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 临崖勒马

般般如画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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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有个问题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当年,偌大个太医署愣是诊不出皇后有孕,甚至后来还有人欲令其滑胎,为了帮助皇后脱困,她与陆修、周昀一起,在卫国公府里设计了一场戏。

    当众挑破皇后有孕,才保下二皇子。

    梁婠记得文瑾还告诉她,高潜不信皇后有孕,强行临幸,害得皇后见了红,险些落胎……

    先是责令太医否认皇后有孕,后又故意临幸,还暗使滑胎手段。

    就因他所说多一个皇子多一个人盼他死,才不想让二皇子生下来?

    梁婠还是觉得哪里不对。

    素兰提醒过她二皇子身份可疑。

    如果是这样,那是不是说明高潜知晓二皇子不是他亲生的,所以才会在皇后孕初期就下手?

    现在倒是可以借机试探他一番。

    梁婠沉默片刻,道:“陛下,妾听说您从前在皇后孕期强迫她,差点害得二皇子没了……”

    她微微抬眼,小心观察高潜的脸色。

    可话音一落,纵使灯光再暗,她也清楚看到高潜神色大变,两眼睛瞪着她,带着浓浓的怒气。

    显然,气得不轻。

    “梁婠你真是的——”

    真的是什么他也没说完。

    梁婠眼睁睁看那怒气一点点消散,最后,他不知忆起什么,沉下眸子,声音低沉。

    “说起来,孤还真是得感谢你那位堂兄。若非他,皇后又岂能——”

    感谢?谁家感谢这般咬牙切齿的?

    梁婠垂了垂眼帘,心通通跳个不停。

    看样子没猜错,高潜不止知道皇后有孕,还确实不想让她生下孩子。

    可她却设计在众人面前挑破此事,逼得他不得不低头。

    不过,高潜却将这笔账错算在梁璋头上。

    难怪他会将杀死娄雪如的罪名一并安给梁璋……

    梁婠咬了咬唇,坚决不能让高潜知道此事是她一手设计的。

    许是见她一直沉默盯着他瞧。

    高潜皱起眉,脸色不佳,语气也冷冰冰的:“梁婠,孤再说一遍,孤对孕妇从来都不感兴趣。”

    说到最后已是气急败坏。

    梁婠一愣。

    他说完就转过身去,一如最开始那般,背对她坐着。

    梁婠心知他这是误会了,误以为自己还在担心他会对她做出什么出格之事。

    “妾——”

    解释的话又咽了回去。

    误会就误会吧,还巴不得快点把他气走。

    梁婠蹙起眉,这么说来,是文瑾骗了她。

    高潜真要想让皇后落胎,犯不着亲自动手……

    梁婠垂眸,当初,的的确确是被皇后利用了。

    可这二皇子若不是高潜的,那又会是谁的?

    据这么长时间的暗中了解,要说与皇后来往最为频繁的,除了周昀,就剩下其窦氏表兄。

    周昀是绝对不可能的。

    他对皇后与其说是爱慕,倒不如说是钦慕与仰望,小心翼翼地守着规矩礼数,不计回报的默默付出。

    她曾和陆修说过,但凡周昀在皇后跟前,也似在旁人面前一般恣意不羁,他们也不会对他生出恻隐之心。

    梁婠前思后想,还是决定探探高潜口风,或许他知道一些?

    扳倒皇后,这是个机会。

    梁婠轻轻叹了口气,“若是抛开立场问题,皇后不论是从脾性方面讲,还是能力方面讲,都是做陛下贤内助的不二人选,太子生得像你,性格像皇后,至于二皇子嘛——”

    话未说完,高潜蹭的一下站起来,居高临下瞧着她,双目逼视,压着怒火。

    触及他的目光,梁婠自觉敛住口,脊背升起一片寒意。

    “妾,妾的意思是皇后——”

    “你是不是真以为,我——”

    高潜气急打断,正要斥责,却见她仰着面,巴巴瞧他,脱口而出的狠话便又临崖勒马。

    他偏过头错开目光,深吸了口气,静站好一会儿才又缓缓坐下身。

    梁婠盯着高潜的背影暗暗心惊,他竟然还学会克制了……

    “妾不是故意——”

    “淑妃的意思是,皇后很好,但为何孤与她关系不睦,你是想问这个,对吗?”

    梁婠发现,每当高潜变得严肃,或心生抵触时,谈话间,他会下意识改了双方的称呼,刻意拉开人与人之间的距离。

    同样,当他剥离皇帝的身份时,他不会称‘孤’,而是称‘我’。

    梁婠点头,假意不解:“是啊,为何?”

    高潜扭过头,怔怔凝视她。

    “你自己都说了,若是怎样,又当如何。可孤为何要假设这个问题?需知在孤这里,立场这点恰恰是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

    梁婠还等着他再说些关于皇后有用信息,却也只等到沉默。

    不免有些失望。

    或者高潜应是不知情,诚然如他所说,只是单纯不喜有子嗣而已。

    毕竟,他若真知晓实情,曹若宓又如何能继续坐在皇后的位置上?

    梁婠望着高潜这双目灼灼的模样,哪还有半分困意,再继续下去岂不是要陪他熬通宵了?

    她软和了态度,慢慢将话题扯远,从寝殿里扔出去的花花草草,说到墙角大瓷瓶里的腊梅枝,又从腊梅枝说到早些年养过的玉蕊花。

    前半段倒是她说得多,可不知什么时候,话题又拽到小时候,高潜跟她说起阿翁,那时阿翁是太傅,后来又说到少时习学,他故意捉弄兄长还挨了罚,只因兄长背后辱骂他……

    梁婠越听越困,高潜越说越有劲。

    她眼皮似有千斤重,初时,还能勉强睁开一条缝,时不时发出一声回应,可渐渐地,完全放弃挣扎,脑袋抵在床围上,睡了过去。

    高潜单手支头,眼睛盯着昏暗屋内的某一处,断断续续说着。

    他从来没有说过这么多话,也从来没想过会说这么多话。

    好像攒了两辈子的话,都要在这一夜之间说完。

    可说着说着,却见身后久久没有回应。

    高潜再一转过去,就见梁婠合着眼,还微微张着嘴,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他冰冷而生硬的心不知怎的就软和起来。

    高潜站起身,弯下腰,一点点靠近。

    近得可以清楚看到她脸上细小的绒毛,和轻微颤动的睫毛,亦可以感受到轻轻浅浅的呼吸。

    回顾两世,他们之间好像从没这么平和且小意地相处过。

    高潜盯着那张被灯火映衬得极为温柔的脸,不由自主想要亲下去。

    吻落下去的瞬间,他停了下来,双手抱上去,将人放平搁在床上。

    拉上布衾离开之际,高潜皱了皱眉,又回过身,将人推成侧躺。

    据这几日观察,她好像喜欢这么睡……

    高潜低下头,瞧着她:“梁婠,假如我一开始就答应你,那我们是不是两世都可以这么过?”

    烛火熄灭,屋子内重新陷入黑暗,脚步声消失,梁婠睁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