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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很久,袁易初说道:“你是想告诉我,是她?”
杨云晖看着他,没说话。
“你是想说,发动这两场突袭的人,不是那个人,而是她,是吗?”
“……”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很平静,并没有发怒,脸上甚至还浮起了一点近乎笑意的表情,可不知道为什么,听他说话的时候,我竟然有一种胆寒的感觉,仿佛他在压抑着什么怒气,而这周围的气被他一压,让人喘不过气来。
连杨云晖也犹豫了一下。
过了好一会儿,他慢慢说道:“三哥,我们来东州这么久了,都没有看到他,我怀疑,他已经不在云岭了。”
“不在云岭,在哪儿?”
“……”
“说!”
杨云晖看了他一眼,浓黑的眉头皱得很紧,连嘴也轻轻的抿了起来。
这是我从来没见过的杨云晖,平时他在袁易初面前虽然也是规规矩矩,但并没有其他人的惧怕,有的时候甚至十分放松,也看得出两个人是死党,感情是不错的,可似乎提起了袁易初口中的那个“他(她)”,连他也十分的忌讳,一句都不敢多说。
似乎,是袁易初的死穴一般。
那个他(她),到底是什么人啊?
我站在旁边,也是满心疑惑的望着他们两,只见杨云晖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说道:“一直没有在云岭看见那个人,而我们来这里之后,洛什就从胜京带兵来了,之前我一直怀疑他离开了云岭,而现在——南宫小姐又从胜京赶过来,而且有可能这两场突袭都是她发动的,所以我怀疑,他是来了——来了——”
说到最后,他还是没说完,倒是袁易初寒声道:“你是想说,他自己,来了东州?”
“……是!”
“那么,这两场突袭是——”
“也许,是他们之间约定的一个暗号,又或者说——是她对那个人的一个警示。”说完,杨云晖像是看了我一眼,我有些疑惑,但听到“警示”两个字的时候,心里也咯噔了一下。
之前听袁公子说昨夜胜京的兵马偷袭的时候,我就有一种感觉,那些人的目的并不是攻破东州,而仅仅是制造了一场混乱,这场偷袭,就像是给什么人一个警示。
可是,是什么人呢?
那个南宫小姐,我之前也听他们两在谈话中提起,是个婚姻并不幸福的女子,为什么她又牵扯进了胜京和天朝的战事当中,她到底是什么人?又要给这里的人一个什么样的警示?
我越来越觉得疑惑,眼前好像有一团迷雾,雾气不算重,甚至能隐隐看到许多的人影,却偏偏,不管人怎么努力都拨不开。
而我自己,就身陷在其中。
袁易初冷笑了起来,笑容中带着说不出的恶狠狠的感觉,道:“为了一个女人,连命都不要,来东州——来我的底盘!哼,你觉得他会是这样的人吗?”
“这——”
“他这一辈子,活得比谁都清醒,从来不做一件没用的事。”
“……”
“为了一个女人,身处险境,你认为,他会做这种事?”
“……”
“我告诉你,不可能!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那只有一个原因——”
“……”
“他有更大的图谋!”
杨云晖听到这句话,整个人都震了一下,抬头看着袁易初铁青的脸色,仿佛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沉默了一下才叹了口气,道:“也对,当初在京城的时候,他都能抛下一切离开……”
袁易初又冷冷的抬头看了城楼上一眼,经过杨云晖的调度,守城的将士已经立刻发起了反击,很快便将突袭的兵马击溃,这个时候已经脱离险境了。
不一会儿,城墙的另一头响起了马蹄声渐渐远去,接下来,便是得胜的将士们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发出的欢呼声,可在欢呼声中,我看到的却是一地的狼藉,虽然这一次大家的反应很快,但还是有不少人受了伤,那些老百姓一个个哀嚎不已,身上淌着血,被人扶着一瘸一拐的从城墙角落里战战兢兢的走出来,仿佛受尽惊吓的小动物,眼神中满是惊恐和无助;而城楼下,又增添了许多伤兵在哀叫呻吟。我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心里像是被刀割一样难过。
战争,不论什么样的战争,都是罪恶的。
袁易初一直沉着脸,这个时候突然往城楼上走去。
杨云晖他们急忙跟了上去,我也跟在他的身后,一走上城楼,一阵凛冽的风就卷着风沙吹来,立刻将我的头发吹得高高扬起。拂开脸上凌乱的长发,我一眼就看到那些突袭的兵马往远方跑去,扬起的漫天黄沙。
袁易初站在城楼上,目光却望向了更远的地方,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是远处苍茫无垠的云岭。
我渐渐有些疑惑了。
他到底在看什么,是什么让他如此的失态?是云岭那不知何时会铺天盖地而来的四十万大军,还是那个——南宫小姐?
心里不知为什么,浮起了一丝隐隐的不安。
。
那天之后,胜京的兵马又对东州发动了几次突袭,但因为杨云晖在军中早有准备,倒是并没有造成太大的伤亡。
可也是因为如此,袁易初的脾气更坏了。
他的脾气变坏,遭殃的便只有身边的人,我被他关在了府里,在州府内还能行动自由,但完全不允许出府,我心里自然也有些不悦,但眼看着战事一天比一天严峻,他的压力也实在很大,便也没有与他争执什么,只能服软。
可心里还是有些放不下,那天袁公子在城楼下那样保护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受伤,这么久不见,作为刚刚结识的朋友,我也很担心他。
于此同时,外面的气氛似乎也并不轻松,胜京的几次突袭虽然没有造成很大的伤亡,但却像是洛什当初的一个月之约的前奏,一场大战即将来临,云岭四十万的大军会随时如出栏猛虎一样扑向东州,这样一来,东州的人更加的惶恐不安了起来。
而我,也非常的担心。
听他们之前的谈话,袁易初似乎提过要调一个人过来对付洛什,可很长时间都没有见到有任何大将来到,如果,万一东州被攻破,被屠城,胜京的兵马势必不会罢休,而东州再往南,就是德州!
我的女儿,还在那里!
。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的功夫,一个月的期限已经到了。
这天夜里我便几乎没有睡,对着闪烁的烛光,能听到州府内外隐隐不安的涌动,外面的大道上,能听到兵马彻夜调遣,更让人无法入睡。
还没天亮,我便起了身,梳洗完毕之后,直接去找袁易初和杨云晖了。
书房的蜡烛又燃了一夜,当我走到门口的时候,扑闪了几下,火焰便熄灭在了一滩烛油当中,只见袁易初的脸色阴沉,手里拿着一张信笺:“他没赶来,是在路上出了事?”
杨云晖的声音道:“根据传回来的消息,长明宗的人似乎对他进行了阻截。”
“哦?”
“之前和朝廷妥协的人都是药老,但西川那批人,似乎跟胜京还有些牵连,他们也一直想要借机对付朝廷,这一次知道我们急调他过来,就是为了对付洛什,长明宗的人自然会对他动手。”
长明宗?药老?我听到这些话,下意识的想起了一个人——黄天霸!
难道,他们是打算调黄天霸来对付洛什?
可是,他们刚刚说什么——长明宗的人对他动手,在路上出了事,难道说——
“那,他还活着吗?”
“船已经沉了,人——生死不明。”
我的脑子嗡了一声,一下子推开了大门:“你说什么?!”
屋子里的两个男人都转过头来看着我,两个人的脸色都阴沉得可怕,我已经完全不知所措,只瞪大眼睛看着他们:“你们说——黄爷他,他——”
袁易初手中还捏着那张纸笺,手指用力得关节都在发白,好像恨不得将那张纸笺捏成齑粉。
杨云晖看着我,也叹了口气,然后起身对我道:“刚刚传回来的消息,黄天霸进京述职的船在残月谷遭到炮轰,船毁了,人——下落不明。”
下落不明?是没有找到,还是已经——粉身碎骨?
我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一下子被抽走了一样,想起那双风情万种的眼睛,那张俊美无双的面孔,和他的大义,他的无奈,他一生难解的情殇,这样一个男子,竟然会——
“不……不会的,不会的。”
我摇着头,眼中滚烫的泪涌了上来,几乎要滴落,我喃喃道:“不会的,他不会死的。”
袁易初将手中的纸笺捏成了一团。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跑来了一个长随,到门口跪了下来,气喘吁吁的道:“大……大人。”
袁易初慢慢的起身,看着他没说话,杨云晖已经走了上来:“什么事。”
“城楼上发现,云岭四十万大军,向东州疾行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