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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谷重,五军营右哨覆核多少?”
林谷重出列:“一百六十二本账册具已覆核完毕另订成册。”
听到林谷重如此说,人群地下微微响起想起了一些骚动。一百六十二本账册,如此恐怖的工作量,可以说直追陈皋文手下干将谢毅的工作量了。众人没有想到,这林谷重与王锐一对平时焉不拉几的哼哈二将,带着几个新人小司计,竟然也做得如此出色,可以比拟谢毅的水平。
陈皋文也是意外地瞥了一眼林谷重,这几个异己之辈,他也打算敲打一些的。没想到林谷重和王锐手头的本事也是不赖。
被众人如此侧目,林谷重与王锐眯着眼睛笑着,面目得意,眼角一瞥朱慈烺,那神色,众人更是心知肚明,齐刷刷的目光就落到了朱慈烺的身上。
陈皋文也是罕见地多了点笑容,看着朱慈烺,目光玩味。
林谷重更是低声和王锐念叨了起来:“少了一本账册就打两大板子,依着那至少二百本账册,至少有一百本没完成,就算惯例封顶只打三十大以防打死,但只要打了板子,在那些衙役用力打的板子之下,∮√,怎么着,也得将秦侠打到残废。”
说到这里,王锐接下话:“然后,陈皋文就会以其无力完成公务为由将其踢出户部!将这空缺的位置,给哪个亲信。”
这一套路对他们而言实在是太熟悉了。无数个性桀骜之辈就是这么被折腾得一辈子毁掉的。
一念及此,想着之前朱慈烺狂妄冒犯的话语,林谷重和王锐都是心下快意。
果然,陈皋文念到朱慈烺了:“秦侠,五军营左右哨账册,尔覆核多少了?”
场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朱慈烺出列,抬头挺胸,身板挺直,神态不卑不亢,目光带着坚毅,声音清朗道:“回禀管勾。属下所覆核京营左右哨账册二百一十九本,已经覆核……”
说着,场内全部都聚精会神地将目光投入到了朱慈烺身上。
林谷重和王锐愤愤五指捏拳,咬牙着冷笑。
“已经覆核二百一十九本,具已覆核完毕另订成册,请管勾校对查收。”朱慈烺的声音很清朗,官话咬字格外清晰,一干人听着,分外明白。
只是朱慈烺说完,整个场内微微地竟是有一阵寂静,所有人都是盯着朱慈烺,好像自己听错了一样。
忽然,王锐腾地冲了出来,指着朱慈烺怒吼:“秦侠你狗胆包天,竟敢如此欺瞒!老子手下六人连轴转干了十天才完成了外地各仓一百六十二本本账册。你五军营右哨二百一十九本账册,一个人能干完?你好大的胆子啊,诸位同僚在前,你敢如此撒谎!”
林谷重也是粗气只喘,十万个不相信地等着朱慈烺道:“莫当我辈好欺,大司农如此重视之要务,你也敢欺瞒。真当户部没有法度,不能将你绳之以法吗?你可要清楚,欺瞒的罪责,轻则开除,重则锁进官府,劳役数载!”
朱慈烺目光平静地看着王锐,看着林谷重,看着一干望来的目光,淡然道:“做完了,那就是做完了,容不得抵赖。自己做不完,不意味着别人算不完。你无能,天下人不能跟着你无能。”
王锐登时就要冲上去揍朱慈烺。
林谷重一把将冲动的朱慈烺拉住,两个人都是感觉脸上火辣辣的。阳舞的嘲讽让林谷重愤怒,但朱慈烺的平静,却让林谷重心中升起了不妙的感觉,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自己没注意,自己就会倒大霉一样。
“两百多本账册,怎么可能完成,这绝无可能!”王锐低声吼着。
只是,除了王锐和林谷重在发作,其他人却变得安静无比,除了喘息,一声不发。因为,谢毅的目光扫视全场,竟是让这些原本也该跟着林谷重发作的胥吏纷纷闭口不言。
显然,谢毅猜到了!
林谷重还留着一点理智,压抑住怒气道:“这里的人都不是白痴傻子,秦侠,你有胆撒谎,就要有准备接受撒谎的代价。玩不成任务不过打板子,但欺瞒上司,弄虚作假,那可是要逐出户部,下入打牢的!”
说着,一干人望向朱慈烺的目光就有些变了。
朱慈烺笑了起来,不语,朝着陈皋文拱手道:“二百一十九本账册在此,是否如实,请管勾验收。”
谢毅目光炯炯,盯着朱慈烺,猛地眼中闪过一道亮色,想起了什么。
陈皋文再次罕见地笑了起来,走到朱慈烺的手推车面前。
其他人纷纷退后,让开场地。林谷重和王锐没有如其他人那般让开,反而凑近了盯着陈皋文查阅账册。
陈皋文开始翻开朱慈烺的账册查阅,一本本的,前面几本还看得颇为认真,一页页翻。但到了后面几本,陈皋文就只是粗粗一看就丢下了。
二百一十九本虽多,核查起来却不需要一一翻看。陈皋文老于公事,吃饭的本事是不会丢下的,一本账册做得如何,捡了几处关键的数字,心算了一下尾数就看明白了七八分。尤其是当陈皋文仔细看了三本以后,翻阅的速度就顿时加快,当看到第十七本的时候,依然面带微笑,瞥了一眼朱慈烺,微微眯了眯眼,接下来还余几百本都只是随便捡了几本看一看,便不再去管,竟是比起手下干将谢毅报完的时候,还要更加满意。
陈皋文随手检查完了,但账册却还有人不停的翻动。他们也是如陈皋文一样,随手翻了几页就算看完一本账册。
但对于一堂为吏的一干同僚而言,他们可不觉得还不死心翻看的林谷重和王锐有何真本事,能扫一眼就看出古怪。
但偏偏,这样毫无用处的事情,这两人却仿佛着魔了一样,一本本翻过去,直到最后一本也被迅速翻阅完,第一时间明白了什么的林谷重颓然坐在地上,神色越来越僵,面色却是越来越红,红的脖颈都涨红得充血,死死揪着绣袍,低着头,遮掩住了脸上那汇总火辣辣的感觉,也遮掩住了变得有些血红的双目。
反倒是一旁的王锐还硬撑着,死死盯住陈皋文,喘息着,嗫嚅着嘴巴,仿佛在为什么惊世之言酝酿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