不会等到这个时候了,但此时生死存亡关头,她须要问明白才好。
“妈妈,在这王府里,唯一能为咱们做屏障的便是世子爷了,凭着世子爷对我往日的情分,咱们只能仰赖他了。”
江妈妈神色凝重,“姐儿,你说咱们要怎么做?”
黎言裳竭力维持镇定,努力保持思路清晰,“你把以前世子爷写给我的那些东西都找出来,再把纸笔给我拿来。”
她记得宝瓶曾经说过宇文晔与黎言裳曾经写过很多东西,全都存起来放在箱底了,现在可以拿出来用上了。
江妈妈虽不能完全明白黎言裳的做法,隐约间却也能猜出几分来,她亦没有别的好法子,只能按照黎言裳说的去做。
江妈妈在外间的木柜子里折腾半天,终于把那些书籍以及纸张给找出来,全都搬到里间来。
黎言裳从床上挺起身子,下床,“你们各自去忙吧,没事就不要进来打扰我了。”
“姐儿自己也当心身子,累了就歇歇,我们都在外头,有什么事只管叫我们。”江妈妈叮嘱着,带着宝瓶和倚翠出了房门。
桌上摆满了书和一些纸,那些书多以风花雪月的诗词为主,纸上留下的不过是黎言裳平日里摘抄的一些歌赋,每张上面都有宇文晔的备注。
从这些纸和书上可以看出来,当年两人确实浓情蜜意,甜蜜过一阵子,但是那些纸上全都泛着一层淡淡的黄色,一看便知已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她细细的品味着那些诗词歌赋里缓缓流淌的浓情,感受着字里行间里满溢出来的真情。
整整一个下午,她徜徉在爱情的海洋里,甚至忘却了世间烦恼,当她全部看完的时候,心底流着的是点点滴滴的感动。
她很难想象为何这样一段完美无瑕的爱情却被黎言裳生生糟蹋的消失殆尽?为何让一对佳偶变成一对怨偶?
她拿起笔,在纸上缓缓写下几句话,“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顿了顿,又用了更加浅淡的笔力写道,“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
她又拿出一张白纸,细细的在纸上勾画着,只三两笔纸上便跳出几个栩栩如生的人影,高大健壮的男人手里牵着一只小手,双目炯炯有神望着远方,小孩儿的另一只手握在一个瘦小的女子手里,一张小脸带着天真的笑,而紧握着小孩儿的女子面带微笑,半仰着头看着男子,目里点点柔情。
这是最普通不过的一家三口手牵着手的情形,而在这个时代却是那么的难得那么的奢侈,黎言裳禁不住叹口气,嘴角露着一丝愧疚之意,可怜的孩子,还没出世就被人谋害了,而现在她为了自保,只能再利用这可怜的孩子了。
她低了头,伸出指尖去旁边的茶杯里沾了水,点点洒在纸上,但她眼里的泪却止不住落下来,恰巧滴在那个‘欲语泪先流’的泪字上,然后慢慢扩大,将这个字晕染的笔画模糊。
她心情低落的厉害,呆愣愣的坐着,望着这一桌子的白纸黑字,只觉得恍若隔世,不知身在何处。
坐的久了累了,她撑起沉重的身子,缓慢的挪到床上,软软的躺下来,只觉得全身都如散了架一般,再也支撑不住,闭上了沉重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