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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伯彥与青舒不紧不慢地走着,宽大的袖子遮住了他们相握在一起的手。微风吹过,为炎炎夏日送来一丝凉爽的气息,吹的青舒的刘海与发稍轻轻飘动。
“明日要不要跟去?”内院近在眼前,周伯彥问青舒。
“跟去哪里?”青舒轻声问。
“采野果。”
她心动,可也迟疑。
“怎么,不想去?”
“既是出门玩儿,若不带着青阳他们,他们定会抱怨的。可明日不是他们的沐休日。”
“这有何难?我去与卢先生说一声便是,明日与沐休日调换一下即可。”
“成,那,你去和先生说一声,若先生答应了,再告诉青阳他们。不过,你还没问周大夫,知道要去哪里采那野果吗?”
他偏过脸看她,“已经有人去问了。”
她才不信,“我怎么不知道你派了人出去?”他们刚刚一直在一起,他若派了人,她哪里会不知道。
“顾石头机灵的很,可不像你的丫鬟。”刚才在学堂前,他和青舒说的话,顾石头虽站的有点距离,可也是竖着耳朵听的仔细。不用想都知道,他们离开那里的当下,顾石头定是取了一颗野果跑去找周大夫了。
她听了可不高兴,“我的丫鬟怎么了?我的丫鬟个个乖巧又听话。”
他知道说错话了。见她冲着自己瞪眼睛,他失笑,“是,是。”
已经走到内院的月亮门前了。她停了下来,“我要进去了。”
“不请我进去坐坐?荷花池上的凉亭是个纳凉的好地方。”
她回头看,小鱼她们不见踪影。“这几个臭丫头,跑去哪里了?这么半天都不过来!”
他眼中含笑,看着她申明,“我不吃茶,不用点心或水果,不需要丫鬟伺候。”
她嘴里咕哝了一句厚脸皮,往月亮门迈出一步去。两个人的手握在一起,她动,他不跟着动就得松开手。自然,他是不会松开手的。于是就变成了两人之间产生了前后的一步之差,握在一起的手就变成她要拽着他走似的。她没有回头,晃了晃被他的大手紧握不放的手,没好气地说道,“还不快走?”
虽然口气不怎么好,可已经允许他入内了,他高兴之余,怕她会反悔,赶紧跟上。两个人再次变成肩并肩地一起走。
她故意不与他说话,很快两个人坐进了荷花池上的凉亭内。
他挨近,一脸无辜地问,“怎么不理我?”
她想再绷一会儿脸的,可一下没忍住,破了功。她忍着笑推他手臂,“热死了,别挨我这么近,去对面坐着。”
“这边比较凉快。”他说的认真,不知道的人定要信以为真了。
她瞪他,“你的意思是,要我去对面坐喽!”
他怕她翻脸,二话不说,赶紧移去对面坐了,然后一脸恍然状地说道,“原来这边也很凉快。”
这人,脸皮怎么越来越厚了!她想骂他一句,一时却找不见合适的词。在他面前,她也不讲究什么形象,无聊地半趴到了石桌上问,“边关还好吗?”
“还好,没有战事。”
“你去的南边还是哪里?”
“西边,栖霞关。”
她微怔,“爹爹曾驻守过的栖霞关?”也是将军爹殒命的地方。
“是。那边自开春以来便摩擦不断,处理不当便会再兴战事。我的差事是协助驻军将领与对方将领坐下来和谈。”
“和谈成功了?”她心中惊异,他怎么连这种事都要管?难道御史还要参与军务不成。(御史的职责之一,参与并督导地方上的军务。只是青舒不知,所以才会疑惑。)
“对。没有战事发生是百姓之幸。当时,两国百姓均点燃篝火,载歌载舞至天明。”
她依然半趴在桌上,但突然伸了一只手向他。
他不解。
她催促,“快点。”
他疑惑,可难得她会主动伸手向他,他自然不会错失这种难得的好机会。他微笑着伸手出来,轻握住她白皙的手。
“辛苦你了。”说罢,她立刻抽回手。
看着空了的手心,他呆了一下。
“我也是百姓啊,没有战事发生,我自然也高兴。本来嘛,你是当官的,你的职责就是为百姓分忧。即便你和谈时出了力,那也是应该的。但是呢,咱们官民要搞好关系,你们当官的要对我们百姓好点儿,我们当百姓的自然会爱戴你们这些当官的。”她冲着他挑眉,“你看,我这百姓当的多合格,竟然主动找你握手,还特意说‘辛苦你了’。我可是百姓的楷模,以后有什么好事,一定要记得多照顾我这个百姓楷模一二。”
他听的哭笑不得。
她别过脸偷笑。看到冒出水面的荷叶与荷叶下因微风而泛起小小涟漪的水面,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情很好、很好,好的想唱歌。不过,她会的无非是一些现代时的歌曲,她可不敢唱出来,于是忍住了。
“阿舒。”
“嗯?”
“小娟正往这边张望,要她过来吗?”
她立时坐正,转过脸看去,发现小娟正站在荷花池边上。大概是那事打听的有眉目了。她看了周伯彥一眼,“听说你回来的路上进食铺了?”
“嗯。”
“顾石头没跟你一起进府,似乎是隔了一个时辰才回来的。他去了哪里?”
“他向我请示过,说有些私事要办,需离开一个半时辰。我允了,至于他去了哪里,没有过问。”他回的诚恳,一点不像做假。当然了,他确实不知顾石头去哪里收拾的那三个没长眼的。
她一脸不信。
“怎么?有什么不对吗?”他这会儿倒想着回去问顾石头详情了。先前他睡醒,听说青舒在学堂前纳凉,他便过去了,还没来得及找顾石头问话。
她狐疑地看他几眼,然后冲着小娟招手。
小娟见了,踏上木板桥走了过来。她停在青舒身侧,“奴婢见过小姐,见过彥公子。”
青舒看着受了小娟的礼后侧过脸看着水面的周伯彥,并没要求他回避,而是直接问小娟,“何事要禀报?但说无妨。”
小娟偷觑周伯彥两眼,脸上有犹疑之色。但立刻的,她挨近青舒,微弯了腰对着青舒一阵耳语。
青舒脸上的表情很精彩,愕然的、恼怒的、诧异的、愤恨的等等,最后,却是噗哧一声笑出声来。
小娟又讲了几话,似乎是禀报完毕了,退到了青舒的身后站好。
周伯彥转回脸,看着笑个不停的青舒,“什么事这么好笑?”
青舒一边笑,一边看着周伯彥,“你,呵呵……你,你的手下实在是,哈哈……”她越笑越大声,最后竟然趴在石桌上笑个不停。
虽然不知道她到底在笑什么,但看到她如此高兴,周伯彥也跟着高兴。他眼含笑意地就那么盯着她。
过了一会儿,青舒终于止住了笑,找手帕要拭泪。只是,时常带在身上的手帕不见了,不知掉在了哪里。
“小姐,您若不嫌弃,先用奴……”小娟的话没说完,立刻住了嘴,一脸呆滞地举着手中的素色手帕,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
周伯彥往前探了身子,手拿宝蓝色的手帕正在为青舒轻拭眼角的泪渍。
青舒呆呆地盯着他的俊颜,脑中一片空白。
“好了。”他轻道,并收回手帕,收进袖子里,“说吧!什么事让你如此高兴?”
青舒回神,有点害羞地偏过脸去,一下就看到了呆滞的小娟。她这才想起小娟的存在,脸一下就红透了,“我,我……”我什么,她现在什么也我不出来,心中埋怨他做事不分场合。
周伯彥淡扫小娟一眼,“下去吧!跟前不用你伺候。”
小娟跟梦游似的,“哦”地应了一声,机械地转身,机械地抓着没有送出去的手帕离开了凉亭。
青舒觉得自己应该有什么话要问小娟,可这会儿脑子成浆糊状,想不起来自己刚才到底想问的是什么。于是,她张了张嘴,到底没喊小娟回来。
周伯彥就那么看着她,等着她的解释。
第一次有男子替自己擦眼泪,感觉有点怪,但又很甜蜜。她想,若不是让小娟看了个正着,她一定会表现的坦然许多。因为,替她擦眼泪的不是别人,是喜欢她、她亦喜欢的男子。被自己的恋人珍惜着、照顾着,哪个女孩子不喜欢?哪个女孩子不会开心地心花怒放?
她酡红着脸,“问你的属下去。”
“嗯?”
“问问你的属下,今天到底干了什么好事。”
他挑眉,眼中有疑惑之色一闪而逝,“你是指石头?还是指古小六?”
“都有。”她从位子上站了起来,“回去了。若被苏妈妈看见,我就说是你硬闯进来的,不是我让你进来的。”
他从善如流地答应,“好,苏妈妈的唠叨我来听。”
闻言,她轻笑出声,“要说话算话。”然后看着他,竟然倒退着走。
“那是自然。”说话间,他伸了长臂出来,抓住了她的手腕,“这样很危险,掉进水里怎么办?”
她眨了眨漂亮的杏眸,“不是有你吗?你会让我掉进水里吗?”
这话他爱听,且很没原则性地没再阻止她的行为。他以护花使者自居,一手抓着她的手腕不放,并配合着她倒退的速度往岸边移。
荷花池上的木板桥上,一男一女面对面地、手拉着手,以奇怪的方式一起往岸边移着。期间,女子不时抬头看一眼对面的男子,而男子一直低头看着女子。
小娟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确定不是她眼花,确定那是真的,不是幻觉,她捂脸,转过身去。她想想总觉得不妥,于是把手自脸上拿开,回过头去看。那两人还慢慢悠悠地挪着,那速度,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从木板桥上下来。
隐约的有说话声传来。
小娟立刻作出反应,拔腿往内院门的方向跑。她是小姐能干又贴心的丫鬟,她得替小姐守好门户,绝对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破坏小姐与彥公子在一起时的好心情。
结伴回来的小鱼和小丫被小娟拦截在了内院门外。小娟大大地张开双臂,一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小鱼手里端着托盘,惊愕地盯着失常的小娟,“这是做什么?”
小丫更是摸不着头脑,“娟姑姑,为什么不让我们进去?”
小娟嗯啊了半天,最后吐出一句,“小姐,小姐让你们在外边等等。”
满脸问号的小鱼和小丫便只能等。等啊等的,等了有会儿工夫,她们等到了周伯彥自内院走出来。
她们三个见了,自动让出路来,恭敬地立在一侧。
周伯彥一走一过的,看到小鱼手里端着剩下的那点野果,他停了下来,“顾石头可拿了一颗去?”
小鱼一脸紧张地答,“回公子,是的。”
“没事了。”周伯彥说罢,背了单手在身后,大步走开去。
等人走出段距离了,三个丫鬟松了口气,进了内院。
此时,青舒蹲在菜畦边上,正在查看红果有没有熟的。
小丫蹦蹦跳跳地过来,“小姐,奴婢给您看。”说着,她往菜畦边上一跪,一手支在地上俯低了身体,一边扒拉开红果下头的枝叶往里看。
青舒失笑,移过来一点,“傻丫头,衣服会弄脏的。”
“没事,没事,沾些土而已,扑打扑打就干净了。”小丫嘴上说着,这边观察完毕,还跪爬着往别处挪去。
傍晚时分,顾石头从外边兴冲冲地回来。“公子,公子,小的问到了,问到了。”
周伯彥头也不抬,整理着手头的公文,“问到什么了?”
“野果,小的已经问到哪里能采到野果了。村子周边的地方肯定没了,但山中有,山中地势平坦且无树木的草地上才会有。”
周伯彥的脸上既无喜色,也无怒色,淡然问道,“今日你与古小六是不是干了什么好事?”
提到这个,顾石头根本没去注意主子的语气是好是坏,眉飞色舞地问,“公子,您是指我们将瘦的那个倒吊到树上的事,还是指把眯缝眼的裤子丢进粪坑的事?”
闻言,周伯彥整理公文的手不自觉地一顿。
“公子,您不知道。那三个书生坏透了,居然坐在一起商量如何往井中投毒!就是往风味小食铺的井里投毒的事。您猜这坏主意是谁出的?就是那个瘦子。胖子还有点良心,说害人性命万万不可。眯缝眼却觉得这主意很好。小的听见了,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他们。”顾石头可忙的很,到现在还没喝上一口水。
他跑到桌边倒了一杯凉茶,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跑回来继续讲,“古六公子说要揍他们一顿,再警告一二便是。小的觉得这样太便宜他们了,于是揪了他们去了好玩儿的地方。瘦子倒吊到树上,让他不停学狗叫。只要有路人经过,他必须说一遍‘我是混蛋,我要下毒害人,我不是东西,我是狗东西’。”
周伯彥抽了抽嘴角。
“还有那个眯缝眼,小的扒了他的外袍,在他后背上写上‘吾欲卖身’四字,让他在镇门外学青楼艳妓跳舞。哈哈……”顾石头拍着膝盖笑,“您,您不知道,哈哈……有,有个头戴帷帽的女子经过,骂道,‘就这副狗熊尊容也敢出来卖,真是要笑掉天下人的大牙了。’有个汉子,说话更有意思,‘你当天下女子都眼瞎了不成?’哈哈……”
周伯彥微眯了眼,心想:难道阿舒笑的就是这事?
顾石头笑够了,又跑去咕咚咕咚喝掉一杯凉茶,然后一抹嘴,“古六公子说我忒损了。可一转眼,他竟把眯缝眼扯去了附近的村中,还扒了眯缝眼的裤子丢进一户人家的粪坑里,之后把眯缝眼放了。眯缝眼怕被人看见自己没穿裤子的样子,于是四处躲,还摸进一户人家院里要偷晾在外头的裤子。正赶上那户的两个大小子在家,他们一路追打着,把眯缝眼赶出了村去。”
“公子,还有那个胖子。您猜猜我们是怎么收拾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