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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臾,她蓦地抬起头,“是不是因为这件事梦妃才疯掉的?”
宇文晔缓缓点头,“梦华宫被封闭起来,外头的任何人都见不到梦妃,而里头的人也不许出来。”
黎言裳微微愣了下,“可是刚刚李妈妈说公主是买通了梦华宫里的小太监才得知梦妃确实疯了的消息,照你这么说,那小太监是怎么出来的?”
宇文晔的脸色顿时变了,乌黑的眉毛紧紧的蹙在一起,沉声道,“我得来的消息是十分准确的,必不会有错,如果公主真是买通了小太监才得知这件事,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有人故意让小太监透漏消息。”
黎言裳心下骇然,故意放出黎言梦发疯的消息,又故意的来误导他们,对方到底打的什么算盘呢?
她竭力使自己平静下来,想从这些零碎的信息里理出一条线索来,又发现中间很重要的环节落下了,整件事当中,对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宝瓶从外头进来,屈膝道,“世子爷,王爷请您去外书房。”
宇文晔看一眼黎言裳,目中露出一抹异样来,在黎言裳肩膀上轻按了按,“我去去就来。”
黎言裳点点头,眼望着他转身出门,兀自陷入沉思。
外书房宇文晔与宇文治相对而立,父子二人面上都带着几分寒气。
良久,宇文治收起眸中利光,沉喝一声,“就为了一个女人,你要把整个晋王府都赔上去么?”
宇文晔挺身而立,面上神情坚定,“父亲,晋王府是您的,儿子没有权利也没有资格赔出去。儿子相信,您不会把晋王府赔出去的。”
宇文治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啪的一声拍了下桌子,“你是晋王府的世子爷,就是日后的晋王爷,晋王府早晚都是你的,你这般鲁莽,早晚会毁掉晋王府,为了那么一个女人,值得吗?”
宇文晔毫不犹豫的坚定的点了点头,回答的干脆利落,“值得。”
“值得?”宇文治拿起桌上一道明黄折子,使劲摔在地上,“你自己看看,太子请旨上山修行,皇上竟然应允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宇文晔大惊,他并未得到这样的消息,忙从地上捡起奏折,上头是兵部尚书孙大人力荐皇上驳回太子请旨上山修行的事,却被皇上严厉驳回了,从中可瞧出皇上态度坚决。
太子上山修行,并未标明修行多久,在这个紧要的关头,皇上突然准许他离开朝堂,再加上这一阵子太子行事几次三番惹怒皇上,这是个不好的苗头。
宇文治又沉声冷哼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背地里的那些小动作,两党之争,不管你偏向哪一方,到最后都会受其连累,真是自作聪明。”
宇文晔将奏折放在桌子上,反问道,“以父亲只见,晋王府能中立多久呢?您始终不肯表明态度,始终都是他们双方心头的一根刺,不把这根刺拔出来,他们能心安吗?他们会让您这根刺成为对手的刀刃吗?”
宇文治面色马上沉了沉,随即又升上一股霸气来,“那本王倒要看看,他们谁有能耐能拔除本王。”
宇文晔冷笑一声,“只怕父亲到时候早已看不到了。”
宇文治气的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不孝子,这是你应该说的话吗?本王告诉你,黎氏家族的事,本王绝不会插手的。”
他气的面色发青,有一点他不得不承认,黎氏确实有几分心计,心思亦比一般女子深远,但这样的女子未必会给晋王府带来福气。
女人,除了生儿育女相夫教子,其余的事都是次要。
想到这里,他冷声道,“黎氏什么时候为本王生个孙子出来,你什么时候再来求我吧。”
宇文晔嘴角暗抽,面上却平静的很,“那请父亲先去皇上跟前求一道圣旨,等黎氏生出孙子再斩梦妃娘娘。”
宇文治铁青着脸,气的两腮鼓鼓的,他战场上英勇一世,一向说一不二威严无比,独独在这个儿子跟前,每每都要栽个大跟头。
是他心太软骄纵了儿子,还是儿子太不把他这个父亲放在眼里?
他气的挥了挥手袖子,“本王不会管那些与己无关的事,宫里头娘娘多的是,被赐死的也多得是,本王的手还伸不到后宫里去。”
宇文晔面色清淡,目不斜视,“既然如此,那就不劳烦父亲了,儿子就用自己的方法去救人了。”
“你自己的方法?”宇文治冷笑一声,“你想用什么方法?你如果有办法还会来求我吗?”
“那就不劳父亲操心了,儿子自有办法。”宇文晔说着转身就要出门。
宇文治脑中警钟大响,他忽的想起多年前仝氏嫁入王府时的情形。
宇文晔当着所有宾客的面问他,“父亲,这位年轻漂亮的夫人是我母亲么?”
当宇文治回答完‘是’的时候,小小的宇文晔面上带着一抹了然的神情,一本正经的道,“原来我有两位母亲,真好。”接着抓过头去问仝氏,“母亲,您喜欢我的这位母亲吗?”
他捧出老王妃安氏的灵牌,高高的举在仝氏跟前,一脸的天真无邪。
只有宇文治知道那副天真无邪的神情之下藏着多少阴暗。
宇文治收回飘远的神思,沉喝了一声,“你又想怎么胡闹?”
宇文晔停下脚步,缓缓的回过身,“胡闹能救下一族的人命,也是值得的。”
宇文治怒火中烧,眸中冷光微闪,突然从未关严的门缝里瞧见一抹丽影闪了闪,心底冷笑,闭了嘴等她进来。
黎言裳还未走到书房门口便听到宇文治大声训斥的声音,禁不住心头微跳,自她进王府以来,也略有察觉,宇文晔对宇文治这个父亲并不亲昵,反而多了一些冷淡漠然,究其原因她不得而知,但却不想因为自己的事让两父子的关系雪上加霜。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观察,她发现宇文治并不是心思歹毒之人,只是他习惯了在战场上说一不二的发号施令,对待儿女与对待手下将士无二,严重混淆了亲情与上下级感情。
等她到了门口,恰听到宇文治说太子请旨的事,顿时惊住了,在门口愣愣的站了一会子,听不到里头的动静了才回过神来,遂去敲门,手才刚抬起来,门忽的从里头打开了,宇文晔跨步走出来,差点与她撞在一起。
她忙后退两步,屈膝行礼,“世子爷。”
私底下他们怎么称呼怎么做都没关系,但人前该有的礼节必须样样遵守,这是在这个时代生存的基本之道。
宇文晔停下脚步,见她面色苍白,神情疲惫,遂眉角微蹙,低声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在房里好好休息吗?”
黎言裳回道,“妾身来看看父亲。”
里头宇文治听到这话,嘴边的一撮胡子吹了吹,,明明是来求人办事的,说的倒是好听,沉声道,“进来吧。”
“是,父亲。”黎言裳绕过宇文晔,抬脚进门,朝宇文治屈膝行礼,“父亲。”
原本要走的宇文晔瞧此情形,索性转过身来又跟着进了门。
宇文治冷冷的瞟他一眼,哼道,“你不是要走了么?还不快走?”
宇文晔低着头,毫无惧色的回道,“父亲教导未完,儿子不敢走。”
宇文治顿觉头顶冒烟,这两口子说话声调都如此一致,真是要把他气死不成?
他强压下心头怒火,转目望向黎言裳,索性也来个佯装什么都不知,“既是来看本王的,礼也行了,安也请了,没旁的事就先退下吧。”顿了顿,又加重了下语气,语带讥讽的道,“世子爷还在这里等着本王训话呢。”
黎言裳觉得好笑,宇文治这是在赌气呢,跟个小孩儿似的,遂低声道,“父亲训话,媳妇理当听着。”
宇文治冷笑一声,不再兜圈,“妄想求我救一些不相干的人,晋王府已经被你们推到了浪尖上,随时都有被人打压下去的危险,我绝不能为一些不相干的人把整个晋王府都搭上。”
于公婆而言,媳妇终究是外姓人,不相干的人,黎言裳心底冷笑,却并不怪宇文治,自古便有这样的道理。
她抬头看看宇文治,见他已低了头盯着桌上摊开一半的明黄奏折,缓声说道,“父亲,如今太子上山修行,皇上欣然应允,太子一党的人定然有不少人心思动摇,而梁王一党虎视眈眈,自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您说******的人会不会把念头转到您的身上来呢?”
她顿了顿,目光清淡,慢悠悠的说道,“毕竟,父亲南征北战多年,为天宇朝立下的汗马功劳无人能比,父亲比梁王能有资格接任皇位。”
宇文治的眼皮狂乱的跳了跳,双目射出两道锐利的光芒,如两把利刃直直的刺向黎言裳的眸中,说话间已带了几分刻意压抑的愤怒,“大胆黎氏,竟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你可知,这是要砍头的谋逆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