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 一灯如豆

般般如画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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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底心里有事儿,就这一页纸,每个字都认识,可连在一起看了许多遍,也没看明白究竟讲了些什么内容。

    梁婠索性合起书放去一边,再转眼,就见沅芷靠在一处,头点得跟鸡啄米似的。

    怪不得半晌不见她说话。

    梁婠轻唤一声:“沅芷,去睡吧。”

    沅芷揉着眼睛,迷糊看过来:“娘娘要歇了?”

    梁婠应了声,催促她去休息。

    沅芷熄灭最后一盏灯,打着呵欠离开。

    梁婠躺着,脑袋里乱糟糟的。

    不是没怀疑过张垚是北周的细作,可还未来得及深挖,张宝月就死了,就连张垚也跑了,不能杀了张垚报仇,实在可惜。

    张宝月真的是畏罪自杀?

    那封认罪书又是不是针对高潜所设计的?

    又是谁设计的?

    沐宴会不会知道什么,他翻看《左传》一定不是巧合……

    月光透过窗子落在地上,斑驳点点。梁婠闻着腊梅香,胡思乱想中竟也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间,梁婠睁不开眼,可过沉的身子压得她难受,睡不了多久就得换个姿势,一夜翻来覆去,睡不踏实。

    梁婠照旧再一次翻身。

    可这回儿有点不一样,她分明感受到一种气息,压迫的、危险的。

    梁婠疑疑惑惑睁开眼,冷不防对上一双乌溜溜的眼,在黑洞洞的屋子里显得明亮又瘆人。

    玄色的人影像是隐匿在深夜里的一只黑色狸奴,直直盯着她瞧。

    高潜?!

    梁婠惊出一身冷汗,瞪着眼珠从床上弹起来。

    砰的一声,她的头结结实实撞上另一个脑袋。

    梁婠捂着额头,疼得抽着气、眼泪直流。

    一颗心狂跳不止,不是做梦,高潜真的半夜三更出现在她眼前!

    ……他该不会是发病了吧?

    梁婠满脸戒备,快速抹掉眼泪,一边小心翼翼向后挪,一边眼睛往四下瞟,找寻可直接上手的武器,以备不时之需。

    高潜只在吃痛声中后退一步,再无其他任何反应。

    梁婠仔细朝他脸上看,不敢大喊大叫唤人,生怕刺激到他。

    她稳了稳心神,小声试探:“陛下?”

    有月光的夜里,屋子不算太黑,眼睛一旦适应了,还是能将四下看得清楚,包括站在眼前的人。

    高潜轻应了声,怨怪看她一眼,似乎想揉额头,可手抬至一半,又垂了下去,忍着疼转过身,背对她站着。

    他声音很轻:“你不用怕。”

    看来人还是清醒的。

    “好,妾不怕。”

    梁婠故作轻松应一声,实则心里半点也不敢放松,眼睛时时刻刻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

    “陛下怎么突然过来,妾这就唤他们来——”

    高潜打断:“别惊动他们,我就是来看一眼。”

    看一眼?

    万一看得不顺眼了,一刀了结?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梁婠咬咬牙,放缓语气:“那陛下看完了就回去休息吧。”

    说完紧盯着他的手,不敢大意。

    高潜沉默一下,回过头犹豫问:“你能陪我一会儿吗?”

    陪?

    梁婠头皮一阵发麻。

    高潜垂下眼道:“我做了个不太好的梦,你陪我说会儿话,我忘了那个梦,就回去睡。”

    梁婠暗咒几句,勉强挤出一个笑:“那行,不过要说话,还是点盏灯吧?”

    听得这话,高潜当即转过身,答应得干脆:“好!”

    说好点灯的,高潜只站在床边一动不动。

    梁婠与他大眼瞪小眼。

    片刻后,梁婠叹了口气,“陛下稍等一会儿。”

    “好。”

    梁婠有些笨拙地爬下床,赤脚站在地上,就着月光穿上鞋子,又在案几上找到油灯,摸索了半晌,才摸到火折子。

    一灯如豆,忽明忽暗。

    可就这么点亮光,仍觉得安心不少。

    梁婠放下火折子,正想找件衣服披上,却听高潜道:

    “夜里凉,你还是回床上躺着。”

    梁婠愣了愣,往床上看一眼,深更半夜,两个人躺床上说话?

    “不用了,妾也不困——”

    高潜没给她往下说的机会,撩起衣摆顺势坐在床前的脚踏上:“你躺着,我坐着。”

    说罢,他抬手揉了揉额角,嫌弃道:“梁婠,你头的可真硬,我就没见过哪个女子像你这么——”

    高潜话说一半停下,看着梁婠举着灯站在地上没动,不由带了几分怒气。

    “你还愣着做什么?难不成孤放着那么多妃嫔不幸,还会强迫你一个孕妇?”

    他说完偏过头拉扯着衣摆,也不再看她。

    搁在以前不好说,现在,确实不至于,至少连日来共处一室都相安无事,虽说有沐宴陪着,但高潜这个人真要想如何,就算有十个沐宴在,也是拦不住的。

    何况,且不说他现在一心扑在亲政上,就算没有,他也不会在女色上委屈自己……

    这么一想,梁婠举着灯走近。

    油灯放在床边,梁婠脱掉鞋子爬上床。

    高潜比她矮一截,蜷坐在脚踏上,后脊不但未挨床榻,还离得一段距离。

    梁婠瞅一眼,裹好布衾靠坐着,想必还是为了张垚的事。

    可他说要她陪着说话,却又迟迟不见张口。

    梁婠皱眉想想,他刚来时好像说是因为做梦了。

    哼,定是两世滥杀无辜,作孽太多,现在冤魂索命来了。

    梁婠冷瞥一眼,活该。

    “梁婠,你对这个孩子真好。”

    不想高潜忽然回过头看她。

    梁婠表情有一瞬僵硬,自己对这个孩子的紧张程度,确实值得让他怀疑,甚至,他问她的那句话,也不好说是不是在试探她。

    梁婠低下头:“既然是我将他带到这世上的,那我就该尽我所能照顾他、对他好。”

    高潜侧过身,瞧着她:“你恨你的母亲吗?”

    梁婠点点头:“恨的。”

    “我也恨。”

    高潜恨太后,她是知道的。

    他垂眸笑了笑:“可我和你不一样,你会喜爱你的孩子,而我不会。”

    他顿了下,又补充道:“就算是我的孩子,我也不会喜爱他。”

    梁婠抬头,灯火只照亮他的半边脸。

    “所以,迄今为止,陛下只有两个皇子?”

    入宫这么久,她未见过他亲近过太子与二皇子。

    高潜默了默,道:“多一个皇子,只会多一个人盼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