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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谢芳华几欲窒息,秦铮才放开她,头埋在她颈窝。
谢芳华睁开眼睛,急促地喘息,唇上木木麻麻,她大脑眩晕,几乎不能思考。
过了片刻,秦铮忽然直起身,放开她,转身向外走去。
谢芳华一惊,“站住!”
秦铮仿佛没听见,转眼就冲出了画堂。
“来人,拦住他!”谢芳华清喝。
侍画、侍墨守在外面,见秦铮冲出来,再听到谢芳华的话,顿时一惊,齐齐拦住了秦铮。
“滚开!”秦铮挥手打开了侍画、侍墨。
侍画、侍墨身子被打退数步,齐齐高喊一声,“来人,拦住小王爷!”
海棠苑四周顿时涌出数名护卫,齐齐围住了秦铮,转眼间,三层之数,百人之多。
秦铮只能停住脚步,脸色发沉。
侍画、侍墨松了一口气,恭敬地道,“小王爷,我家小姐的吩咐,得罪了。”话落,急急转身走回屋。
谢芳华还是保持原先的姿势,半躺在软榻上。
侍画、侍墨进来,看到她衣衫凌乱的样子,齐齐面色一变,冲了过来,“小姐!”
一左一右扶起她。
“我没事儿!”谢芳华随着二人搀扶坐起身,拢住散乱的衣襟,系好纽扣,低声道,“扶我出去!”
侍画、侍墨点点头,虽然不明白具体情况,但也明白刚刚一定发生了什么。
二人扶着谢芳华走出内室,闯过画堂,来到门口。
谢芳华不再往外走,而是倚在门口看着被护卫齐齐围住的秦铮。
秦铮背着身子,静静地站立,看着围住他的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谢芳华看了他片刻,对侍画道,“去看看言宸在哪里?请他来!”
“是!”侍画点头,匆匆跨出门槛,向外走去。
“你要干什么?”秦铮转回头,夜色下,眉目幽深。
谢芳华不答话,只静静地看着他。
秦铮见她不语,碰触到她沉静的目光,薄唇抿成一线。
过了片刻,言宸进了海棠苑,当看到院中的情形,微愣了一下,缓步走来,对谢芳华问,“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
“他交给你了!”谢芳华丢下一句话,对侍墨道,“扶我回房。”
侍墨连忙扶着她重新进了屋。
言宸有些不解,看向秦铮,须臾,了然,抬步走近他,一把扣住他的手腕,他扣住的手势正是给他号脉的手势。
秦铮想要挥手打开。
言宸板下脸,低斥,“别动!”
秦铮顿住,脸色发沉,“不用你管!”
“我是不想管你!但是有人却看不过去你受这么重的伤竟然还当做没事儿人一样。”言宸冷下脸,“你知道学医的人最厌恶什么人吗?就是你这种讳疾忌医之人。”
秦铮冷哼一声,“这点儿伤算什么?”
言宸冷笑,“于你铮小王爷来说是不算什么!只不过丢了半条命罢了!”顿了顿,他压低声音,“若是不尽快救治,落下病根,你想要她一辈子陪着你就是做梦?你能活下去半辈子就不错了。”
秦铮闻言闭了嘴,不再说话。
“跟我走!”言宸松开脉,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秦铮站着不动。
言宸回头看了他一眼,“你若是不想治,那现在就可以走!不过你要清楚离开后的后果!”
秦铮袖中的手攥了攥,抬步跟上他。
言宸对护卫挥手,“都下去吧!”
护卫齐齐退出了墙外。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言宸所住的房间。
谢芳华回到房间后,重新在软榻上坐下,对侍画、侍墨摆手,“你们下去吧!”
侍画、侍墨对看一眼,齐齐退了下去,暗暗想着原来铮小王爷受了极重的伤吗?她们一直没看出来。不过言宸公子的医术不凡,他说受了重伤,一定是受了重伤了。
房门被关上后,谢芳华半躺在软榻上,闭上了眼睛。
秦铮今日这时候来,还受了一身重伤,明显是新伤,若不是他扣住她的手时,她恰巧按到了他脉搏上,也不能发现。他隐藏的可真是极好。
凭借他的本事,狩猎两只活鹿,不至于弄得自己一身重伤,一定是遇到什么了!
或者说,他在狩猎前,做了什么!
这样的重伤,显然是内力相拼所为,也就是说,跟他交手的人,一定是武功兼内功的高手。
一个时辰后,言宸房间的门打开,秦铮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看向谢芳华的房间,她的房门关闭着,里面的灯虽然亮着,但是看不到她的人影。他在门口站了片刻,并没有再来她的房间,而是抬步向外走去。
侍画、侍墨对看一眼,走到门口,小声道,“小姐,铮小王爷要离开了。”
谢芳华“嗯”了一声,再没别的吩咐。
侍画、侍墨知道小姐这是不再拦了。齐齐又退了下去。
秦铮顺畅地出了海棠苑,在走过汀兰水榭时,只见上面站了一个人,正是谢云澜,他挑了挑眉,停住脚步。
谢云澜静静地负手而立,似在等人,听到脚步声,他回转过身,淡淡看着秦铮,“小王爷!”
秦铮扯了一下嘴角,“我给了你这么长时间,你却抓不住机会,以后是不是该放弃了?”
谢云澜眉目微暗,“小王爷狠心果决,手腕狠厉,迫人迫己。如今成功了,可是得意至极?”
“得意?”秦铮冷笑,“你哪只眼睛看我得意了?”
“即便你如此伤她,她至今不能走动,可是对你没有只言片语的怨怼恼恨断情,反而还安心准备大婚,你不是该得意吗?”谢云澜盯着他。
“谢云澜,你若是爱一个人,你伤了她,可会得意?”秦铮反问。
谢云澜不语。
“有什么可得意的!”秦铮扬起嘴角,冷冽地嘲弄,“伤人者自伤而已。不过还是要谢谢你从中成全!没有你,有些事情,也许还成不了事儿。”
谢云澜眯起眼睛,忽然冷冷地警告,“你对芳华了解多少?你当真了解她?有些时候,别太自以为是了!小心你所认为的坚固壁垒,有一日树倒屋塌。”
“你什么意思?”秦铮也冷下脸。
“你是聪明人!自然知道我这话是什么意思!”谢云澜转过头,看向海棠苑,声音苍凉,“我放弃又如何?不放弃又如何?天下又不止我谢云澜一人?铮小王爷还是好自为之吧!别总是拿她对你的心而使劲地欺负她!你要知道,当心磨没了,她还剩什么?”
秦铮眸光忽然一缩,紧紧地盯住谢云澜。
谢云澜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海棠苑。
过了片刻,秦铮忽然沉沉地一笑,有些冷冽,有些轻浅,“多谢你这一番忠告!”话落,转身向外走去。
谢云澜回头,见秦铮已经走远,锦衣玉带,清冽轻狂。他无论是英亲王府的铮二公子,还是英亲王府的铮小王爷,他还是秦铮,都是秦铮。
英亲王、英亲王妃、崔允等人都关注着海棠苑的动静,当听到谢芳华和秦铮又闹崩,海棠苑外的护卫围住了秦铮时,三人都坐不住了,腾地站了起来。
“走,去看看!”崔允向外走去。
英亲王妃跟着走了两步,忽然又停住脚步,“崔大哥,算了,咱们别去了。总归是两个孩子的事情,我们跟着去掺和做什么。”
崔允有些意外,“你就不怕这一回铮小子受伤?”
“他受伤也是活该!”英亲王妃道,“若是华丫头对他出手,一定是他又做了什么,气到了她。上一次采纳之礼,她就没做什么,这一回忍不住的话,出出气也是应该。我们年纪大了,受不住他们再来一场了,眼不见心不烦。”
“反正是你的儿子,既然你说不去,那就不去吧!”崔允又重新走回来坐下。
英亲王闻言觉得有理,也坐下身。
三人又等了片刻,有人来回话,“海棠苑并没有打起来,言宸公子去了,拽了铮小王爷去屋中谈话。”
三人闻言心下踏实下来。
这一等,又是一个时辰,天色彻底地黑了,秦铮才从内院走出来。
英亲王和英亲王妃出了会客厅,迎向他,“今日天色晚了,你是回府去住?还是去西山大营?”
“去西山大营!”秦铮道。
英亲王和英亲王妃对看一眼,点点头,也不多问,和崔允告辞。
崔允见秦铮面色不善,也懒得再多话,送三人出府门。
出了府门后,秦铮翻身上马,也不等英亲王和英亲王妃,纵马离开了忠勇侯府,向城门而去。
英亲王和英亲王妃上了马车,在忠勇侯府门前停了一日的马车启程回府。
车内,英亲王感慨,“总算是太平地过了今日。”
英亲王妃叹了口气,“言宸公子能有什么事儿拉着臭小子谈的?他医术高绝,不会是给他看诊吧?什么诊用了一个时辰?”
英亲王一愣,“我到没想到这一层,你是说他病了?”
“不一定是病了,怕是受伤了!”英亲王妃抿起嘴,“这臭小子到底是我手把手拉扯大的儿子,这么多年,若论了解他,我这个当娘的自然当仁不让。纳征是大礼,他怎么可能不赶着时辰来?一定是被什么事情拖住来不了。两只梅花鹿而已,岂能难得住我儿子的本事?”
英亲王皱眉,“在这南秦京城,谁敢对他下手?”
英亲王妃冷笑,“王爷,您这话说的,您忘了九年前的事情了?我儿子被找回来时差点儿丢了命。那时候太后还活着,将他宠到了心尖子上,怎么样?不还是出了那件事儿。”
英亲王一噎,沉默了一下,“你是说因为铮儿承袭了爵位,浩儿对他动了手?”
“恐怕不是这么简单!秦浩还奈何不了我儿子,哪怕连他那个岳丈左相也算着。”英亲王妃冷哼,“今日纳征,莫不是秦钰那小子从中作梗?”
“四皇子如今是太子了!就算你是他大伯母,以后在储君面前,也要注意称呼。”英亲王揉揉额头,“他筹谋多年,如今皇上早早就交了权,就差退位了。不可小视。”
“我还怕了他不成?”英亲王妃不以为然。
英亲王叹了口气,“一朝天子一朝臣。两个孩子自小相互看不顺眼。但君到底是君,臣到底是臣。这将来他们……真能容下?”
英亲王妃脸色微变,伸手抓住英亲王的衣袖,“那怎么办?”
英亲王拍拍她的手,“英亲王府以后如何,谁也不知。裕谦王弟进京数日了,皇上没让他离京,似乎把他给忘了。但堂堂封地而来的亲王,谁会忘了他?哪怕皇上病中,也是忘不了吧!恐怕是另有安排。”
英亲王妃也忧愁起来,“我不管这未来如何,只求我儿子平安。顺利娶妻,给我抱孙子。哪怕英亲王府不要这烫手的富贵都行。”
“这么多年,辛苦你了!”英亲王低声道。
“说什么辛苦?”英亲王妃靠在他怀里,“我们蹉跎了半辈子,但好在都想明白了。也不是太晚。待四皇子登基后,王爷,您就退下来吧!”
“好!”英亲王点头,“这么多年,我也累了。以后就让他们折腾去吧!”
第二日一早,福婶便进了海棠苑。
谢芳华昨夜在秦铮走后不久就睡了,一夜无梦,早上醒来,分外精神。见福婶前来,她笑着道,“这些日子,忙坏您了!看着都瘦了。”
“小姐若是能和小王爷恩爱和美,平安顺遂地过一辈子,我就是忙点儿,累点儿,又算什么?世子和夫人在天之灵欣慰就好。”福婶感慨地道。
谢芳华笑了笑,“您一大早来,可有什么事儿?”
福婶看着她,“是为做衣服的事儿,如今纳征之礼过了,距离大婚时日不多了,其余的寻常穿戴的衣服,我和绣娘都能做了,可是这嫁衣,都需要待嫁的姑娘自己绣。我是过来问问,您这嫁衣……”
“您拿过来吧!我自己绣。”谢芳华道。
“您身体行吗?可吃得消?”福婶担忧,“若不是这嫁衣的针线别人不能轻易代替,我真是不想来打扰您。”
“这些日子伤养得差不多了,我也精神了。您拿过来就是了!我虽然不常做针线活,但是针法却不慢。一个月内能做好了。”谢芳华道,“我自己的嫁衣,自然不能假他人之手。”
福婶打量她精神确实比前些日子好太多,便点点头,“我稍后就让人拿来。”
谢芳华忽然问,“秦铮当日穿的衣服,谁给做?”
福婶一愣,“应该是王妃吧!”
“王妃有时间吗?秦浩还有十来日不就娶卢雪莹过门了吗?”谢芳华想了一下,“她身为王妃,即便秦浩是庶子,但也是长子。她也不能当真撒手不管吧?”
“这……也是!”福婶点头,“英亲王府两位公子的婚期距离得太近了,当初也没想到您和小王爷的婚期会提前到这会儿。英亲王府这些日子有的忙了,今日见王妃又瘦了不少。大公子的衣服可以他亲生母亲做,可是小王爷的衣服,王妃要自己做,还要筹备婚事儿,还真是忙不过来……”
“这样,您一会儿去英亲王府一趟,问问王妃,若是她忙不过来,秦铮的衣服就送来给我吧!”谢芳华道。
福婶一惊,“小姐?”
谢芳华看着她,“嗯?”
“您自己的嫁衣就赶时间,若是再加上一件男袍,岂不是更要挤时间?这怎么行?万一累坏了……”福婶不赞同,“王妃毕竟有办法,您就别管了。胳膊和肩膀的伤还没好利索呢!”
“福婶,你说,人一辈子,是不是只有一次大婚?”谢芳华忽然问。
福婶一愣,“是啊!”
“只有一次,我想亲手绣我未来夫君的新郎服。”谢芳华看向窗外,心中无限情绪,“但愿,我们能一辈子相濡以沫,携手白头。”顿了顿,她低声呢喃,“若是不能,我也尽力了。您就答应我吧。我针法快,累不坏。”
福婶忽然心疼,想说的反驳话再也说不出来了,无奈地道,“好好,我的小姐,我答应您了。您真是和夫人一个脾气!当年世子的新郎服,也是夫人亲自绣的。”
谢芳华一愣,“竟有这样的事儿?”
“是啊!”福婶笑了,“当年夫人可真是爱惨了世子。不但新郎服是她亲自绣的,后来一切他的穿戴,从来不假手于人。我侍候在身边,一点儿小针线也不让我碰,宁可她自己累点儿。”
“爹和娘虽然未相守白头,但同生同死,也是圆满了。”谢芳华道。
福婶点点头。
当日,福婶从海棠苑出来后,收拾了一下,便去了英亲王府。
她从英亲王府出来后不久,英亲王妃便派人隐秘地将一匹大红的锦缎送到了谢芳华的海棠苑。
两匹大红的并蒂莲缠丝的沉香锻织花纹锦绸摆在了谢芳华的内室,阳光洒下,光华点点。
谢芳华轻轻地伸手拂过缎面的并蒂莲,久久凝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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