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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秋笛来的时候,人群自动让开了一条道。仿佛他是瘟疫似地,人人的脸上都显露出了畏惧的神色。而江秋迪那张清秀俊雅的脸,不带一丝温度,就这么寒气四溢地朝着沈满站的位置走了过来。
沈满一边瞄着越来越近的江秋笛,一边按着吴念念的肩膀问她,“念念,那个冰块脸是不是冲着我们来了?”
吴念念声音里竟带着一丝紧张,“你别瞧了,他的确正朝着我们走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们中的谁引起了他的注意?”她眨了眨眼睛,长而密集的睫毛像是蝴蝶的羽翼。
江秋笛一声不吭地站在沈满与吴念念边上的空地上,目视前方。浓而密的眉毛皱着,叠成了三层小山。
沈满松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他,我就有种紧迫感。”
吴念念扫了眼四周,“不单是你,所有人都有这种感觉,所以所有人都避开了他。”
沈满迅速瞄了一眼江秋笛,江秋笛有着俊逸的侧脸,这样天赋异禀又出生世家的人,沈满只见过一个,那就是唐玖月。江秋笛仿佛就是另一个唐玖月。
钟非忽然插嘴道,“那小子的天赋是历来江家子弟中最强的,江家虽然以读心术独步阴阳道,但除了创始祖师江大成之外,没有一个能熟练运用此术。但是江秋笛不同,他五岁便能够读人心,十岁闭门不出但可知天下事。据说天下没有谁的内心他是进不去的。”
吴念念无比艳羡道,“这样一来,岂不是所有的谎言都会被他揭穿?怪不得这里的所有人都会避开他、畏惧他,因为谁都会难以启齿的事情,万一一个不小心被江秋笛看见了,就会酿成难以预料的后果。”
沈满摇摇头,“我觉得,江秋笛未必想要去了解这些。”
“为什么?”吴念念不解。
沈满对她道,“若是知道人家太多的秘密,不但他自己会痛苦不堪,而且还可能会招来杀生之祸……”
吴念念与钟非同时沉默,纷纷望向孤零零地站在人群之外的江秋笛。这样一个俊逸的少年,在本该如花绽放的似水年华,目光之中,竟然就饱含了阅尽沧桑之感。吴念念与钟非此刻才体会到沈满话中的意思。
虽然天赋异禀,但也要经受住旁人所不能忍受的孤独,这可能就是江秋笛所要付出的代价。
良久,钟非神色稍霁,对着沈满露出几分赞许,“你果真有点不同。”
沈满笑回,“我还以为你们会嫌我啰嗦。”
吴念念胳膊肘一捅沈满,挑了眉毛道,“钟先生,你可别夸她,她这人就是傻。”
钟非道,“她的确是傻,那姑娘你呢?”
吴念念忽然顿住,瞧着钟非那失色的眼睛,好一会儿才嘟囔道,“钟非先生,有时候我真觉得你并没有真瞎。”
钟非似是而非道,“我眼虽盲,可心并不盲。”
“先生可以用心眼来洞悉将来,也算是天赋异禀。旁人羡慕不来。”
钟非冷笑一声道,“倘若让你不要双眼换取我的预言术,你是否愿意?”
沈满立即瞥向吴念念,本以为她会犹豫,却不料吴念念果断又清脆地答道,“我愿意。”
沈满一怔。
钟非冷冷道,“看来吴姑娘是个心狠手辣之人。”
吴念念一下子就换了一副甜甜的笑脸,昂着下巴,“我知道我不像某些人天赋异禀,所以只能更加勤奋地去学习。钟非先生也知道人的天赋是不能够强求的,所以您方才所说的给我预言术,也都是不可能的事情。我答应的那样干脆,就是因为明知不可能。”
钟非正色道,“让他人道术为自己所用,那并非全不可能。五行门的夺舍之术,能夺他人之身体给自己;同时亦有另外一邪术,能夺取他人的天赋。”
吴念念的脸色忽然就变了,“天下竟然还有这样的奇术?夺舍术是吧,能够夺取别人的身体?”
沈满暗道,连依的奇术看来传的很远,若是大家知道人人畏惧的五行门夺舍人就在自己的身边,而且身在太阁,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总之目前,千万不可暴露连依的真实身份。
但是昨夜那人,分明就是知道连依的身份,才会用特殊的手法来剥掉净敬大师的头皮……此刻钟非先生又兀然谈论起夺舍术,莫非是钟非?
“吴姑娘和沈姑娘接下来要小心,你们之中可能有一人要有无妄之灾。”钟非说完拂袖转身,远远地站在人群之后。
沈满见钟非走了,这边就只有吴念念,二人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猛然弹开,中间隔了几小步。
沈满见状笑道,“念念姑娘,你躲什么?”
吴念念亦笑,“那沈姑娘又在躲什么?”
沈满主动上前几步,重新站在吴念念身边,唏嘘道,“我是怕殃及你,所以躲开。”
吴念念目光一闪,似真似假道,“我倒是因为怕被你殃及,所以躲开了你。”
沈满淡然一笑,然后问,“钟先生方才所说的,能够夺取别人的天赋的奇术是什么?”
吴念念嘴巴张了张,停顿了一下,然后回头微愠道,“我不知道,你这样问我是何意思?”
沈满忙歉然道,“我以为你知道这些事,所以来问你。既然不知,我就不问了,你别生气。”
吴念念抱着手重重地哼了一声。
沈满却在心里想,那日见吴念念时,她明明揍了窃贼一顿,却说不会武功;后来又追着自己问北斗探物之事……
余光不禁瞥向吴念念,沈满的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一群人在太阳底下等了两个钟头,传说中的皇帝仪仗队才姗姗来迟。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整整齐齐一十八个旗手。明黄色镶金边的团龙旗帜飞扬,迎着北风猎猎作响,好不威风。
接下来跟着的是二十八个禁卫军精锐将士,他们护着的一顶宝盖,自然便是当天天子与他疼爱的贵妃的轿撵。可在这顶明黄宝盖之前,竟然另有一顶小轿。悠哉游哉地晃荡在御轿之前。
“这小轿应当就是大门监的座驾了。”沈满边上有个下巴留着小胡子的考子低声对着身边的矮个子说,“别看这轿子小,但坠饰、雕花、门帘用料全都不简单。”
矮个子看不出所以然,便虚心求教。
小胡子有意卖弄,便侃侃而谈,“坠饰的丝绦来自江南蜀馆,双面绣已然卓绝,但你可见过在小小的丝绦之上绣上双面绣的?你再看轿子前头那柱子上的雕花,栩栩如生,寓意吉祥,并且全都是南方进贡而来的千年红木,你看那色泽,这么远都能发着光!至于门帘……”
小胡子摸了下胡子,蹙眉,“以往听说大门监的这顶小轿子上用的门帘是波斯国进贡的绸料,怎么今日看起来倒是普通了?”
矮个子听了那许多,表示大开眼界,然后就随了小胡子一起眼巴巴望着那门帘道,“这门帘定然也有玄机,只是我们眼拙,没看出来罢了。”
沈满听到这里不禁有些感慨,看不出来唐玖月这厮,竟然也是个小富婆。
陪在轿子边上穿着一身青衣的姑娘正是青柠,此番正皱眉盯着那破旧的轿帘发愁。这顶轿子放在库里甚少使用,却没想到用到时却发现真丝的轿帘已经被蛀虫啃出了历史感。万般无奈之下只能拆了某处床帏顶上。
幸而唐玖月上轿子的时候也只提了一句,但就这么一句,就吓唬住了太阁执掌净司的嬷嬷,那老嬷嬷回头就立即清点了全部库存草药准备去毒杀这群蛀虫,后又觉得不够,于是这可怜的净司嬷嬷便颤颤巍巍地跑去与库房的阿坤询问到底还有多少毒虫药可用,青柠还隐约听见嬷嬷在问,是否要向丹门请用一些炼制好的丹药……
青柠只能在心里嘀咕,原来这大丰朝大门监的作风还是这般我行我素,未曾改变。
沈满看着那几顶轿子停了下来,前面那顶小的轿帘微微一动,沈满的心儿便是一跳。那人伸出一手,青柠便替她挽开轿帘,接着便在众人的注视之下走了出来。
还是她钟爱的白衣,还是那副看不出喜怒形色的骨瓷面具。她立在那儿,身边陪着同样戴着面具的青柠,像是帝王巡视自己的子民一般巡视了站在这里的考子。
没人敢轻易出声,没人敢打破这片安静。
唐玖月的视线扫过沈满这头的时候,并没有停留,而是像看待旁人一般轻蔑又迅速地巡视过她。
沈满不免微微失落。
唐玖月很快便在安排之下入席,手边的热茶即刻奉上,她安静地坐在高处欣赏着底层考子的平凡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