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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地中扎着四顶帐篷。
最中间的一顶内,突然亮起了烛火,映照出人影,掀帘而出。
“发生什么事了?”
一名二十来岁的书生现身,径直走了过来。
守营的士兵回道:“状元爷,有生人靠近。”
书生点点头,看向任以诚,拱手道:“晚生刘晋元有礼了,敢问公子尊姓大名,夤夜到此不知有何贵干?”
任以诚眉头一挑,心中暗道一声果然。
只见刘晋元生得眉清目秀,身着读书人惯穿的白色长袍,温文尔雅,确实是一副满腹经纶的模样,气度极是不凡。
“状元郎客气了,本人任以诚,适才夜行山林之际,巧遇虎妖、伥鬼谋害人命,本欲动手除之,不料虎妖狡猾,被它跑了元神。
任某一路追击至此,此刻那虎妖突然不见了踪迹,只怕已混迹在这营帐内的士兵之中。”
刘晋元闻言,当即又是拱手一礼:“原来是高人当面,失敬失敬。”
他转身将目光从士兵们的身上一一扫过,眉头微皱,问道:“既然是残害人命的妖魔,自是不能放过,公子可有分辨之法?
又会否伤及到在下这些护卫的性命?”
“区区虎妖还难不住我,断不会伤及无辜。”任以诚摇摇头,言罢右手剑指自眉心划过。
天眼登时绽放出神光,笼罩对面众人。
旋即,就见这数十名士兵中,有一人体内盘踞着一头六七寸的老虎。
隔着士兵的身体,它已经意识到自己被发现了。
山野精怪,焉能知道天眼为何物。
但不妨碍它心生怨愤,不等任以诚出手,它先发制人,控制着士兵的身体,一个疾扑已来至刘晋元身后,右臂圈过颈项,屈指成爪,紧紧扣住了状元郎的咽喉。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众士兵见状,顿时哗然大乱。
“你不要过来,不然我就杀了他。”
虎妖先前只是初步修成人形,未曾炼化喉中横骨,原本不能说话,现在元神附于人身,这才有了开口的机会。
借着士兵的肉身,虎妖恨恨的瞪着任以诚,似要将他剥皮拆骨,生吞活剥一般。
“任公子,不必顾忌我,除恶务尽。”
刘晋元被掐住喉咙,脸色开始胀红,说话有些费力,但此刻身陷险境,随时都有性命之为,他却丝毫不见慌乱。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莫过于此。
“住口,你当真不怕死?”虎妖脸上凶光大盛,手上再添了三分劲道。
“咳咳……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我辈读书人岂是贪生怕死之辈!任公子,你尽管出手就是。”
刘晋元一脸大义凛然之色,浑然无惧。
“不至于,不至于,没那么严重。”任以诚笑了笑,殛神劫骤然发动,元神之力自天眼中射出,碧芒一闪,没入了虎妖眉心。
老爹说过,要用魔法打败魔法。
对付元神,当然也要用元神才是。
士兵的识海之中,虎妖猝不及防,任以诚的元神已经出现在它眼前。
不及错愕,心知逃无可逃,它当即怒吼一声,浑身冒出猛烈妖光,竟是要自爆元神。
但任以诚哪能连续让它在手中走脱两次,元神之力化转剑气,倏尔射出,如电穿空。
噗!
剑气透体,虎妖元神犹在蓄力,立时灰飞烟灭。
与此同时。
那士兵扣着刘晋元喉咙的手,忽然松了开来,砰然一声,仰面倒地。
刘晋元摸了摸脖子,顾不得疼痛,连忙上去查看。
“任公子,他没事吧?”
“只是昏迷,稍事休息便会恢复。”任以诚来到士兵身旁,在他眉心处点了一下,渡了点真元过去。
适才消灭虎妖元神之时,令这士兵的识海收到了些许震荡。
毕竟他只是个普通人,没有经过修炼,不免有些脆弱。
刘晋元松了口气:“没事就好,多谢公子救命之恩,晚生铭感五内。”
任以诚摆了摆手:“此事说来也是任某一时疏忽,无需言谢,倒是刘公子生死关头,临危不乱,胆识过人,令任某佩服。”
刘晋元无奈的叹了口气:“晚生只是个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比不得公子降妖除魔的超凡本领,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拖公子的后腿,仅此而已。”
任以诚哈哈一笑:“看来经此一事,状元郎感慨颇多啊。”
刘晋元摇头苦笑:“公子莫要取笑晚生了,十年寒窗苦读,一朝金榜题名,正是踌躇满志,不承想今夜竟险些命丧虎口。
当此时刻,若非公子在场,晋元全无抵抗之力,往日所学诸般学问亦派不上半点儿用场,惭愧,惭愧。”
任以诚问道:“读书是为了什么?”
刘晋元正色道:“自然是为了明辨是非黑白,通晓仁义道德。”
任以诚又问道:“若遇到不辨是非之人,你当如何?”
刘晋元道:“与他讲明道理。”
“那他要是不听呢?非但不听,还要欺辱你,又当如何?”任以诚接着问道。
“这……”刘晋元一时语塞。
任以诚道:“你可知我是为何而修行?”
刘晋元道:“公子一身正气,侠肝义胆,自然是为了斩妖除魔,守正辟邪。”
任以诚莞尔道:“非也!这些都是次要的,你读书是为了讲道理,我修行也是为了讲道理。”
“哦~愿闻其详。”刘晋元不由诧异。
任以诚道:“区别就在于,我可以让人老实的听我讲道理,而你就未必了。
学问和力量其实是一体的,甚至我觉得力量更为重要,如此,才能让你有将学问付诸实践的机会。”
就像‘武侠’二字,究竟孰轻孰重的问题一样。
有人说‘侠’字重要。
但任以诚始终觉得‘武’字更重要。
江湖纷乱,人心险恶,空有一颗侠义之心是不够用的。
天龙八部中,段誉初出江湖,见到无量剑派与神农帮厮杀,意图出言劝阻,但那时他没有武功在身,任凭他把嘴皮子说干了也是枉费徒劳。
根本没人搭理他。
可若当时段誉如后来那般,身具绝世武功,那结果定然是不一样的。
回想方才,刘晋元只觉此言大为有理,犹如醍醐灌顶,欣然道:“公子高见。
我辈中人,除了要读书养心还要兼顾外在,欲成就大事,强健的体魄也是不可或缺的,晋元受教了。”
跟着,他又怅然一叹:“幼时,舅父也曾有意传我武艺,奈何当时一心只想考取功名,如今却是悔之晚矣。”
刘晋元口中的舅父,便是南武林盟主林天南,武功卓绝。
因此,他也算是家学渊源,深知习武要趁早,眼下他已成年,自知若无机遇,纵然狠下苦功,也很难有所成就。
任以诚满含深意的看着他,悠悠道:“诶~此言差矣,其实只要有心,多晚都不算晚。”
刘晋元闻言一怔,旋即反应了过来。
这是机遇到了啊!
“扑通”一声。
刘晋元撩袍跪地。
“徒儿拜见师父。”
“我这一门不讲繁文缛节,心意到了就够了。”任以诚将他扶起,心中暗笑不已。
饶了这么大圈子,对方总算是上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