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赴宴

紫琼儿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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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玦沉寂的脸色忽而刷白,凤眸里闪过深深的愧疚。

    老三还真牢记着他的承诺,一开口就问孩子,只可惜……

    他也想知晓孩子是男是女,如果还在的话。

    手,握了又松,阖上眸,再睁开,已是一片平静。

    “你全都同他说了。”是肯定句而非问句魍。

    “是。”万千绝收回目光,拱手作答。

    “他又说了什么?”

    “殷爷只是沉默了下,便说要在画舫办一场劫后重生的盛宴,就在三日后,请帖已经发出去了。檎”

    “办宴会?那人交代的?”

    “不,好像是殷爷自个要办的。”

    顾玦没再说话,转身,看向窗外越来越深的暮色。

    万千绝从来就揣测不到这位主子的意思,也不知他这是赞成还是不赞成,犹豫了下,还是从怀里取出请帖,“这是殷爷给的,好像天都里的达官贵人全都收到了。”

    “达官,贵人?”顾玦修长的手指夹着那封请帖,凤眸微眯,不知在想什么。

    良久没听到决定,万千绝只能开口问,“督主要前去赴宴吗?”

    “为何不去?也该让高松知道那把椅子有多烫的时候了。”优美的唇弧冷酷地勾起,指间的请帖飞出去,落在书案上。

    报仇,慢慢来才有意思。

    太后既然不想让他拥有太多的权势,那他就好好做一个闲人,闲到等她知道这天下只有他可以让她高枕无忧的时候。

    “督主打算如何做?”

    好看的唇,又是魅惑地轻勾,凤眸眯了一下,让他上前,贴耳交代。

    万千绝听完,退开一步,拱手,“属下明白。”

    顾玦摆手,转身走向书案,遂,又停下就脚步,深深地看了眼书案,又转身,推门,往后边的竹林走去。

    ……

    三日后,醉心坊里依旧客似云来,并没有说因为经营的人声名狼藉而不买账。

    高高的楼阁上,夕阳西下,站在高处,风很大,把衣裳吹得猎猎作响。

    风挽裳看着幽府的方向,久久收不回视线。

    三日了,她每日时辰差不多的时候都会上来瞧一瞧,每次一待就是半个时辰,也许是天意弄人,她没有一次能看到他回府,或者出府过。

    这是最后一次了,再多,会引人注意,会引起萧璟棠的怀疑。

    她低头,怅然地盯着腕上的红绳子瞧,嘴角弯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一件披风从后披上来,她愕然回头,就看到素娘责怪的脸色。

    “夫人每次上来都忘带披风,高处不胜寒,你这身子而今得好好养着,不养好,将来落下病根可就后悔莫及了。”

    她露出淡淡的笑容,“我明日起都不会上来了。”

    素娘怔了怔,替她拉拢披风,“夫人想开了就好。时辰差不多了,也该下去准备准备,出发了。”

    关于幽府,关于九千岁,她也不敢多提,只知道这女子还放不下。

    无情与多情,注定是多情的那一个受伤。

    风挽裳点点头,随素娘下楼,强忍着回头去看的冲动。

    素娘所说的准备指的是去在水一方画舫赴宴一事,她知晓萧璟棠接到了请帖,本来她正想着开口如何同他前往的,没想到第二天,一封请帖也送上醉心坊,指名要她作为醉心坊的老板前往。

    听闻,殷慕怀这次办的宴很盛大,天都里的达官贵人全都收到请帖了,天都里说得出名号的商号老板也全都请,倘若她与顾玦不是有过一段夫妻情缘,不是知晓他们那么多事,也许,不会请到她。

    所以,她明白,此去赴宴,要面对很多、很多。

    刚打扮妥当,门外就传来醉心坊丫鬟的声音。

    “夫人,驸马爷来了,说是前来接您一道,就在后门等您。”

    风挽裳轻轻握拳,指尖陷入掌心肉层里,半点不觉得疼痛。

    “夫人,若实在难受……就别去了吧。”素娘为她别上簪花,看到她不好的脸色,担心地劝道。

    “应该要去的,这请帖都送上门来了,不去很失礼。”特地给她送的请帖,摆明了是要她非到不可。

    她确实也应该给他们一个交代的,知道那么多事。

    素娘没再说什么,尊重她的意思,搀着她起身,送她出门。

    快到后门口时,素娘考虑再三,还是不得不提前告知一声,“我听闻,九千岁也收到了请帖。”

    风挽裳心头一颤,她猜到他会去,可听到素娘如此说,还是有种想要退缩的冲动。

    她想要见到他,又害怕见到他,怕他冰冷,失望的眼神。

    可是,她不能退缩,走到这一步,已经无路可退了,也不容许自己退。

    淡淡一笑,她安抚素娘,“无妨的,就算今日不见,日后也少不了要碰面的。”也是在安抚自己。

    “要不,我陪你去吧。”素娘实在不放心地说。

    “你留下照看醉心坊,我应付得来的。”知晓素娘的担心,她轻轻拍了拍素娘的手背,迈出门槛。

    后门的门口停着一顶枣红色的轿子,轿子顶上以流苏缀边,看起来也是大气典雅。

    萧璟棠就坐在轿子里,孙一凡在旁边压着轿帘,一看到走出来的女子,眼前一亮,满脸的惊艳之色。

    他的挽挽穿着一袭月牙色的织锦丝裙,衣裙和裙摆都绣着清新高雅的蔓草纹样,柔软如黑丝的秀发略略梳整过,绾着流苏髻,发上簪着巧手工匠用红珊瑚打造的花朵样式朱钗,十分精致。一张清丽至极的容颜,眉不画而翠,唇不点而绛,花容月貌如出水芙蓉,在这微醺暮色中,看上去隐隐有种不真实的错觉。

    “你怎还特地过来了?”风挽裳在轿子前停下脚步,淡淡地问,清澈的双眸里没有半点情绪,清冷得好像秋日的一泓冷泉。

    他的挽挽好像不会笑了,即便是笑,也笑得很很勉强。

    就连一向温柔的眼眸,而今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麻木、空洞。

    “我过来接你一道。”萧璟棠没有被她的淡漠给吓退。

    她刚被休,情绪还未收拾好是应该的。

    他可以等,只要她在他身边就好。

    “嗯,那就走吧。”风挽裳说着,钻进轿子里,坐下。

    她一进来,孙一凡立即放下轿帘子,起轿前行。

    两人坐的轿子,身边换了人,还是一个让她恨之入骨的仇人,那种滋味又岂能同日而语。

    也不过才三日,萧璟棠就为她惩治了府里对她不敬的下人,还声明以后她说的话就是他说的,好像在暗示着她在萧府里的位置有多举足轻重。

    若是过去,她会阻止,而今,她若不迈出这一步,又谈何报仇?

    她,必须要对得起这颗千疮八孔的心!

    ※

    天色垂暮,夕阳渐渐隐去,独剩一轮月映照出漠河的风情万种。

    漠河上,歌声渺渺。

    琴音流动中,装饰华丽的画舫,伫立在漠河边上,每个船头都垂挂着斑斓的红纱灯笼。

    今夜,整个在水一方都是达官显贵,也因此,外边请来了高手保护,以保证画舫足够安全。

    一顶顶轿子,一辆辆马车停在岸边上,个个排场都不容小觑。

    “驸马爷到!”

    负责唱名的人必须足够眼尖,需要在轿子或者马车出现的时候就得认出那上面的徽标,并准确唱出来宾的身份。

    知道轿子来的是当今大长驸马,所有人不由得驻足观望。

    驸马是不稀奇,可不良与行的驸马就稀奇了。

    轿子停下,轿帘掀起,率先从轿子里出来的是一个女子,一个婉约柔美的女子。

    大伙儿再仔细一瞧,那可不就是九千岁刚休的小妾吗?

    这下,就更好玩了。

    风挽裳钻出轿子后,面无表情地搭把手将里边的男人搀出来,安置在随行而来的轮椅上,然后,由孙一凡推着他走,她就漠然地跟在旁边走,端看前方。

    旁边的窃窃私语传入耳中……

    “她当初嫁给九千岁已是二嫁,而今又被九千岁休了,还能再嫁吗?是不是还要再烙一个印?”

    “她要嫁,驸马也不能娶啊!他可不是一般的男人。这女人,也只能这样无名无分地跟着一辈子了。”

    “能跟着就已经不错了,至少衣食无忧!”

    “不过呢,要她愿意跟我,我可以让她做我的第六房妾。”

    “烙印喔,还要同烙喔,你也要?”

    “哈哈……我倒忘记这事了,不能要!坚决不能要!一双被用来用去的破鞋子而已,不值得啊。”

    ……

    萧璟棠忽然摆手停下,凌厉的目光瞪向那些说着污言秽语的人,“几位也是有头有脸之人,在背后如此议论别人,是否有***份?”

    闻言,那些人赶紧闭上嘴,东张西望,不敢再胡乱说话。

    风挽裳也停下脚步,倒不是因为萧璟棠为她出头,而是因为……

    她微微抬头,目光淡淡地看向前方的画舫,总觉得,在某处有人在看着她。

    “挽挽,没事了。”萧璟棠看向她,以为她是受了那些话的影响,便柔声安抚。

    她赶紧回神,点头,跟着他继续往前走。

    两人一同出席这样的盛宴,在别人眼中,其中身份已经不言而喻。

    再说,之前九千岁未回来前就已传闻她回了萧府跟了萧璟棠,而今,新的流言版本是,她求得休书,重投先夫只怀了。

    画舫里,二楼的房间里,一名带着黑色帷帽,全身上下都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男子坐在窗前,看着下面鹣鲽情深的一幕,薄纱后面的脸,有些怒火中烧。

    “二哥,我不相信那男人的腿就这么断了!”殷慕怀笃定地怀疑,看向旁边,倚着窗栏的男人。

    他低着头,修长白皙的手,轻轻抚着窝在窗台上的小雪球。

    从轿子出现时引起的惊动开始,他有看的,但是,脸上,眼里,没有半点情绪,就像是以往看戏一样地看着。

    见他不说话,殷慕怀有些抓心挠肺了,“要不要我找人试一下?”

    顾玦徐徐抬头,“他的腿断与不断妨碍我们所要做的事吗?”

    “……没有。”殷慕怀瞬间无话反驳。

    他以为,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在乎的,没想到这么波澜不兴。

    顾玦的光重新落回小雪球身上。

    不在于腿断不断,而是在于,那男人对她的重要程度,就算腿不断,迟早也是会回去的。

    从来,萧璟棠的一句话就胜过他做的任何事。

    只要那个男人说什么,她都信。

    既然这是她的选择,就算最后真相再残酷,也是她活该。

    “二哥,你真的……”不爱了吗?

    可是,在西凉边界的那个画面,太震撼,震撼到他这辈子都忘不掉。

    他是在几乎绝望的时候找到的二哥。

    找到他的时候,他被泥石埋压着,只还勉强露出脸来,奄奄一息,脸色发黑,干裂出血的唇一直几不可闻地喃喃着什么,凑近一听,赫然是——小挽儿!

    一直支撑着他活下来的不是这些年来肩上的责任,也不是子冉,更不是别人,而是一个叫‘风挽裳’的女人!

    好不容易唤得他恢复些许清醒,认出他是谁后,对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却是——

    “老三,回去!回去告诉她,孩子……我比谁都想要,帮我保护她,照顾她。”

    “二哥,你说的什么胡话!你都撑到现在了,这就要放弃了吗?”

    “若撑得下去我……不会放弃……这次,不为别的……只为她和孩子……可是……不行了,我体内还有毒……”

    费尽心思、千辛万苦地把他从泥石底下挖出来后,他问他,“二哥,你觉得二嫂肚子里的是男娃还是女娃?”

    “女娃!”他很坚定地说,即使已经气息若无,依然很用力地声明。

    ”二哥,是男是女又不是你说了算的!”

    说完,得到二哥很拼命、很用力地一瞪,他忙改口,“好好好……是女娃!反正是男是女,长得像谁都不会差。”

    “像她!”又是很坚定的口吻。

    “哥,你又肯定?”到射过来的利光,他赶紧改口,“好!好!像她,像她。”

    好像谁敢说不像就要跟谁拼命似的。

    若非亲眼看到,他真的是不敢相信,那么铁石心肠,高冷残暴的二哥居然为一个女人堕落……沉沦成这样!

    可是,没想到,等他回到天都,一切已不如当初想象的那般美好。

    “嗯?”顾玦又微微抬眸,目光带着些许凌厉,是应他,也是警告。

    “没……没什么。”殷慕怀忍不住偷偷掐自己大腿,真怂。

    明明而今二哥已经对他很和蔼,比任何人都和蔼了,他却还是一个眼神就怂了。

    顾玦徐徐地看向全身上下包括脸上都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殷慕怀,像是许下承诺般地说,“这条,你不惜一切换来的命,我不会让它白费。”

    那日的戏言回荡在耳畔——

    [那……二哥,等孩子生下来,我要抱。]

    [男的就给你抱,给你养都行。]

    [何是女的就不行?]

    [为她是女的。]

    [吧,好吧,就这么说定了,是男的就给我抱。]

    [哥,你要记得,咱们也是你的家人,家人不是当假的。况且,你的责任比我重多了。二哥,二嫂和孩子都等着你回去呢。那么柔弱的女人,没有你,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你要去做什么?回来!]

    那时候的他,只当他在开玩笑,没想到他决定以自己的命来换他的命。

    顾玦闭了闭眼,因为,等他把那番戏言当真了,却已永远无法兑现。

    孩子,没了。

    殷慕怀看到他终于流露出一丝痛苦之色,赶紧说,“二哥,我选择那样做不是因为要你肩上的重担更重,是因为你当时心心念的……”

    “你该出去接客了。”顾玦睁开眼,恢复平静,淡淡地开口打断。

    那时候能够支撑他活下来的画面,而今已成为讽刺。

    黑色纱帽里的脸微微抽搐,“二哥,你应该说,我这个主人该出去见客了。”

    顾玦微微挑眉,懒得再理会他,抱着小雪球往旁边的美人榻躺去。

    殷慕怀看着他,无奈地轻叹,转身,让人进来搀他出去。

    如果真的是那个女人的错,他会亲手掐死她!真的会!

    ※

    画舫内金碧辉煌、富丽堂皇,美酒飘香,唱曲的歌姬和着箫声、笛声、古筝声,将曲唱得满座皆醉。绝色舞姬轻纱披身,娇若无骨地翩翩起舞。

    风挽裳和萧璟棠走进画舫,便有人领着他们走到早已替他们安排好的位子上。

    大堂里觥筹交错,高朋满座。因为是皇商殷慕怀为自己劫后重生而举办的盛宴,前来赴宴的所送的礼也价值不菲。

    于是,角落里的礼物很快就堆积如山了。

    从进来开始,风挽裳就悄悄留意着,却没见到心心念的那抹身影,心里头有些失落。

    他,应是没来吧?

    这样的盛宴,他与殷慕怀的关系最好不要来的好。

    她也知晓,萧璟棠好像想要借此宴做点什么。

    他不来,就算萧璟棠真的怀疑,也翻不起什么浪吧?

    萧璟棠的出现,以他而今的身份自然有很多人前来与他寒暄,推杯换盏。

    在朝堂上,他是驸马,缉异司指挥使;在朝廷外,他还是天都第一大善人,天都最大的药材商。

    所以,此刻,已经被官员、商贾包围着轮番敬酒。

    风挽裳趁此机会,悄悄退出这个叫人窒息的地方,在外边随意地游走。

    忽然,一个丫鬟匆匆从前头走来,对她福身,“夫人,殷爷要见您,在楼上左边第一间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