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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玦停下脚步,撩开纱幔的手停顿在那里,微侧过脸,凤眸如刃,却也很冷静地沉思着。
云中王满心期待他的选择囡。
是的,他改主意了,反正事已至此,他也不敢奢望他了。
所以,他倒想看看,在他忍辱负重保护了十年的族人和那个女人之间,他作何选择!
风挽裳听到后,反而松了口气,若只是这样,那就好鲺。
他是踏着无数人的尸骨活过来的,这一切的一切只为寻回失散的族人,用自己的一己之力去守护。
她知道,他不可能会选自己,可她就怕那个可能啊。
她低头看着椅脚子下的绳子,椅子是铁制的,很重,她四肢被绑,要使劲摇动才能使脚椅子抬起,让绳子松脱。
说不害怕是假的,但是——
已容不得她犹豫,她尽可能让自己的身子往另一边倾,用脚使劲,让压住绳子的那只脚椅抬起。
人在拼尽全力做一件事的时候,真的好像无形中有一股力量在帮着完成。
很快,沉重的椅脚被她松动了,一旦松动,压着的绳子立即受到召唤,疾速拖曳而去。
绳子一松,悬在头顶的剑以光的速度往下坠。
额上已渗出薄汗的风挽裳死死闭上眼,等待此生最后的疼痛袭来。
还没死的时候可以说得容易,等到真正面临了,害怕得整颗心都要停止跳动,全身血液都冻结。
只是,她觉得好像过了好久好久,预料中的疼痛没有袭来,她诧异,紧紧闭合的长睫颤颤地、缓缓地打开,屏息往上看去,她瞳孔放大!
利剑的尖头就近在尺咫,放大在她的眼睛里,距离,再往下一点就足以刺破她的眼球。
她侥幸逃过一劫了吗?
刀剑相撞的声音响起,她扭头往绳子那端看去,原来,不是侥幸。
那个不可能的可能发生了。
他最终还是选了她!
如果心动只需要一瞬间,那他给她的又何止只是一瞬间?
在这一刻,所有的坚持都不再坚持。
他真的有着让人飞蛾扑火的本事。
哪怕知晓不会是他心里的最爱,也甘愿。
热泪,盈眶。
她看着他一手攥紧绳子,另一手在忙着应付早已暗中埋伏的敌人,也因此,还悬在她头顶上的剑忽上忽下,很危险。
但她不怕,目光胶着在他身上,只一心担心他会受伤。
一身浅金色锦袍的他,即使在如此紧张的局面下,面色依旧从容地应敌,袖中软刃,一甩一扬一划,就像是耍剑花般,又威力无穷,身影宛若游龙。
那几个人实力远在顾玦之下,只见他拽着绳子,旋身飞起,那软刃不过是画了一个圆,他们已倒在他旋转翻飞的衣袂下。
他翩然落地,微别过脸,飞扬的发丝缓缓落定,身上不沾一滴血,圣洁高雅得仿似地上死的人与他无关。
他把绳子拉到最安全的高度,重新系好,箭步如飞朝她走来。
带来的劲风拂过脸面,带着熟悉的兰香,俊美夺魄的脸近在尺咫,深邃的凤眸紧锁着她,黑亮的瞳孔里映着她泪光闪闪的样子。
“尽干蠢事。”他蹲到她面前,率先取掉她嘴里塞得严严实实的布团,轻斥了声,低头解开绑住她的绳子。
四肢一恢复自由,她已顾不得矜持,张手抱住他,激动的泪水自眼角滑落。
“你还有脸哭。”他又斥,手却已轻轻抱住她,“要哭也得待会再哭,爷还有事要办。”
闻言,风挽裳恢复冷静,立即推开他,将眼泪收拾得一干二净。
他看到她这个样子,啼笑皆非。
“你所说的事是要杀了我吗?”云中王撩开纱幔走出来,眼底写满了忧伤和失望,“原来她比你忍辱负重了十年的成果还要重要!”
在听到异响的刹那,他居然毫不犹豫地飞身去救她!
顾玦拉着风挽
裳起身,将她推在身后,一手负后,凤眸微垂,声音徐徐,“我不跟死人废话。”
“你真的就一点儿也不在乎这十年的付出功亏一篑?”云中王不甘心地问。
“哼!”顾玦冷笑,飞身上前擒人。
云中王嘴角阴险地勾了勾,飞身后退,两道身影瞬间消失在纱幔重重里。
风挽裳想追上前去找,又恐自己越找越拖累他,所以只好留在原地,按耐住焦急的心。
她相信,以他的武功,一定能胜云中王,只要那云中王不使什么卑鄙手段。
就在她万般担忧之时,倏然,四周纱幔异常地动了,她吓得倒退。
紧接着,一条条纱幔纵横交错地缠上了她的身子,将她往四下拉扯,她此时就像一只蚕茧,全身被纱幔包裹,勒紧,直到窒息。
顾玦很快就察觉出不对劲,在伸手可及敌人之时,忽然收回手,面色一凝,疾速折回。
风挽裳用力地扭动身子,可是缠在身上的纱幔好似要这样将她活脱脱分尸,头被紧紧缠住,比勒脖子还要可怕。
就在她无力挣扎,呼吸彻底薄弱时,忽然,要夺走她性命的纱幔好似被砍断,她的身子重重地往地上倒去。
是他折回了吗?
虽然看不见,但是她听到四周好像有闷哼声,以及血溅的声音。
她用着薄弱的力气挣脱缠在身上的纱幔,很不容易才解脱出双手,她赶紧扯下头上的,先得到呼吸最重要。
然后,她看到卓然的身影在飞舞的纱幔里飞来飞去,身手矫健,每一招都带着优雅的美感,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在教学。
不想让他再分神,她收回视线,连忙扯开身上其余的纱幔,站起来,寻了个自认为最安全的角落待着,留意四周。
然而,在这满屋子纱幔中,防不胜防。
她站稳,注意力全在他身上,丝毫没注意到背后一把匕首撩开纱幔,缓缓朝她纤细的脖子靠近。
“低头!”忽然,他回头惊喊。
风挽裳几乎是听到后反射性地弯腰低头,夺过了那把朝她脖子划来的匕首。
她看到后,吓得逃开,背后那个人也现身了,拿着匕首直逼她。
这一刻,她知道,那个云中王的目标其实是她,非要她死不可。
从重重纱幔里窜出来的敌人越来越多,将她包围住。那些人根本没给人喘息的机会,个个持着大刀蜂拥而上,齐齐朝她劈头砍下。
她瞪大双目,看着汹涌劈来的刀,连惊叫都忘了。
千钧一刻,一条纱幔如蛇般卷上她的纤腰,将她往后拖。
她落入一个结实的臂弯里。
他就这般揽着她御敌,似乎不敢再放她一个人。
他很厉害,这些人的武功也就是平平,要解决他们只是需要时辰,并非无法取胜。
然而,再厉害的人也有意外发生的时候,一道寒光从他胸前划过,尽管他已经收腹避开,那锋利的刀刃还是划破了他尊贵的锦袍。
他怒了,软刃卷上那人的脖子,抹杀。
只顾着保护她的他,完全没注意到,方才,刀划过他衣裳的时候,掉出来一个东西。
风挽裳看到了,瞠目、震惊不已。
那个荷包,她怎么可能会忘记?
原来,真的是他的!
可是,不是被她扔到漠河里去了吗?
对!画舫那夜后的第二天,他染了风寒!
莫非,那夜他跑水里去找了?
所以,这个荷包对他来说,很重要!
倘若知道是他的,她定不会那般决然扔掉啊。
“快!保护督主!”
外面忽然传来万千绝的声音,以及大批厂卫蜂拥而入的声音。
砰!
有人从屋顶上破入,是萧璟棠!
风挽裳看着躺在一边纱幔上的荷包
,她松开了一直紧握的手,扑上前,在萧璟棠的视线触及以前将那个荷包抓在手里。
小手脱离的刹那,顾玦回头,看到她做这样的举动,瞳孔骤缩。
因为,一把刀划过她的手背,又一把朝她高高刺下!
锵!
那把刀被离她最近的萧璟棠挡下,他担心地看了眼她手背上的伤痕,将那个杀手踹开,毫不留情地抹杀。
风挽裳趁他移开视线的刹那,立即将荷包往身上藏,才方藏好,一股劲力将她从地上拽起,然后,她对上一双愤怒的凤眸——
四周因为有缉异卫的加入,以及一同赶来的厂卫,混乱的场面马上得到控制,溅满鲜血的纱幔被层层割下,刚好遮住了一地的死尸。
原来,这真的是一间空荡荡的屋子,满屋子的纱幔布置得极为巧妙。
看到男子脸色薄怒,她柔声解释,“妾身方才不小心摔倒了。”
温柔清婉的声音就如同一股潺潺而流的清澈泉水,再大的怒火也浇熄了。
“你还可以再蠢一点。”他轻斥,手,旁若无人的往她身上掏出帕子,覆住她受伤的手,“手心已经残了,还想毁了爷最爱的手背,嗯?”
风挽裳苍白的脸立即换上一层淡淡的晕红,羞得垂头,从他手中抽回手。
萧璟棠将这一幕看在眼里,怒火中烧。
她偎在那男人身畔,不胜娇羞,还有方才的温柔细语。
她,真的爱上别人了,一个太监!
顾玦搂着佳人的肩膀转身看向万千绝,冷声,“你们何不等本督死了再来!”
“启禀督主,缉异卫在云中阁办案,不让吾等进入,所以,吾等救驾来迟,请督主恕罪!”万千绝拱手道。
顾玦凤眸微眯,勾唇,看向萧璟棠,“驸马爷,你这缉异卫倒是大得很。”
“本官怀疑这云中阁的老板,也就是云特使与异族有瓜葛,至于详情,本官自会到太后跟前解释清楚。”萧璟棠不卑不亢地道。
什么不让他们进入,分明是让他们缉异卫无法查,也不知他们确认了什么后,万千绝才率大批厂卫包围了整个云中阁,他跟过来才知晓这背后还有这么一出。
“不管他是不是异族同党,是不是特使,敢绑本督的女人,掘地三尺,本督也要将他找出来!”他声音幽幽绵绵,“千绝。”
“属下遵命!”万千绝拱手,转身,指挥所有厂卫出去找人。
“倘若本官先找到的话,会记得先替夫人出口气的。”萧璟棠瞥了眼他身边极为安静的女子,微微颔首,匆匆离开。
九千岁想要以这个理由来除掉云中王,这也让他更加坚信,这云中王果然知晓他的什么。
所以,缉异卫一定得在他们之前把人找到!
顾玦扫了眼满地挡路的尸体,微微蹙眉,便有人迅速清出一条路,足够他们走出去。
风挽裳默默地跟在他身后走,心里不免有些担忧。
她知道萧璟棠没收到云中王说的什么东西,但而今,他跑掉了,若是让缉异卫先抓到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这萧璟棠什么官不做,为何偏要做缉异卫?
她其实真的不想与他站在对立面的,但她忠于自己当下的身份。
走出那间九死一生的屋子后,顾玦瞥了眼染血的衣裳,蹙眉,站着不走了。
于是,余下保护的厂卫,所有目光都看向她,包括早已在门外等候的皎月。
她怔了怔,看到万千绝从一厂卫手里取来貂毛斗篷,那厂卫可不就是他的专属轿夫嘛。
这下子,她懂了。
默默上前,为他宽衣。
覆在手上的帕子落地,露出白嫩手背上的伤痕,上头还在渗血。
她倒不觉得有多痛,伸手便先去解他的腰带。
凤眸微微沉了沉,忽然抓住她的手,拽着她往外走去。
刚麻利去取来新衣裳的厂卫傻眼,以及拿着斗篷的万千绝也傻眼。
九千岁最
痛恨身上染血,更何况是染这么多的?
※
最后,顾玦还是忍无可忍,在一间房里换了衣裳才走出云中阁,期间,皎月已经为她的手做了简单的包扎。
云中阁外,他的专属轿子已经等候在那里。
他站定,微别着脸,凤眸扫向那个匾额。
万千绝看懂了他的意思,飞身而起,拔刀一劈,那块匾额立即分成两半落地。
两人走向轿子,但是,弯腰进入轿子时,他忽然停下,直起身,凌厉地看向她。
“为何不看清人再上轿?”冷声不悦地问。
“有令牌。”她简练地回答,霍靖确实证实了他们身上有东厂令牌才通知她的。
他犀利地扫了眼皎月,忽然凑近她耳朵,“那就扒了裤子证实。”
她脸红的低下头。
“进去。”他忽然出声,催她进轿子。
她便老老实实地钻了进去,坐下,留下足够宽的位置给他。
然而,他并没有进来,而是转身对万千绝吩咐,“别再出差错!”
“是!”万千绝应声。
帘子放下,风挽裳才领会过来他的意思,忙掀起轿帘,“爷,不可!”
“嗯?”刚走出轿子的他,回头,凤眸微眯。
“千绝大人应该跟着你,妾身有皎月陪着回去就行。”
云中王逃走了,虽然对顾玦好像没有杀意,但是谁说得准呢,狗急了也会跳墙。
“啰嗦!”他轻斥,转身,唇角微扬。
轿子被平稳地抬起,她放下帘子,转而撩起窗帘去看,就见有人给他牵来一匹骏马。
他翻身上马的姿势正好落入她的眼底,高头大马,英姿勃发。
忽然,他似是感觉到她在看他,回头,目光与她对上,凤眸里流泻出来的笑意叫她的心怦然一跳。
她也没吓得立马放下帘子,轻扯唇角,对他露出温柔一笑。
然后,他在她的凝视中,收回目光,扬鞭策马而去。
她知道的,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必须得马上入宫见太后详细禀明,不说缉异卫插手,就说云中王还是北岳派来的特使。
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风挽裳才缓缓放下窗帘子,从袖中取出那个荷包,手指轻抚过上面的线条。
这是他的荷包,不是她以为的哪个仆人落下的。
因为这荷包,她险些酿下大祸,而他,却没真正处罚过她。
她也是今日才知道,他的衣裳里都缝有暗袋,将这荷包每日贴身收藏。
是有多重要才能叫他不顾自己的身子纵身跳入冰冷的水中打捞?
他那身肌肤那么怕冷,不受风寒才怪。
看着上面都脱开了的线,有的已经不成花样了,她萌生了想要将它补好的念头。
想着,她撩开窗帘,“千绝大人,可否在前面绣庄停一下?”
万千绝微讶,经历了这样的事,不是应该先回去定定惊吗?她怎还有心情去逛绣庄?
看到那双恬静的双眸露出恳求,他只好点头。
风挽裳在轿子里将上面所需的绣线颜色都记好后,把荷包仔细收好,然后带着皎月进了绣庄。
万千绝一个大男人极不想进去,但又恐再生差错,只好默默跟在后头。
身边带了冷面人,绣庄老板很惶恐地招待她,但是她找了好久,也没找到缺的最后一种绣线,而且还是最重要的一种。
无奈,她只好先挑了接近的一种作为替代。
……
※
萧璟棠见完太后,回到缉异司,才刚坐下,钟子骞就欣喜地前来禀报。
“启禀大人,找到识得那封书信上的字的老夫子了!”
他喜不自胜地站起身,“快传他进来!”
“是!”钟子骞挥手,门外两个缉
异卫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带进来,此人看起来已过花甲之年。
“大人,这位老夫子年轻时曾学过信上的字。”钟子骞道。
“快让他瞧瞧是哪一族的字!”萧璟棠拿起重新临摹了的那封信走出书案,拿给他看……
---题外话---谢谢大家的打赏神马的,也谢谢大家的包容(づ ̄3 ̄)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