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怀荆(修完)

发达的泪腺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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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乡试==

    “他就那般好,为了和他在一起,你连我都舍得扔下?”

    听到秦绥之这句话,苏菱太阳穴顿觉一痛,脑海中秦婈为那朱氏男子寻死觅活的画面接踵而来。

    自打礼部公布了新帝大选的消息,秦大姑娘不是整日坐在窗下落泪,就是砸东西绝食,再后来,干脆直接将三尺白绫挂在了房梁上。

    哀哀欲绝的语气在她耳边回荡——

    “朱公子与我说,倘若我入宫,他一辈子都不会成亲。”

    “哥哥,三人成虎、众口铄金的道理你比我懂,外面的言辞大多不实,朱泽绝非是你想的那样。”

    “阿婈这辈子,注定愧于父母兄长。”

    秦望昨日说的一哭二闹三上吊,真是半点都没冤枉秦婈。

    平心而论,秦婈和朱泽,若真是两情相悦也就罢了,可如今闹饮毒自尽的份上,也没见那朱氏男子出现过一次。

    情深情浅,不言而喻。

    再看秦绥之。

    少年的衣袍尽是灰尘,鞋上沾了泥,手心还有因驾快马而被缰绳勒出的红痕。

    秦绥之见她久久未语,忍不住自嘲一笑,抬头看了一眼房梁,长叹一声,道:“阿婈,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许是少年眼中的心疼太刺眼,她试探着安抚道:“以后……不会了。”

    秦绥之目光一怔,“你说什么?”

    苏菱尽量学着秦婈的语气道:“经了这一遭,许多事我也都瞧清楚了……以后,不会再让兄长担心了。”

    秦绥之用力眨了眨眼,缓了好半晌,仍是用不敢相信的语气道:“你说的可是真的?以后不会再见那朱泽了?”

    苏菱点点头,低低“嗯”了一声。

    许是昏迷太久,苏菱的声音明显还有些哑,秦绥之不由想起她为朱泽饮毒的事,眸色稍暗,拍了下她的肩膀道:“好了,你早点歇息吧,我这几日都在家里陪你。”

    说是陪,说白了,还是为了看着她。

    不过苏菱也清楚,就她方才的那番话,秦绥之最多也只敢信一半。毕竟秦大姑娘用情至深,这难保不是以退为进的新手段。

    秦绥之走后,苏菱回到榻上,思忖着日后该怎么办。

    秦大姑娘两耳不闻窗外事,满心只有朱公子,在她的回忆里,没有任何与苏家和朝政有关的消息。

    眼下她能得知的消息只有一条——

    三年前与齐国的那场战役,大周胜了,萧家的江山保住了。

    至于其他的,便只能东直门的庆丰楼打听了。

    总之,她必须得出趟门。

    翌日一早,日挂树梢。

    丫鬟荷珠站在苏菱身后,对着镜子,将一支嵌绿松石金簪缓缓插入苏菱的发髻,随后感叹道:“奴婢没读过书,说不来漂亮话,只觉得姑娘生的真真是惹眼,瞧见姑娘,便觉得这院子里的花儿都失了颜色。”

    苏菱撩起眼去看她。

    这哪里是不会说话,这分明是“太会说话”了。

    倘若她是真正的秦婈,此刻眼泪便是都要落下来了。

    选秀、选秀。

    虽说才学、品德、出身、才艺皆在考核范围内,但说到底,还是在选美。

    单就秦家女的容貌来说,是想不中都难。

    说秦大姑娘生的惹眼,那无异于是往她心上捅刀子。

    这丫鬟的心,显然是长偏了。

    虽说已经换了身份,但苏菱终究还是那个曾掌管六宫事务的皇后,短短一个对视,荷珠便不由打了个激灵。

    她咬了咬唇,干笑道:“姑娘……姑娘怎么这般看奴婢?”

    苏菱敛眸,淡淡道,“没什么,你出去吧。”

    荷珠心有惴惴地退下了。

    门还未阖上,就见秦绥之提着两个食盒走进来了,他笑道:“方才我去街上,买了你爱吃的水粉汤圆和清蒸鲈鱼,你不是嗓子疼么,吃点清淡的最好,快过来。”

    苏菱坐过去,秦绥之夹了块鱼腹给她。

    苏菱握住手中的木箸,没动。

    因为她从不吃鱼。

    “快吃啊,想什么呢?”秦绥之拍了一下苏菱的头,偏头笑道:“昨晚我还在想你那话是不是在蒙我,今日一看,还真像是脱胎换骨了一样。”

    话音坠地,苏菱立马咳嗽起来。

    秦绥之抚了抚她的背脊,“慢点。”

    “阿婈,等会儿你随我去父亲那儿,认个错吧。”秦绥之撂下筷子,神情渐渐严肃,“纵使他在你心里有千般不是,可你以死相逼,到底是不……”

    “罢了,过去就不提了,你就当是为我,成不成?”

    苏菱抬眼道:“成。”

    昨日之后,她本就打算去见秦望一面,毕竟,她想入宫,一定得先处理好秦家这些事。

    秦绥之没想她这么轻易就能同意,嘴角正要上扬,就听苏菱开口道:“哥,下午我想出府一趟。”

    闻言,秦绥之笑意瞬间消失,一脸严肃道:“阿婈,你是不是又要去见他?”

    苏菱心知自己信誉太低,眼下独自出门不现实,便道:“这两日我心里难受,就想出去走走,兄长若是不放心,大可随我一同去。”

    秦绥之看了她一眼,道:“好,那我陪你去。”

    两人吃完饭,秦绥之带苏菱去了主院。

    进门之时,姜岚月正给秦望整理衣襟,两人本来有说有笑的,一见到秦婈,秦望立马撂下了嘴角,“你来做什么!”

    秦绥之心里一紧,生怕妹妹转身就走,连忙安抚道:“阿婈,父亲这回也是着急,你别多想,话说完我们就走。”

    其实按照秦大姑娘的脾气,秦望这话一出,她已经走了,不仅要走,还得回头骂姜岚月一句狐狸精。

    姜岚月面带笑意地看着苏菱,正准备欣赏父女二人水火不容的场面,就听苏菱缓缓道:“从今日起,我不会再见朱家公子了。”

    她的语气称不上多诚恳,然而就是这样轻飘飘的一句话,也足矣让秦望愣住。

    默了好半晌,秦望才扳起脸道:“若是再有一次,秦家就当没有你这个女儿。”

    “知道了。”

    苏菱转身离开。

    兄妹二人离开主院后,姜岚月躬身给秦望倒了一壶茶,她笑道:“正所谓福兮祸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大姑娘经了这事,也不是甚坏事,这下,老爷便能放心了吧。”

    自打温双华病逝后,秦婈再没与秦望这样心平气和地说过话。

    此时秦望的嘴角,彷如冰冻三尺的湖面出现了一丝裂缝。

    明明心里生出了一丝欢喜,但仍是嘴硬道:“放什么心?她做的荒唐事还少了?指不定哪日就又变了性子。”

    姜岚月打趣道:“再荒唐,那也是你亲生的。”

    秦望跟着笑了一下。

    就是这笑,并不是姜岚月所求的。

    ******

    秋日的天色一沉,风便有些凉。

    苏菱戴着帷帽蹬上了马车。

    带小姑娘上街,首先去的便是首饰铺子。

    秦绥之满脸写着“你随便挑,哥哥付钱。”但秦婈却没找到她想要的。

    无奈之下,秦绥之只好要管掌柜要了张纸,缓缓道:“你说,我给你画。”

    秦婈指点秦绥之落笔,“我想要金花步摇,上面要嵌红珍珠。”

    “哥,这里再弯一点。”

    “你怎么不先说?”秦绥之嘴上嫌弃,却还是重画了一张。

    过了半晌,秦绥之把画交到掌柜手上,“就照这个做吧,劳烦掌柜了。”

    掌柜笑着接下,“公子客气了。”

    秦婈道:“不知这金花嵌红珍珠步摇,多久能做好?”

    掌柜捏了捏下巴道:“这步摇画得精致,姑娘再怎么急,也得等上十日。”

    秦婈道了声多谢。

    十日,够了。

    从首饰铺子出来后,二人又朝东直门的方向去了。

    刚下马车,就见乌泱泱的人朝同一个方向走去。

    他们本就是来寻热闹的,便也跟了过去,沿路桂花飘香,越来越浓。

    停下脚步才发现,此处乃是贡院。

    今日是八月十七,乃是京城乡试放榜的日子。

    解元:怀荆

    亚元:何文以、楚江涯、穆正延、丁谨、唐文、洛秋禾……

    众人纷纷对一位身着墨色长裾的男人道贺,“恭喜怀公子了。”

    “真没想到,怀公子第一次参加科考,便考上了解元,实在是前途无量。”

    “多谢。”

    被围绕的男人身姿挺拔,眉宇深邃,唇角的弧度不深不浅,那副游刃有余的模样,还真不像是第一次科考的样子。

    苏菱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她回过头时,秦绥之正一动不动地看着解元二字。

    在苏菱的回忆里,秦绥之自幼便被称为神童,三岁能作诗,七岁便写得一手好字。若是秦家大夫人临终前没让秦绥之发那道誓言。

    兴许,今年的解元便是他了。

    秦绥之察觉有人在看自己,立马平复好情绪,朝苏菱笑道:“瞧我做什么?”

    有些事不需要安慰,戳破了只会更伤人。

    苏菱道:“我们走吧。”

    话音甫落,寒风骤起。

    苏菱头上的帷帽和贡院门前的榜纸同时被狂风卷起。

    然而就在榜纸掀起的一瞬——

    苏菱的心脏仿佛都停了。

    她好似看到了一张泛黄的通缉令。

    而那张通缉令上的人……

    为确定自己的猜想,她大步走上前,不管不顾地撕下了那张通缉令。

    这时,一个身着灰布衫的男人道:“欸,姑娘撕这通缉令是何意?”

    风在耳畔簌簌作响。

    苏菱死死地盯着通缉令上的画像,和画像下面的三个字——苏淮安。

    苏淮安。

    怎么会呢?

    他不是早就……

    倘若他没死,三年前那张血帕子又是怎么回事?

    正思忖着,秦绥之走过来低声问:“阿婈,怎么了?”

    苏菱喃喃自语,“这是谁?”

    一听这话,着灰布衫的男子便笑道:“姑娘不是京城人吧?连这位都不知道?”

    “这位啊,乃是曾经的镇国公世子、大理寺少卿、哦,对,还是永昌三十四年的金科状元郎,本该是前途无量,哪成想……”灰布衫摇了摇头,道:“竟是个通敌叛国的贼人。”

    苏菱暗暗握住拳,指甲快要陷入手心。

    她控制好自己的声音,轻声道:“通敌叛国,其罪当诛,这人怎么还在通缉令上?”

    灰布衫摸了摸下巴道:“嗐,我记得是三年前吧,八月十五的晚上,这人从刑部大牢里凭空消失了,三年都没抓住人,都快成一桩悬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