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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要是活明白了,通透了,那真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若是活不明白,非自己跟自己较劲。
那他妈的,洗个脸都能把自己淹死。
朱允炆想开了,放下了,心宽了,看清了。对他自己,对朱允熥,都是好事。
对他这样的,没权力没野心之人,许他一世荣华又如何?许他贤王之名应有之事!
豁达是种福气,一辈子闲云野鹤永享富贵,谁都不敢招惹,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
当晚,朱允熥的行在就设在了淮王府。
今日事一出,所有的侍卫都是刀出鞘弓上弦,整个王府戒备森严。开国公和曹国公,干脆直接披甲守在朱允熥寝殿之外。
“不用这么紧绷着!”朱允熥坐在床上泡脚,说话带着几分酒气,“歹人只敢暗中作恶,哪里敢明着来!”
开国公常升和李景隆站在门外,“殿下,再谨慎也不为过!”
说着,李景隆道,“国朝近三十年,此等事闻所未闻。若不让臣守着殿下,臣心中也是实在不放心!”
“你们跟门神似的,孤怎么睡?”
正说着话,感觉脚下正给他洗脚的王八耻哭了出声,眼泪珠子似的掉落。
朱允炆皱眉道,“你又嚎什么?”
“吓死奴婢了!”王八耻哭道,“若是殿下奴婢也跟着您一起走,下辈子,也要好好伺候您!”
“净说这些不吉利的!”朱允熥笑道,“知道你们忠心!”
“今日事太过蹊跷,而且歹人算计极深。臣怕,这次不成,歹人下次谋划,更加难防!”常升正色咬牙道,“贼在暗,殿下在明”
“都下去,开国公留下!”朱允熥忽然开口。
随后,寝殿之中,只有他们舅甥二人。
朱允熥从水盆中抬脚,常升赶紧上前,要把他擦拭。
“你坐那,孤自己来!”朱允熥拒绝了对方的好意,自己拿着毛巾擦起来,头都不抬的说道,“二舅,你说,会是谁呢?”
常升脸上露出几分狠色,开口道,“谁得利,就是谁?殿下遇害,谁好处最大,就是谁?”说着,牙齿咬得吱嘎吱嘎作响,“还真是歹毒,用慢性药,神不知鬼不觉。而且,就算是事后察觉出来,也已经栽赃到淮王身上。”
“殿下万一有个好歹,淮王再获罪,哼哼!到底谁得利,呼之欲出!”
“幸得皇天庇佑,淮王也还算有良心,不然臣想都不敢想!”
“现在一切,也都是死无对证!哼!”
朱允熥冷笑一下,扔了手里的毛巾,直挺挺躺在床上,叹气道,“哎!有些事,不用证据!”
说到此处,脸上的表情变得格外复杂。
历史书,都是冰冷的文字。那些文字之后的刀光剑影,若不是亲临其中,又怎能窥探一二。
刚才常升说蹊跷,大明朝蹊跷的事还少吗?
历史上大明的第二代,从太子朱标到秦王,晋王,几位马皇后所出的儿子,都正值壮年接二连三的死。天下,哪这么巧的事?
“殿下!”常升忽然跪在床前,拉着朱允熥的手,小声开口,“臣可为殿下,做不忍之事!”
“什么不忍之事?”
“臣家中也有死士,这些人都是百战老兵,他们的家眷亲属都在常家,最是忠心不过。”常升面色狰狞,“臣一句话,他们就能”
“住口!”朱允熥抽回手,冷喝一声,“你疯了?”
说着,双手枕在脑后,幽幽道,“皇爷爷若知道了,该多伤心呀!”
“殿下不可妇人之仁!”常升再次开口。
“其实有些时候,谁的嫌疑最大,往往这个人”朱允熥说着,闭上眼睛,“很多事,其实都是下面人为了富贵,私自做的。”
“您怎么”
“孤乏了,下去吧!”朱允熥翻个身,“不要胡思乱想,也不要轻举妄动,皇爷爷看着呢。再说,有些事堂而皇之的办就可,何必用这些下作的手段!孤一句话,别人就吃不了兜着走的事,你何必多此一举!”
“臣遵旨!”常升默默行礼,缓缓退下。
他退下之后,朱允熥却毫无睡意,又坐了起来。右手在左手掌心,不住的划着道静临死时的涂鸦。
到底是谁,其实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此事一出。朱允熥心中一直刻意维护的,没有捅破那张窗户纸,再也没有复原的可能。
“怎么就走到这一步,昏招呀!昏招!”
“就那么急不可耐了?”
“但愿,你并不知道全情吧!但愿,是别人瞒着你吧!”
脑中,再想到老爷子那张苍老的脸,朱允熥心中顿时烦躁得不行。
常升能想到的,老爷子更能想到。而且老爷子想的,绝对比他还深。
想着想着,昏昏沉沉的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有人轻呼唤,“殿下!”
是王八耻的声音,朱允熥撩开帷幔,“什么事?”
“殿下,是臣!”外边,传来何广义的声音,“找到了!”
“嗯!”朱允熥一个翻身坐起,披上衣服,“哪?带孤去!”
随后,房门打开,几个宫人进来,帮着朱允熥开始穿鞋系扣子。
“怎么找到的?”朱允熥大笑道。
“臣用了猎犬,狗子闻着那人的味道,在城里找到!”何广义的脸色有些阴沉,“锦衣卫的狗,都是万中挑一的良犬。嗅着味道,十里地之内都能找着!”
“好!”朱允熥站起身,“带孤去!”
“不可!”王八耻忽然抱住朱允熥的大腿,哭道,“殿下,主子,您千万不能去呀!您是万金之躯”
“你起来!”朱允熥拉扯他。
“奴婢不放!”王八耻尖声道,“何广义,杂家就不该帮你禀报,你个没脑子的玩意。殿下出事,你担待得起吗?
“这”何广义顿时语塞,他光顾着报喜了,没想到这些。现在听王八耻这么说,心中也忐忑起来。
“无妨,那么多护军,孤还能伤着!”朱允熥脚下挂着个人,依旧往外走,实在觉得累赘了,一脚踢开,“孤穿上软甲还不成吗?”说着,走到门外,“去,给孤准备软甲!”
“你这厮,你是不是把脑子落娘胎里了!”殿中,王八耻看着殿外的朱允熥正在穿甲,小声对何广义骂道,“你平日的机灵劲儿呢!你把人拿住就好了,为何还要殿下去看!你唯恐事不大呀,出点事,你可是凌迟的罪过!”
何广义黑着脸,“老王,莫骂了,再骂,我恼了!”
“呸!”王八耻直接一口唾沫,“杂家,日你大爷!”
“我大爷死了!”何广义被骂出了火,“再说,你有那玩意吗?”
王八耻跳脚,“你”
外边,朱允熥已经不耐烦道,“何广义,麻利的带孤去!”
何广义马上跟上,王八耻错愕片刻,看看殿中也没有顺手的家伙。直接抄起浮沉,嗖嗖跟上。
“殿下,让奴婢挡在您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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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汪汪,漆黑的夜里狗叫声一场刺耳。
数十条呲牙凶猛的细狗,在锦衣卫的手里挣扎着,冲着黑暗中一处院落咆哮。
周围灯火通明,仿若白昼一般。
可是所有人都面色沉重,尽管把小院包围起来,却没人冲进去。
走到此处的朱允熥,也黑着脸,神色格外难堪。
这处小院,就挨着淮王府一墙之隔。乃是淮王府中,一名外廷属官的住处。严格说来,这处小院,还是淮王府分隔出来的。
朱允炆也被惊动了,看着眼前的院落,眼神复杂。
汪汪,狗子围着小院,不停的大叫。
“冲进去,抓活的!”朱允熥一声令下,锦衣卫放开手中的细狗。
嗖嗖几下,数条猛犬从窗子中飞进去。紧接着锦衣卫撞开大门,端着军弩冲入。
但是,一切马上又归于平静。
何广义灰头土脸,“殿下,死了!”
“孤就知道,没那么容易!”朱允熥笑了笑,推开王八耻,带人上前。
说是王府属官的住所,其实比富贵人家还要富丽几分。
朱允熥迈步而入,只见中堂之中,一个身上血的中年人,已经毫无生机。绝不是自杀而死,而是被人从后面连捅了数刀。而且,看样子,已经死去多时。
“他是臣淮王府掌管书籍人口丁册的书记!”朱允炆也跟了进来,冷声道,“是臣就藩时,在京城跟来的!”
汪汪汪,几条狗围着死人,不住的叫着嗅着。
“这里有字!”一个翻动尸体的锦衣卫喊道。
朱允熥快步上前,只见那死人的身下石板上,用鲜血写着一个歪斜的字。
口!
而这口之下,竟然也有一竖一横!
顿时,朱允炆脸色大变,几乎摔倒。
“上面一个口,下面再一个竖!”朱允熥笑着,拿过一把刀,顺着死人书写的痕迹,写着念道,“一横,这是要写什么字呢?”
说到此处,手中的刀却不停,一气呵成,“最有可能,就是吕字喽?”
“殿下,臣”
“别慌!”朱允熥打断朱允炆,笑着用脚把地上的自己碾散,再冷笑道,“真是拙劣!”
“画蛇添足!”
“掩耳盗铃!”
说完,用手帕擦擦手,“这等栽赃嫁祸,当孤是傻子?还是办事人,穷途末路之下,忙中出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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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衍,绝对不会这么傻。
我也不会把朱棣,写得那么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