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巳时,早朝结束,皇帝无事找太子商讨,太子便直接回了东宫,召集东宫属官,在明德殿内议事。
坐在文官首位,旁边就是右詹事崔良,叶逸却怎么都提不起精神,只觉得每个人说出口的话都叫人昏昏欲睡。
太子瞄了叶逸好几眼,见叶逸双眼半阖,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原本想要向叶逸询问的事情也没能问出口,生怕叶逸什么都没听进去,他这一问再叫叶逸失了颜面就糟了。原本初入东宫就任左詹事的叶逸就是众矢之的,再有所疏失,太子和叶逸都会难办。
这个时候太子又想起了与叶逸同一日进东宫任职的唐霄,听说唐霄就比叶逸轻松许多,只请亲卫府的人吃了三日的宴,就让亲卫府上下服服帖帖的。
一向认真的太子难得在朝会上分神,众人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情,睨着太子的脸色,都不敢吱声,而太子见似乎没人要说什么,便匆匆结束了这一日的朝会。
“左右詹事随本宫来。”觉得单独叫叶逸跟在身边也不太好,太子就连崔良一起叫到了身边。
“是,殿下。”叶逸随着崔良起身,定了定神,才跟上太子的脚步。
坐在撵上,太子的视线就没离开过叶逸,见叶逸一反常态的一脸疲惫,连他的视线都没注意到,甚至时不时地就要偷偷打个哈欠。太子仔细想了想,突然觉得有些愧疚。
“阿逸,本宫听说你近来常夜宿左春坊?”
叶逸维持着脸上的淡笑,道:“回殿下的话,也并没有夜宿,只是会在左春坊里呆得久一些,还是会回詹事府休息的。”
太子似轻轻叹了一口气,又对叶逸说道:“东宫之所以设有左右詹事,便是要你二人相辅相依。阿逸你初入东宫,有不懂的、不知道的事情实属正常,不必勉强自己,凡事还有崔良在,有一些事务本宫也会亲自处理。”
听到这话,叶逸干笑两声,道:“多谢殿下关心,臣知右詹事才学过人、能力出众,臣虽是后来之人,可也不能拖右詹事的后腿。”
闻言,崔良突然冷哼一声:“哼!在殿下面前说得倒是好听,左詹事要真能把去平康坊戏耍的时间用来处理东宫事务才好。休沐一日,左詹事倒是过得很开心啊。”
听到这话,太子颇为诧异地看着叶逸,沉声问道:“昨夜去了平康坊?与谁一起?”
阿逸竟也会出入平康坊那样的地方?
叶逸尴尬地摸摸鼻子,道:“昨日要回东宫的时候遇上了唐云和鸿胪寺丞几人,便跟着去平康坊喝了几杯。有失体面,请殿下恕罪。”
“鸿胪寺丞?”太子垂眼想了想,“也罢,阿逸是瞧着不合群,实际上交友广泛,偶尔的应酬也是必要的。这一点,崔良可要多向阿逸学习。”
鸿胪寺丞刘越,虽因时常出入平康坊而影响了自身风评,可他的母亲出自卢氏,刘越本人也颇受其外祖舅父的宠爱,其本身的才能也不容忽视,假以时日便能顺理成章地接管鸿胪寺。
崔良隔着撵轿瞪了叶逸一眼,道:“殿下说笑了,臣身为东宫右詹事,踏出这东宫便是代表东宫颜面,必当洁身自爱,怎能出入那污秽之所,叫人指责殿下管教无方?”
叶逸撇撇嘴,转头欣赏着巷道旁宫墙上的砖石。
踏出东宫就能代表东宫颜面?他的脸真是好大啊……
太子睨了一眼叶逸,而后轻声笑道:“爱卿言重了,只是寻常的应酬罢了,又不是沉迷酒色,还不至于给本宫丢脸。”
崔良板着脸梗着脖子,一副“殿下您偏心左詹事我什么都不想多说”的模样。
太子心下无奈,想着不能让叶逸和崔良之间的关系闹得更僵,便提议道:“如若这样,这两日便寻个时间,两位爱卿陪本宫去平康坊走一趟吧。本宫也是许久没去了。”
“殿下三思!”一听这话,叶逸和崔良倒是异体同心异口同声了。
崔良却对这样的默契十分不满,又瞪叶逸一眼,而后向太子谏言道:“殿下三思,欲对殿下不利之人还藏在暗处,殿下若是闷了,臣便差人去将宫中的乐伶舞伎叫来东宫热闹热闹,平康坊那样龙蛇混杂的地方是万万去不得!”
连日来,叶逸早就已经习惯了崔良充满敌意的眼神,此时也权当没看见,附和崔良的话说道:“臣也斗胆请殿下暂且忍耐。”
太子左看看右看看,低笑道:“罢了,你们两个若是能好好相处,本宫不去也罢。”
叶逸嘴角一抽,笑道:“殿下多虑了,臣与右詹事十分合得来。”
“合得来还吵?”太子睨了叶逸一眼。
叶逸玩笑道:“夫妻吵架罢了,这是一种情趣。”
崔良一听这比喻,登时就满脸通红。
叶逸他这是做的什么比喻?亏他还是国子祭酒的儿子,饱读诗书却只会做这种比喻吗?!
“原来如此。”睨见崔良通红的脸色,太子低笑两声,“罢了,夫妻吵架狗不理,本宫也不掺和了,两位爱卿回去歇着吧。”
叶逸和崔良两人闻言齐齐顿住脚步,冲着太子的背影拱手一拜,齐声道:“臣告退。”
直到太子走远,两人才直起身。叶逸左右看了看,发现他们已经走到东宫内宫的门口了,几乎是徒步穿过半个东宫,从这里返回就又要走过半个东宫……
太子一定是故意的……不过看样子太子的心思要白费了。
望着已经走出十几步的崔良,叶逸无奈,慢悠悠地跟在崔良身后。
察觉到叶逸跟在身后,崔良倏地停下脚步,转身瞪着叶逸道:“别跟着我!”
叶逸摊摊手,无奈道:“右詹事可别刁难我啊,我要回左春坊也是走这条路。”
“你!”崔良无言反驳,只狠狠瞪着叶逸,瞪了半天却见叶逸还是一副笑脸,气得崔良再度转身,大步向前走。
“右詹事当心,别摔……着。”叶逸话没说完,走在前面的崔良就以一个极其壮烈的姿势扑倒在地上。
叶逸扶额,快步上前去扶崔良。
“你没事吧?”将崔良扶起,叶逸就看到崔良的下巴擦破了皮。
……扑倒的时候难道都不知道用手臂保护一下脸吗?
崔良疼得两眼泛红,却还是倔强地拒绝叶逸的帮忙,一把甩开叶逸的手臂,红着眼瞪了叶逸一眼,爬起来继续往前走,然而……
叶逸是亲眼看着崔良左脚绊右脚,再一次扑倒在地,因为太过震惊,所以都忘记要伸手拉崔良一把。
唐云和唐霄远远地就看到了一个奇怪的场景:叶逸扶额蹲在地上,而叶逸的前面趴着一个人。
“逸哥!”兄弟俩赶忙跑到叶逸面前,“逸哥,怎么回事?”
叶逸忍着笑道:“帮忙扶一把右詹事。”
右詹事?
兄弟俩低头看看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暗想这人为什么趴在地上不动。
最后还是唐云蹲下去,拽着崔良的胳膊被人拉了起来。
“哎呦!”拉起来一看,唐云就不知道自己是该担心还是该笑,“右詹事您摔倒的时候好歹护一下脸啊……”
下巴、鼻子和额头都是红的,看起来是都擦破了皮。
叶逸撇开头,肩膀颤抖。
崔良红着眼瞪着唐云,因为太疼了,所以有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
“诶?怎么哭了?很疼吗?哪儿受伤了?”唐云抬手,避开崔良脸上的几处擦伤,用衣袖替崔良擦了眼泪。
“你走开!别管我!”知道唐云跟叶逸的关系不错,被唐云看到窘态的崔良就更生气了,一把推开唐云,再一次站起来大步向前。
“什么?怎么了?”唐云一怔,随即立刻跟着起身,才刚转身要追上崔良的脚步,却见崔良的身子前倾,似有些不稳。
唐云一个箭步上前,拦腰捞住了崔良:“腿受伤了?”
嘴上问着崔良,唐云却是十分困惑地看向叶逸。
这个右詹事是怎么回事儿?
而叶逸已经瘫倒在唐霄的身上,扶着唐霄的肩膀浑身颤抖,想笑却不敢笑。
唐霄扶住叶逸,对唐云说道:“右詹事似乎行走不便,云,你背他。”
“哦,好。”点点头,唐云也不问崔良的意见,直接就把崔良背了起来。
“放开我!放我下去!”崔良奋力挣扎起来。
叶逸止住笑,上前两步,拍了拍崔良的后背,道:“右詹事,注意东宫形象。”
一听这话,崔良立刻停止了吵闹,也不再挣扎,只是僵在唐云背上瞪着叶逸。
叶逸耸耸肩,与唐云、唐霄两人并肩向前。
三个人直接把崔良送回了右春坊,见崔良是被人给背回去的,右春坊里却似乎并没有人对此感到意外,倒是右春坊的少詹事挨了众人的埋怨,而且还是当着叶逸三人的面儿。
听到众人的埋怨,叶逸才知道崔良似乎从以前开始就只有脑子聪明,身体却十分笨拙,而且越是慌张就越容易出错,在东宫历练多年,心智成熟稳重了些之后,情况才有所好转,但也是隔三差五就要摔一次。
见自己手下的人在叶逸三人面前毫无顾忌地抱怨,又对送他回来的叶逸三人千恩万谢的,崔良气得连呼吸都不顺畅了。
“都闭嘴!给我出去!”
亏他这段时间一直小心谨慎,为的就是不在叶逸面前出丑,结果功亏一篑,这下不仅仅是出丑,还糗大了!
被崔良这么一吼,众人才自觉说得太多,不敢再惹崔良,纷纷放下手上的东西就告退跑出去门去了,可崔良的伤还都没处理。
叶逸搔搔嘴角,觉得崔良的情绪会这么激动多少也跟他有关。
“右詹事,脸上的伤口还是及时处理一下比较好,若留下疤……呃……影响东宫脸面。”
崔良本还不在意,不过就是擦伤而已,疼是疼,但作为一个男人还怕什么疼?可一听叶逸提及东宫脸面,崔良就觉得颇有几分道理,可看了看身旁的药品,崔良完全不知从何下手。
看着崔良这副模样,唐云突然想起了小时候的唐霄,一直笨手笨脚的唐霄就很容易受伤,更不用说他们兄弟二人还常被唐太尉处以家法,而每次受伤之后要唐霄自己处理伤口,他就会像这样茫然地看着药品,一动不动。
“逸哥。”唐云转头用眼神向叶逸询问。
对唐云的询问感到意外,可随即又被唐霄拉了袖子,叶逸左看看右看看,耸耸肩,对唐云说道:“阿云你帮右詹事处理一下伤口吧,顺便看看右詹事腿上有没有伤。右詹事也不必客气,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他去做。我们就先回左春坊了。”
唐云点点头,就走到了崔良面前。
叶逸给了唐霄一个眼神,两个人便转身离开了右春坊。
“你们两个原本是为什么来找我的?”回到左春坊,叶逸才想起来问这个。
唐霄茫然地眨眨眼,而后突然想了起来,答道:“没什么,过几日祖父大寿,想来跟逸哥商量一下。”
一听这话,叶逸懊恼道:“瞧我!你不提,我都忘了。你们有什么打算?”
唐霄摇摇头,道:“没想好。”
每年唐太尉的寿辰都是长安城中的一件大事,在长安的文武官员必会登门道贺,这几年随着唐太尉年事渐高,太子也会作为皇帝的代表,到唐府享宴。
往年给唐太尉办寿辰,无非也就是好酒好菜一台戏,家人各自准备一份礼物聊表心意,可千篇一律难免无趣,今年唐云想做点儿特别的事情,但却不知道该做点儿什么,唐霄在这类事情上更是一窍不通,两人便想着来找叶逸商量商量,没在左春坊找到叶逸,两人也呆不住,就一边商量一边在东宫四处走动,结果就碰上了那样的一幕,被崔良这么一闹,都把事情给忘了。
叶逸略微想了想,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确实有些难办。”
叶逸觉得唐云和唐霄会想找他商量,那就是想做一些不同寻常的事情,给唐太尉一个惊喜。可叶逸所能想到的惊喜除了成亲就是生子,这两件事可以说是唐太尉如今最大的心愿了,然而这两件事情都是唐云和唐霄做不成的事情。可若是其他事情或者物件,叶逸还真想不出有什么能让唐太尉觉得惊喜的。
叶逸思考的这一会儿功夫,唐霄已经把差役送来的午饭摆好,眼巴巴地看着叶逸。
叶逸不经意地转头就与唐霄的眼神撞上,微微一愣就轻笑出声。
“叫我一声就得了,做什么眼巴巴地看着?”叶逸笑着在桌边坐下,“不等阿云了?”
“不用等。”唐霄毫不犹豫地说道,“他大概不会过来了。”
“为什么?因为崔良受伤了?”叶逸诧异,他还真不觉得唐云是这么会为他人忧心的人。
唐霄夹了一块子菜给叶逸,道:“因为崔良。”
不是因为崔良受伤了,而是因为崔良这个人。
叶逸一怔,惊讶地问道:“阿云喜欢那个类型?”
“不知道,直觉。”刚才跟唐云碰了个眼神,唐霄就觉得唐云不会对崔良置之不理,“逸哥别管他,他自己的事情自己心里有数。”
叶逸白了唐霄一眼。哪有可能不管?唐云可是他弟弟。
被白了一眼的唐霄无辜地撇撇嘴,道:“从来都只有云欺负别人的份儿,他从小到大就没吃过亏。”
“说的也是。”
吃过午饭,唐霄便枕着叶逸的腿,躺在席子上小憩,先前还有些犯困的叶逸这会儿却已经完全清醒了,便拿了本书看,然而这悠闲的时光却也没能维持多久,因为秦川找来了左春坊。
敲开房间的门,秦川一进门就瞧见唐霄悠然自在地躺在那里,若是几天前,秦川还会抱怨唐霄为何不老老实实地呆在亲卫府,可时至今日,秦川只庆幸叶逸没有乱跑,不然唐霄也跟着到处溜达,他想找人都找不着。
“中郎将,左卫率现在正在亲卫府里等你。”因为秦川比唐霄大,所以彼此熟悉了之后,秦川就不太用敬语了。
闻言,唐霄闭着眼睛蹙眉,翻了个面相叶逸的肚子,含糊道:“非办公时间不办公。”
东宫的人怎么这么喜欢在午休的时间找人谈事情?上下午的办公时间都被用来做什么了?烦死了!
秦川知道自己是说不动唐霄,只能求助地看向叶逸。
“去看看吧,”叶逸低头,在唐霄的额头上拍了一下,“左卫率找你应该是有重要的事情。”
唐霄抱住叶逸的腰,不肯动弹。
他是为了跟逸哥在一起才到东宫来的,结果反倒是因为公务繁忙而没空与逸哥独处,还都是在替那个太子卖命,真是亏大了!
“阿霄。”
“知道了。”唐霄起身,一脸哀怨地看着叶逸。
叶逸摇头失笑,只好哄道:“晚上来詹事府,给你做好吃的?”
“好。”唐霄这才点点头,不情不愿地离开。
秦川向叶逸道了谢之后,就赶忙跟上唐霄,暗想唐霄不管多能干,终究还是只有十九岁,得哥哥哄着才能干活。
目送唐霄离开,房门再次闭合后,叶逸便又捧起书来看,一边看一边想着晚上要给唐霄做点儿什么。既然答应了给唐霄做,那就是他亲自下厨,虽然他的手艺比不上詹事府的厨子,可唐霄似乎还挺喜欢。
眸光骤冷,叶逸缓缓放下书,抬头看向突然出现在面前的人。
“是你?”看到男人的脸时,叶逸就立刻认了出来,这男人正是当日在兖州行宫遇上的那个。
那人咧开嘴粲然一笑,道:“公子,我们又见面了,只是没想到公子还记得在下,在下受宠若惊。”
“让你更惊讶的还在后头!”说罢,叶逸弹身而起,抽出腰间的软剑就刺向男人。
没想到叶逸说动手就动手,男人心里一紧,赶忙侧身避开。
“公子的脾气还真是不好呢。”
叶逸不答,只步步紧逼。
起初,男人还兴致勃勃地与叶逸过招,可似乎发现叶逸的武艺出乎意料得好,让他有些难以招架,于是男人便开始伺机逃脱,好容易找到一个空隙,便破门而出。
叶逸紧追出去,缠住要逃的男人,在院子里打了起来。
突然听得一声兽吼,在左春坊后院玩耍的玄风从旁边冲出来就猛扑向那个男人。
那男人没想到半路会杀出只豹子来,一时不察,被玄风咬住了胳膊。
“我的老天!”追着玄风来的卢宁大惊失色,“来人啊!抓刺客!”
卢宁这一喊,左春坊内外的全都聚拢了过来。
男人见形势不妙,立刻吹了声口哨,十几条黑影从天而降,将男人护在中间。
“玄风,回来!”叶逸高喊一声,玄风立刻听话地松开男人,返身跑回叶逸身边。
不会武功的卢宁躲在一旁看着突然出现的黑衣人咽了口口水:“东宫里怎么会潜入这么多刺客?”
被人护住,那男人似乎镇定了一些,装出一副伤心的样子,对叶逸说道:“公子好狠的心啊,在下只不过是太想念公子,这才寻来与公子一叙,公子怎的出手伤人?当真是伤了在下的身,也伤了在下的心。”
叶逸丝毫不为所动,举剑指着男人,厉声喝道:“将刺客尽数拿下!反抗者,就地格杀!”
“是!”
混战开始,黑衣人护着那男人往左春坊外退,叶逸就提着剑一步一步跟上,冷冽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没离开过那个男人,玄风也亦步亦趋地跟在叶逸身边,等待叶逸的命令。
东宫的传讯兵敲着锣从南跑到北,提醒东宫各处封锁宫门,缉拿刺客,这声音惊动了右春坊里的唐云,惊动了太子,也惊动了亲卫府的唐霄,东宫出现刺客的消息也以最快的速度传到了皇帝耳朵里,一时间大量兵将涌入东宫。
更让人惊讶的是黑衣刺客的数量也在增加,出了左春坊之后,他们每移动一段距离,就会有黑衣人从天而降,补上死去之人的空缺,保护着那个男人撤离。
“逸哥!”唐云和唐霄先后赶到,来的方向各不相同,刚好跟叶逸一起围成了一个三角形。
然而三个人和那男人之间却隔着士兵和黑衣人,完全无法靠近。
叶逸突然拍了拍玄风的头,高喝一声:“玄风,去!”
话音一落地,玄风就如离弦的箭一般冲进人群,直奔那个男人飞扑而上。
护着男人的黑衣人被玄风吓了一跳,立刻架起那男人腾空而起。
“玄风,干得漂亮!”唐云赞扬玄风一句,与唐霄和叶逸同时跃起,从三个方向围攻男人。
意料之内却又出乎意料的是,更多的黑衣人凭空出现,总是拦在叶逸三人与那男人之间。
眼看与男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叶逸知道他们今日是追不到了。
“玄风,去追!”
玄风听令,嗷呜一声地就追了上去,叶逸则落入黑衣人之间,大杀四方。
男人成功逃脱,黑衣人的数量也不再增加,仅有的那些很快就被东宫的军队杀了个片甲不留。
“阿逸,没事吧?”确认无漏网之鱼之后,一直在远处观望的太子才来到叶逸身边,关切地询问。
“没事,谢殿下关心。臣羞愧,竟又让他跑了,请殿下降罪。”说着,叶逸便在太子身边跪下。
太子环顾四周,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东宫十卫都抓不到的人,左詹事一介文官,何罪之有?快起来吧。”
听到太子这话,周围的兵将都低下了头,躲到一边去了。
若只有最初的那几个人,他们当然好抓了,可那黑衣人一会儿冒出一批,一会儿又冒出一批,都不知道是打哪儿出现的,每每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这可让他们怎么抓啊?
而被唐霄带来的亲卫府在亲眼见证了唐霄和叶逸的战斗力之后,突然觉得他们加强训练是有必要的。明明是他们人多,却还让人跑了,这实在是太憋屈了!
没追上那个男人,唐霄也一脸懊恼地回来了,跪在太子面前,道:“臣无能,请殿下降罪。”
太子闻言睨了叶逸一眼,道:“起吧,可有什么线索?”
唐霄道:“臣以为,来人……来人应是久居宫中之人,不然无法在宫中藏匿如此数量的死士。”
太子负手而立,遥望远方。久居宫中之人啊……
不一会儿,玄风呼哧带喘地从远处飞奔而来,猛停在叶逸面前乖巧地蹲坐,仰着头看着叶逸,眼神晶亮得好似在讨赏。
看着玄风嘴里叼着的东西,叶逸笑道:“干得漂亮!晚上给你好吃的。”
唐霄闻言一怔,突然觉得这句话似曾相识。
从玄风嘴里取出一块碎布和一枚玉佩,叶逸直接将东西交给了太子。
太子捏着那染血的碎布看了看,眼神一紧,似乎心中已有想法。
“你们还不如一只豹子。”说完,太子转身,“备撵,本宫要去面见父皇。”
叶逸一听便推了唐霄一把,低声道:“你跟着去。”
唐霄知道叶逸是怕方才的人还藏匿在什么地方,万一再半路截杀太子就大事不妙了。于是爽快地点点头,唐霄找左右卫率交代一声,便点了亲卫府的人随行保护太子。
唐云给叶逸使了个眼色,也跟了上去。
身为羽林卫的中郎将,他也该去跟陛下汇报情况。
人都走了,叶逸便在人群中找到左右卫率,走上前,颔首示礼,道:“辛苦两位善后。”
“左詹事客气了。”左卫率抱拳,友善地对叶逸笑笑,“左詹事的武艺和决断当真是让人大开眼界。这小家伙就是玄风吧?”
左卫率看着黑漆漆的玄风就觉得喜欢,想要伸手摸摸,却见玄风威胁似的龇牙。
“呦!脾气还挺大。”
叶逸轻笑着拍了拍玄风的头,玄风这才收起牙,亲昵地蹭着叶逸的掌心。
“对不住,因为找人特别训练了一下,所以有点儿认生。”
“认生好!”左卫率嘿嘿笑着,“野兽就该有野兽的样子,养成了家宠就没意思了。”
“正是如此。”
左卫率又摸着下巴看了看玄风,突然道:“我就说怎么瞧这小家伙眼熟,果然都是左詹事养大的,脾性像极了!”
叶逸一怔,不知为何就突然明白左卫率说得像是指唐霄和玄风像。转头看看缠在身边撒娇的玄风,叶逸忍俊不禁。
右卫率突然踹了左卫率一脚,转身就走,还顺手抓了左卫率的后领:“话真多。”
左卫率被拖着离开,还不忘向叶逸挥手告别。
叶逸撇撇嘴,突然又觉得旁边有人在看他,转头就见卢宁和崔良站在一起,遥望他所在的方向。
叶逸左右看了看,见自己周围都没人,这才确定这两人正在看的就是他。
叶逸领着玄风走过去,笑着问道:“两位可有伤着?”
卢宁和崔良齐齐摇头。
“那就好。”叶逸放心了似的舒了一口气。
崔良像是第一次见叶逸似的将叶逸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狐疑问道:“你为什么不去做武官?”
就知道崔良是要问这个,叶逸微微一笑,道:“怕累。”
崔良一怔,而后气得猛瞪叶逸。
又跟两个人闲聊几句,叶逸便带着玄风直接回了詹事府。
回到詹事府的房间里,叶逸才敛了笑容,沉了脸。
玄风带回来的碎布是上等的缎子,虽然没细看,但若他没看错的话,那缎子上的纹路是只能出现在贡缎上的,而这世上能用贡缎做衣裳的人寥寥无几,男人的数量就更是少了。
除了太子,叶逸自认与几位皇子都没什么交情,那个三番两次出现在他面前的男人他更是连见都没见过,既然如此,那个人为什么总来找他?若说上一次是在行宫偶遇,这一次他可是直接出现在左春坊里他的面前,为什么?
叶逸坐在房间里,静坐沉思。
同一时间,逃脱追捕的男人却正坐在叶府叶承谦的房间里喝茶。
叶承谦冷着脸坐在男人对面,好不容易才忍住没往这男人的脸上揍一拳。
“我不是与你说过叫你谨慎行动吗?你是嫌日子不够刺激,才三番两次地去招惹阿逸吧?”
男人自知理亏,示弱道:“能不能先给我包扎伤口?你儿子养的那只豹子还真是厉害。”
“包什么包!”叶承谦恼怒道,“你就这样死了得了!”
男人撇撇嘴,道:“你儿子的狠心看样子就是像你啊。别生气了,我这不是来找你了吗?”
“来找我?你来找我做什么?!我说的你从来不听,还来找我做什么?!”
见叶承谦是真的气极了,男人转了转眼珠子,便将手伸到了叶承谦的面前,道:“还是先帮我包扎一下吧,不然真的会血流而死的。我也只是想知道你引以为傲的儿子究竟有多优秀,只是没想到他比想象中还要果断,竟分毫都不动摇。”
见到那汩汩流血的伤口,叶承谦还是心软了,愤愤地瞪了男人一眼,便从房间里找出伤药,替男人包扎伤口,一撸起男人的衣袖,叶承谦突然瞪大了眼睛。
“这里是怎么回事?”
听叶承谦惊恐的语气,男人还以为自己是中毒了,结果却只是袖口被撕裂了,好像还被扯下去了一块。
“大概是被那豹子咬伤时撕破的吧。”男人不以为意道。
“你!”叶承谦气得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
事到如今,叶承谦才觉得自己终于明白为何先皇没将皇位传给眼前这位,当今圣上虽给了这位荣华富贵,却也从不曾重用。
天真任性,粗枝大叶,得过且过,这人唯有心气比别人高。
“后悔了?”男人突然低声问道。
一听男人这样问,叶承谦的心头一颤。
“后悔什么?当初决定要帮你的时候,我便知道你是这样的人。”
想着自己还能为这个人做些什么就觉得开心,想着这个人还需要他就觉得高兴,想着哪怕不能实现这个人的愿望,能一起死也是好的,他便轻易地答应了,该舍弃的早就已经都舍弃了,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可后悔的?
男人不解地看着叶承谦,问道:“知我如此,为何还要帮我?”
确实,打从他们开始谋划篡位开始,中途的很多时候叶承谦给他的建议都是对的,然而因为他的不以为意,因为他的眼高手低,他给叶承谦带来了太多的麻烦,他也几度认为叶承谦会抛弃他,可叶承谦却似乎连离开他的想法都没有。为什么?他至今不懂。
“为何?”叶承谦看着男人,轻笑一声,“唯有这件事,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他知道,现如今不管他跟这个男人提什么要求,为了留下他,男人都会答应,可他不想说,不愿说,也不屑于说。
他袖口缺失的那块布料怕是已经到了太子手上,最迟明早,太子就会拿着那似乎没什么用的碎布面见陛下,可还有转圜之法?
叶承谦在一瞬间就想出许多种方法,然而每一种都欠缺说服力。
正想着,房门就突然被敲响,吓了叶承谦一大跳。
转头看着门上的剪影,叶承谦长舒一口气,语气温吞道:“什么事?”
“大人,大公子回来了。”
叶承谦和屋里的男人闻讯都是一怔,面面相觑之后,叶承谦才扬声道:“我这就出去。”
看着门外的人转身走开,估摸着对方已经走远,叶承谦才对房间里的男人嘱咐道:“你在这里呆着,千万不要离开这个房间。”
“好,听你的。”男人笑着点了点头。
叶承谦却并不相信男人口中的“好”和“听你的”,只能心怀忐忑地离开房间,快步向前院走去,结果半路上就撞见了叶逸。
“阿逸,怎么回来了?”
叶逸难得面容冷峻地看着叶承谦,凝重地开口问道:“爹,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什么?”这话听得叶承谦心惊肉跳,强自镇定地答道,“我能有什么事情瞒着你?是发生什么事了吗?走,去堂屋说。”
叶承谦不知道叶逸猜到了多少,不敢多说暴露了自己,却也不敢让叶逸多说,万一叶逸都猜中了怎么了?他是放叶逸回去,还是留下他直到事情结束?叶承谦犹豫了。
去堂屋?为什么要去堂屋?叶逸微微侧身,躲开了叶承谦伸过来推他的手。
“爹,你是不是真的有事瞒着我?与娘的死有关?”
“说什么呢?你娘都去了这么久,还能有什么事情是与她有关的?”叶承谦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爹!”一看叶承谦这副样子,叶逸就知道他猜中了,“爹你以为我是在大理寺混日子过了四年吗?爹若再不说,我还自己去查!”
叶承谦看着叶逸,依旧不语。
“啧!”叶逸知道再问下去也没用,转身就走。
好歹见了这一面,他也知道该往哪个方向查了。
“阿逸,对不起。”
耳边突然传来叶承谦微弱的声音,不等叶逸回头去问这句话的意思,叶承谦就一个手刀打晕了叶逸。
“还以为需要我帮忙呢。”男人从一旁走出,手上还拎着一根木棍。
叶承谦恶狠狠地瞪着男人,道:“不是说了让你呆在房间里?!”
男人耸耸肩,道:“我从来都不听话,你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