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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钰看着她走了出去,御书房的门关上,他淡淡地笑了一下,拿起笔,继续批阅奏折。
金燕摇摇头,“当初先皇对秦铮和谢芳华几度赐婚废婚,已经被载入历史,视作帝王儿戏。皇上是新君,不该效仿先皇,将来被人诟病。”话落,她行了个告退礼,坚定地说,“我已经做了决定,绝不反悔,非郑孝扬不嫁,他死了,我给他守寡。”
秦钰摆摆手,众人下去后,他看着金燕郡主,温声说,“你若是现在反悔,朕还能应允你,收回圣旨,取消了你与郑孝扬的婚约。”
将人弹劾进暗牢,他们御史台这些官员也无话可说了,齐齐告退。
不过,这罚得也的确是重了些。
皇上没废除刚刚封的他的官职,却把他押去了暗牢,看来是为了金燕郡主,惩治他的性子。
御史台的众位大人齐齐欷歔,想着暗牢比天牢还可怕,暗无天日不说,潮湿阴冷,尺寸之地,冰水浑浊,这郑孝扬被关进去,不知道要关多久?寻常人是三天也受不住的。
声音渐渐远去。
被押出了御书房,郑孝扬大喊,“皇上,你不让郡主陪着我,那总得给我两个美人吧,还有美酒,还有好菜……”
郑孝扬被押了下去。
“朕不要他的命,你放心。”秦钰摆摆手。
金燕上前一步,“皇上,我……”
外面进来禁卫军,顿时押了郑孝扬。
秦钰没说话。
“那郡主呢?”郑孝扬立即问。
秦钰眯起眼睛,“既然你愿意关黑屋子,朕就成全你。”话落,他吩咐,“来人,将郑孝扬押入暗牢,让他好好反省反省。”
“有你陪着,我整个人都舒畅了。”郑孝扬笑着转头,对秦钰说,“皇上,软刀子磨人最是难受,你给个痛快的硬刀子。”
金燕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郑孝扬此时上前,看着她,“郡主不会舍不得我吧?怕我被皇上惩罚太重是不是?”
金燕看了郑孝扬一眼,并没有离开,摇摇头,“皇上说娘没事儿,她就会没事儿,她醒来估计更不愿意看到我。”
秦钰对她摆摆手,“你若是不放心大姑姑,跟随着过去吧。”
金燕看看大长公主,又看看秦钰。
“是。”小泉子连忙带着人来抬大长公主。
秦钰也站起身,来到近前,伸手给大长公主探脉,片刻后,对金燕道,“是气火攻心,无大碍。”话落,他吩咐小泉子,“将大姑姑送去太后宫里,请太医去太后宫看诊。”
金燕连忙上前,扶起大长公主,焦急地喊了两声,“娘。”
这是她捧在手心里的女儿,尤其荥阳郑氏这个火坑还是她给她选的,她心中如何不恼不怒?
大长公主一时上不来气,眼前一黑,晕死了过去。
“我的意思就是这个,皇上定夺吧,虽然我们还未曾大婚,但有婚约在身,我愿意陪他一同受惩罚。”金燕道。
“你这是什么话?”大长公主快气得背过气去。
金燕摇头,“我认为,男子不风流,枉为男子,身为男子,温柔乡,英雄冢,也没错。”
“嗯?”秦钰看着她,“朕问的是你自己。”
金燕垂下头,“朝事与家事相比,自然是先国后家。他去红袖楼,身为史官,德行有亏,皇上如何处置,金燕都没什么意见。”
秦钰没理会大长公主,转头对金燕问,“你觉得呢?”
“混账!”大长公主又怒了。
郑孝扬挑了挑眉梢,忽然抱住金燕,“就惩罚我和郡主关小黑屋子算了,关个半年,让我们好好反省反省。”
秦钰点头,扔了笔,看向郑孝扬,对他道,“朕刚封你为史官,你却给朕招来了大长公主和御史台的一众大人。你说,朕如何处置你,才能消了大长公主的怒?才能让御史台觉得朕是个明君。”
大长公主气得浑身发抖,见金燕态度坚决,郑孝扬吊儿郎当地站在那里,站没个站像,白瞎了一副样貌,她转过头,对秦钰道,“皇上,今日你不取消婚约也行,但不能饶过这个混账东西。”
她刚抬手手,就被金燕挡住,无奈地道,“娘,我心意已决,您若是不同意,是想逼死女儿吗?”
“你不后悔就行了?你想过我没有?我是你娘,从小把你捧在手心了,由得别人糟蹋你?”大长公主走上前,劈手就要打郑孝扬,“你个混账东西,还不给我放开她。”
金燕看着她,“娘,您何必生气?我早已经说了,我选他,将来以后如何,不会后悔。”
“你疯了是不是?刚刚在红袖楼里,他什么样子,你亲眼看到了?还想嫁给他?”大长公主气得哆嗦,“你想气死我是不是?”
金燕摇头,坚定地说,“我不同意。”
“赐婚就成了他的护身符了?就无法无天了?我这就请皇上取消婚约。”大长公主怒道。
金燕转头看着被气得不成样子的大长公主,说道,“娘,我和他总归是圣旨赐婚,他混账不是人,慢慢教导就是了。您别生气,气坏了身子。”
金燕给秦钰见礼,秦钰摆摆手,看了她和郑孝扬一眼,没做声。
大长公主被赐了座,坐在距离秦钰玉案不远处,一脸的怒气,见金燕和郑孝扬竟然携手进来,她腾地站起来,脸色铁青,伸手指着金燕,“他这种东西,你竟然……竟然还跟他……”
御书房内,秦钰坐在玉案前,面前堆了一摞奏折。
金燕看了郑孝扬一眼,见他全无怕意,与昨日在右相府闹腾一般无二,她与他牵着手,没松开,一起走了进去。
“进来。”秦钰低沉的声音从里面传出,听不出喜怒。
小泉子小心谨慎地对立面禀告,“皇上,郡主和二公子来了。”
二人来到御书房。
金燕不再理他,想着以后这偌大的皇宫真的会进三千粉黛吗?
“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郑孝扬举手投降。
“你还说!”金燕竖起眉。
郑孝扬嘎嘎嘴,“我也没说错啊。”
金燕顿时被气笑了,低声警告他,“你少胡说八道,皇上可不是真的没脾气,你胡闹可以,但可别触动他的底线,否则,他若是真惩治你,谁也帮不了你。这里是京城,是皇宫,不是你荥阳郑氏的地盘。”
郑孝扬不正经地说,“后宫三千粉黛啊,皇上遣散了先皇的后宫,是准备选秀多选些年轻的吧?他总不能再用先皇剩下的。”
金燕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几个宫女太监连忙避开,一哄而散,她聪明,隐约猜到是在说她和郑孝扬,不见得是好话,她道,“自从先皇驾崩后,皇上登基,遣散安置了先皇的后宫,这后宫,除了太后一个主子,便没别人了,太后便没以前管得严苛了。”
郑孝扬勾起唇角,小声说,“宫里的人都这么嘴碎吗?”
金燕没有武功,自然听不到宫女太监们的低低议论。
“……”
“听说大长公主都快气疯了,郡主和他牵着手呢,若是郡主护着,大长公主也没办法惩治他吧。”
“听说他今天跑去了红袖楼。”
“是吧?荥阳郑氏的二公子原来长得这么俊俏啊。”
“那位就是荥阳郑氏的二公子吗?”
郑孝扬大模大样地走着,拽着金燕的手一直没松开,金燕也没甩开他的打算,二人便这样去了御书房。一路上遇到宫女太监,悄悄隔远处低语。
小泉子连忙头前带路。
金燕点头,“我们这便去御书房见皇上。”
“皇上在御书房。”小泉子看着二人携在一起的手,委婉地说,“大长公主如今在御书房,御史台的不少大人也在,皇上吩咐奴才出宫来请二公子进宫,没想到郡主和二公子不用奴才请,便进宫了。”
“小泉子公公,皇上呢?”金燕询问。
正碰到小泉子匆匆带着人出宫,迎面碰到二人,小泉子连忙见礼,“奴才给郡主、二公子请安。”
郑孝扬拉着金燕的手,大踏步地进了宫。
金燕心跳慢了一下,看着皇宫巍巍宫墙,点了点头,“好。”
郑孝扬笑得愉快,又亲了她脸颊一口,“以后我时常唱给你听。”话落,抱着她跳下了马车。
金燕点了点头,“比京城的小调好听。”
郑孝扬坐着没动,对她问,“好听吗?”
金燕这才回过神来,收整了神色,伸手推郑孝扬。
车夫停下马车,恭敬地对立面道,“郡主,皇宫到了。”
一曲小调唱吧,马车也来到了皇宫。
金燕开始不以为然,渐渐地听出些趣味。
十分的欢快喜庆,得意飞扬。
郑孝扬唱起了荥阳小调。
金燕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郑孝扬怀中抱着软玉温香,满身的脂粉味不及金燕身上金贵的金兰香,幽幽静静,他心情极好地说,“我给你唱首小曲吧,今天的郡主比昨天可人,让我觉得娶你也挺好的。”
金燕即便再镇定,再对郑孝扬无感情,但是他两次三番挑逗,她也受不住,脸有些红,但也没推开他,任他抱着。
郑孝扬嘻嘻一笑,跳上车,将金燕抱在怀里,“郡主说对了,奖赏你。”话落,在她脸上又亲了一口。
金燕哼了一声,“闹腾的人不闲事儿大是吗?”
郑孝扬咳嗽了一声,“总不能杀了我吧。”
金燕瞥了他一眼,“你再耽搁下去,我娘进了宫,御史台一帮子大臣弹劾你,我娘再大闹寻死一番,你说,后果会如何?”
郑孝扬把着车轱辘,挑着帘子看着她,笑嘻嘻地说,“虽然你为我守寡,我很高兴,但我还不想死。到时候郡主求个情呗。”
金燕甩开了他的手,上了马车,对他说,“上车。”
郑孝扬哀嚎一声。
金燕忽然转过头,对她笑了一下,柔声说,“你死了,我给你守寡,不再二嫁。”
郑孝扬吓了一跳,“你舍得我死啊?”
金燕点点头,“我跟皇上建议一下。”
郑孝扬挠挠脑袋,回头望了一眼红袖楼,有些恋恋不舍,“把我关在屋子里,再送我一大堆美人美酒,让我醉死温柔乡,精尽人亡?”
“你想让皇上怎么处置?”金燕脸上的烧退了些。
出了红袖楼,郑孝扬回头扫了一眼金燕,“你说皇上会怎么处置我?”
她闭了闭眼睛,心中依旧很平静,她想,原来真的能做到,与她亲近的人,不是秦钰是别人也行的。
她要嫁的人。
她的未婚夫。
她娘盛怒不满意这桩婚事儿。
荥阳郑氏最废物纨绔不通的子嗣。
这个人是郑孝扬。
她的心口不疼,以前很多时候,她常常想着,若是钰表哥能接受她,对他柔情含笑,她做他的妻子,能得他牵起手,能得他一吻。那时,她想着,便觉得天地都像个火炉似的,她以前想着,这一生她都是秦钰的,再不会有别人,她不会与别人做亲密的事儿。可是今日便这样做了。
她的脸有些烧,但没烧到要着火的地步。
金燕睁开眼睛,僵硬地跟着郑孝扬走了几步之后,才找到脚踩到地上的感觉。
让这个在风月场上纵横了多年的老鸨一时觉得匪夷所思。
可是金燕郡主没有,不但没震怒,反而由得他侵犯。
正如大长公主那样震怒。
任何一个女人,看到自己的准夫婿刚赐婚后就逛青楼,都不能忍受的吧?
老鸨是经历过大场面的,但也不及今日大长公主带着郡主打上门来抓准郡马来得惊心动魄,尤其是,他在这里,非礼失礼于郡主,可是郡主却是心甘情愿,实在让她骇得说不出话来。
郑孝扬将她扶正,拉着她出了风月阁,不正经地对老鸨风流地抛了个媚眼,“这里的水酒很让人满意,改日小爷再来。”
金燕身子僵透了,闭着眼睛,睫毛在剧烈地颤着。
他见她闭上眼睛,轻轻低笑了一声,毫不犹豫地覆在了她紧闭的唇瓣上,舌尖轻轻描绘她唇瓣,见她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气息不稳,辗转须臾,他放开她,笑嘻嘻且柔情地说,“郡主的芳唇真香,今日我没沾到这里美人儿的红唇,就由你的来弥补吧。”
与她比起来,她金娇玉贵,而他不过是瓦上尘,没有半丝和谐。
她很轻,腰肢纤细,容貌艳美,当得上京城双美的盛名。
郑孝扬目光一直盯着金燕,见她躺在她怀里,十分乖巧,即便在这样的地方,他即将侵犯她,她依然没怒,没恼,没说什么,由得他侵犯,就如昨日,在他大哥弃她不娶,取消婚约,转求李如碧时,她成全他,转而向皇上求与他许婚,一样坚定。
她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更何况,这是她的选择。
郑孝扬虽然看着讨人嫌,但也没到让她厌恶不可忍受的地步。
若是这一生,不能相好于秦钰,那个她自小就念着的人,谁也一样。
满身的脂粉香,他如今环抱着她,在这样青楼温香软玉的地方,她娘打上门来,他这算得上是侮辱人了吧?可是……她竟然不觉得。
可是他就是郑孝扬。
这样的样貌,在这南秦京城里,也是极扎眼的。刚刚她娘踹开门时,她能清楚地看到她虽然盛怒之下,但是明显愣了一下,显然不能将昨日那个邋遢没有人形的郑孝扬和今日这个俊俏的郑孝扬放在一起。
昨日到今日,两日内,换了两个外貌的郑孝扬。
比起昨日邋遢看不出模样的人,今日这人身上除了一身脂粉香外,端的是俊俏风流。
金燕整个身子顿时僵了,可却是没躲没闪。
郑孝扬勾唇一笑,慢慢地低下头,对着她唇覆下。
“可以不再喜欢。”金燕道。
“如今呢?”郑孝扬看着他。
金燕感觉他动作极轻,但却轻轻抬手,便让她仰在他臂弯里环着动弹不得,她眯了眯眼睛,“以前喜欢来着。”
郑孝扬顿时笑了,脸笑成了花一样,轻轻一抬手,对金燕手臂一拽,将她拽进了自己的怀里,低下头,看着她,声音极低,“传言说你喜欢当今皇上?”
金燕瞪了他一眼,“你不是就想皇上处置你吗?我成全你。”
“把我领到皇上面前处置了我?”郑孝扬歪着头看着他。
“去皇宫。”金燕道。
郑孝扬一把拽住她,“去哪里呀?”
“既然没醉最好,你跟我走。”金燕转身向外走去。
郑孝扬摇摇头,“你的未婚夫我是千杯不醉,这才几杯,焉能醉得倒我?”
金燕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被他无礼地亲了手背后也没恼怒,而是声音平静地问他,“喝醉了吗?”
喜欢什么,一个尾音哽在未打完的酒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