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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你说啊!”
若水仰着下巴,像只被激怒的小狮子一样。
“好,我说!”
墨白用力一咬牙,他本来不想用这样激烈的方式告诉她,可是看到她那倔强的样子,让他心里的火一股一股往上冒,怎么也压不住。
“你还记得我曾经给你吃过一颗药丸吧?”他憋着气道。
“什么药丸?”若水有些莫名其妙。
“你的记性还真好啊。”墨白冷笑一声,“在我和你刚回到帝都之后,你要去虎牙谷见那乐正毅,路上你毒发昏迷,我曾经给你服下一颗续命灵丹,解了你的毒,救了你的命,你倒忘得干干净净了,哼!”
经他一提,若水登时想了起来,叫道:“哎呀,不错,那次要不是你,我现在已经在阎王面前报到啦。”
她当时为了救治小七,不顾自己受伤,服了含有剧毒的凝神丸,结果毒性过猛,反嗜攻心,吐血昏迷,后来醒过来的时候,她觉得嘴里有一股淡淡的药味,墨白说是给自己服了一颗师门灵丹,才救了自己回来。
“小白,你对我的救命之恩,我永远记得,你救我的又何止那一次?我不是狼心狗肺之人,你曾经说过,要我帮你做一件事来做为回报,可是你一直不提是何事,所以我一直觉得亏欠于你……但是,这不代表你可以肆意介入我的生活,主宰我的思想,你懂吗?”
若水凝视着墨白的眼睛,平心静气地说道。
墨白被她清流如波的眼神瞅着,窜起来的心火不知不觉地熄灭了。
她的意思,他懂!
他救她,从来也没想过要她报答什么,他墨白做事,只做自己想做的事。
如果他想救人,就算对方已经一只脚踏进了阎罗殿,他也会把对方扯回来,如果他要是想不救,就算对方跪在他面前磕破了脑袋也没用。
他不想让她死,她就必须要好好地活着!
他懂她的意思,是她没听懂他的意思。
墨白伸手入怀,摸出一个小小的木头瓶子,交在若水的手里。
“你自己看吧。”
“这是什么?”
若水莫名其妙地看着手中的木瓶,这是一个形状很古怪的小瓶子,瓶口塞着一个软木塞,她摇了摇,瓶中空无一物。
“这就是盛放那枚解毒灵丹的瓶子。”墨白一字一字地慢慢说道。
“你给我这个瓶子做什么?”
若水更迷糊了。
这个木瓶的材质的确很罕见,坚硬逾铁,只看这个木瓶,就能猜到瓶中所藏的灵药有多珍贵。只是再珍贵的药,也被自己服用了,这只木瓶也就变成了一个普通的容器。
墨白把瓶子给自己,是要自己时时刻刻地记着他的救命之恩吗?
“还是,你想记我再帮你炼制出同样的一颗灵丹还给你?”
若水看着墨白,猜测道。
“小白,我实话实说,我现在还没那么大的本事能够炼出那样的药丸来,这个人情,我现在还不了。”
“我什么时候要你还人情,还我的东西了?我墨白虽然不像你家太子爷那样富可敌国,也不至于小气到送出去的东西还要收回来的!”
墨白有些着恼,她总是爱这样误解他的意思,他在她心里就这样的不堪。
“我不懂药性,不知道这药丸是什么材料做出来的。你不是精通药材吗?你可以闻一闻这瓶子里的药味。”
若水满腹狐疑,这药自己都吃了好久了,他却让自己闻那药味……这真是奇哉怪也。
不过她还是依言拔开塞子,放在鼻端小心地闻了闻。
只不过是轻轻一嗅,她的脸上倏然变色,拿着瓶子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麻黄酸。”若水喃喃低语,神情一下子变得茫然了。
“麻黄酸是什么?”墨白看到她的脸色骤然变得全无血色,眼神也空荡荡的,心中担忧。
“麻黄酸,是一种极为难得的药材,它的疗效很大,比之人参鹿茸这等珍贵药物更要高出几倍,几乎达到了医死人、活白骨的地步,怪不得我中了那样厉害的毒,都能够起死回生,但是,这麻黄酸,却是胎儿的大忌!墨白,这不是你给我吃的药吗?你却来问我?”
若水的声音里突然带着怒意,两眼直直地看向墨白。
她只觉得满口苦涩,胸口像塞满了棉花,又闷又胀又难过,想哭,却又哭不出来,想骂,却不知道该骂谁。
一时之间,心中五味杂陈,呆若木鸡。
“我是真的不知,我只是粗通药性,这药丸……是我恩师所赐,他曾谆谆叮嘱于我,此药有起死回生之效,但是却有一样,孕妇不得服用,否则对胎儿会有大害。我当时给你服药之时,并不知道你身怀有孕,你当时命悬一线,我想不到别的办法,只好拿出这枚灵丹来给你服下,我万万想不到你当时已经……”
墨白见她的脸色越来越白,不敢再开玩笑,把事情的经过解释了一遍,声音却逐渐低了下去。
归根结底,他虽然是救了她的性命,却害了她腹中的骨肉,所以他才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止她生下这个孩子。
因为他不知道她生下来的会不会是个怪物!
若水呆呆地看着墨白。
他的话每一个字都钻进了她的耳朵,可她却像是一个字也没听到。
因为她的脑子正嗡嗡作响,乱成了一锅粥。
怪谁,究竟该怪谁?
过了良久,她终于扯了扯嘴角,神情似哭非哭,似笑非笑。
“我要生下他,无论如何,我也要生下他来,因为,他是我和小七盼望了好久,好久的。”
她定定地道,目光缓缓地从墨白的脸上移开,看向前方,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她下了决心,这是她的骨血,不管发生了任何事,她都不会抛弃他。
“你别傻了!”
墨白见她渐行渐远,忍耐不住,一个纵身,再次伸开双臂,拦在了她面前。
“这个孩子你不能要!”
“我一定要!”若水固执地道,看也不看他,冷冷道:“让我过去。”
“不行!你不能要!你知道吗?你要是一定要生,你会生下来一个……”墨白近乎残忍地道,他不能让她继续沉迷在那个梦里,他必须要让她清醒过来。
“你住嘴!不许说,你不许说!”
若水突然叫道,伸手用力捂住了耳朵,“我什么也不要听,我不要再听你说任何一个字了,你走开,我要回房,我要去找小七。”
“你一定要听我说!”墨白一把拉下她捂着耳朵的手,直视着她的双眼。
“你哪儿也不许去,你乖乖的听话,别要这个孩子了,因为你真的不能要!这事全是我的错,如果我当时不那样做,你也不会……受到这样的伤害,如果你要恨,要怪,要打,要骂,我就在这儿,你想怎么样都可以,我绝不会还手,我任你打骂,如何?你瞧,你认识我这么久了,我什么时候向别人低声下气地赔不是过?如果不是因为……”
墨白的声音戛然而止。
若水对他的絮絮叨叨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她满心烦乱,被自己的思绪涨得满满的,根本就不知道墨白在说些什么,他的手就像大铁钳一样,牢牢握着她的手腕,她挣脱不得,更是烦躁不堪。
这时候见到他终于闭上了嘴巴,她再次用力一挣,道:“放开我!”
墨白顿时松开了手。
若水看都不看他一眼,掉头就走。
她现在满心凄惶,六神无主,她只想找到小七,找到她最信任的人,然后扑在他的怀中,好好地痛哭一场。
她从来没有遇到过像现在这样的难题。
虽然她知道,哭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但那是一种情感的宣泄,她要是再不发泄出来,她准会疯掉的。
若水一头撞进了一个坚硬无比的胸膛上。
“墨白,你为什么非要拦住我!你为什么一定要阴魂不散地纠缠着我!我告诉你,这个孩子和你没有一丁点的关系,他是我的,是我的!我要定他了……”
她又气又急,伸出拳头用力捶打着面前之人的胸口,她的手被人一下子攥住了。
一个比寒冰更冷的声音在她头顶上方响了起来。
“我不是墨白。”
那声音很慢,一字一字地,每个字都是像是从冰缝里渗了出来,让人闻之不寒而颤。
“小七?你、你怎么会在这儿?你、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若水又惊又喜地仰起脸来。
心心念念期盼着的人突然出现在她眼前,她眼中积蓄己久的泪一下子涌了出来,模糊了她的视线。
可是她还是看得清清楚楚,眼前的人,正是小七。
他那样清俊的眉眼,天下再也没有第二人和他一样。
她正准备扑进他的怀里,好好地恸哭一场。
小七却突然一个闪身,避开了她的拥抱,他站在她身前三尺之处,神色古怪地瞅着她。
“这里是我的家,我为什么不该在这儿?我回来的不是时候吗?打扰了你和……他的好事?”
他嘴角斜斜勾起,语气里满是讥诮之意,眼角向着墨白微微一扫,一道利刃般地寒芒倏地射出,飞向墨白。
墨白突然觉得后背上起了一层寒意。
小七的目光比万载玄冰还要冰冷坚硬。
他从来没觉得眼前的人可怕,可这个时候,墨白突然感觉到了一股巨大的压力,无形中,他的呼吸就是一顿。
该死的!
我墨白什么时候也会被别人的气势所慑!
他心里气恼地咒骂了一句。
昂起头来,他皮笑肉不笑地接了一句:“是啊,你来得实在是不巧,真的打扰到我们了。”
这句话实在是暧昧之极。
若水瞬间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置信地看向墨白。
他怎么会说出这样故意歪曲的话来?他……他是有意在气小七吗?
小七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
他赶回府来的时候,远远就看到树下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正是若水。
而站在她对面的男子,背对着自己,瞧不清面目,但那身形,倒像是墨白。
小七心中顿时疑惑起来,他知道墨白的耳音极灵,当下放轻了脚步,缓缓靠近,隐身在附近的花丛中,倒要听听他们在说些什么。
这种偷听壁角的事,小七从来不屑所为,可今天竟然鬼使神差地做了出来,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着了魔。
可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向着二人一步步靠近。
两个人的声音都不大,但以小七的耳力,听起来却字字清晰入耳。
晴天霹雳!
他像是被一道巨雷,霹得外焦里嫩,整个人都酥了,麻了,感觉不到了。
他这时候,只恨不得自己变成了聋子,变成了瞎子,可以看不到,也听不到眼前所发生的事。
一颗心逐渐下沉,下沉,一直沉到了不知名的谷底。
那个墨白,他说的是什么?
他在苦苦哀求着若水,让她不要留下腹中的孩子,说那孩子是他对不起她,全是他的错!
若水肚子里的明明是自己的孩子,和他墨白有什么关系?他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小七心头顿时浮起一层疑虑。
他是多聪明的人啊,一个念头像毒蛇般钻进了他的脑海。
只有一个可能!
那就是……若水肚子里的孩子,是他墨白的!
但是这根本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小七心里在拼命否定的同时,又在问自己,真的不可能吗?
好像……还是有这个可能的!
小七蓦地里想起了老八和唐珊瑚决裂的原因,其中最主要的一点就是因为若水,因为唐珊瑚辱骂若水,水性杨花,朝三暮四,有了夫君还去勾搭别的男人,而那个男人就是墨白!
所以老八才愤慨之下,重重打了唐珊瑚一记巴掌,并且毫不留情地赶她离开,引得唐珊瑚醋意大发,出手行刺老八。
对了,对了!
另一个更可怕的事浮上小七的心头。
他还记得,墨白掳走若水之后,自己曾经心伤昏迷,老八惫夜去小镇替自己找大夫,回来的时候,却义愤填膺地大嚷大叫,说若水和那墨白睡在了一处,他亲眼所见。
当时自己半信半疑,也曾对墨白大打出手,可是若水却告诉自己,她和墨白之间清清白白,没有半点私情,他的选择是,毫不犹豫地相信了她。
可是在他的心底深处,老八的话就像是一根刺,一直扎在那里,时不时的会让他心中一痛。
老八不是无的放矢之人,他对若水又敬又爱,如果他不是亲眼所见,他绝对不会编造出这种无稽之谈来损害若水的声誉。
但,他不能选择相信老八。
相信若水,他要相信若水,只要是她说的,他就信。
小七心中不停地告诉自己,努力摒弃那根刺带给自己的伤害。
只不过,每每看到墨白,他心中的刺就会再次浮动起来,搅痛了他的心湖。
他真的永远也不想再看到这个家伙,不想让他再出现在自己和若水的面前。
可他却像阴魂不散一样,死死地缠在她的身边。
什么贴身侍卫!什么祖传遗训!
通通放他娘的狗臭屁!
小七一个字也不相信。
他相信这些全都是墨白编出来的理由。
可是若水却偏偏相信了他。
像若水那样聪明的人,为什么就看不出来墨白编的谎话呢?
小七觉得不可思议,他心中有一个更可怕的念头,就像毒蛇一样,在噬咬着他的心脏。
会不会是,她也喜欢着墨白,舍不得让墨白离开,才让自己相信他那个荒诞不堪的谎言呢?
这个念头,打死他也不敢说出口来,更不敢露在表面上。
因为他怕伤害到若水。
所有伤害她的事,他绝对不会去做。
如果她会喜欢墨白,就是因为他的功夫比自己好吗?
所以小七暗暗发誓,总有一天,他要在武功上胜过墨白,堂堂正正地再和他比一场,他要让若水知道,她的夫君是最强的。
回到帝都之后,他从来绝口不提那件事,就像是从来没有发生一样,他对她更好,加倍的体贴,她要怎样便怎样,只要她开心,他便都由得她。
然后他突然得知,她终于有了孩子,有了他期盼己久的骨肉。
喜从天降!
小七欢喜得心都要炸开来一般,就算全天下的喜事通通加在一起,也抵不上他心中的喜悦。
他悬在胸口的一颗心终于落了下去。
她是他的了,终于完完全全是他的了。
她有了他的孩子,墨白再也抢不走她了。
所以,他纵容她的一切,包括墨白继续留在她的身边,他也不再阻挠。
可他万万没想到,他纵容她的后果,居然是这个!
竟然连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是他的!
怪不得那墨白那样理由气壮地让她打掉肚中的胎儿,因为他是孩子的父亲,因为他有这个资格!
小七的嘴里像是含了一个苦瓜,苦得他张不开嘴来。
在听到墨白话的那一刻,他简直恨不得自己马上死去!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再也没有出现过。
可是,他的心底还是怀着一丝希翼。
他要去问问她,亲口问问她,他不相信墨白说的话,一个字也不信!
他要听她亲口说!
于是,他从花丛中现出身形,一步步向他们走去。
墨白一眼就看到了他,滔滔不绝的话顿时戛然而止。
可若水却没看到自己,她神情激动,用力挥着双手挣开了墨白,她一头冲向了自己的怀抱。
但她趴在自己的怀里,却叫着墨白的名字,难道墨白也像自己这样拥抱过她吗?
小七的心再一次地裂开了。
可若水嘴里嚷出来的话,更像一把巨大的砍刀,在他心头裂伤之上,再次重重地劈上了一刀。
她说的是什么?
她让墨白不要再来纠缠她,她说这个孩子和墨白一点关系也没有,她说她要留下他……
呵呵。
还真是讽刺啊!
她的字字句句,分明都是在承认这个孩子是墨白的。
她越是否认,他就越是肯定!
为了留下这个孩子,她才故意这样说,一定是的!
小七觉得自己的心“叭”地一声,落在了地上,碎得四分五裂,碎成了一片一片,再也聚不拢来。
他胸膛里空荡荡的,感觉不出心跳。
没有心的人,是了,自己变成了一个没有心的人。
他的一颗心已经全都交给了她,可她却不要了,扔在地上,摔碎了。
墨白的话,像是在他的伤口上重重撒了一把盐,让他再次痛彻心扉,却也让他一下子清醒了。
“水儿,你告诉我,我真的打扰到你了吗?如果你说是,那我马上就走,走得远远的,永远也不叫你瞧见,永远也……再不会打扰到你们了。”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从嘴巴里吐出来,干巴巴地,可那每一个字的上面都带着血。
“小七,你别胡说,我不管你刚才听到了什么,你都通通忘掉,一个字也不许想起。”
若水有些心惊胆战地看着小七。
她不确定小七是什么时候来的,他又听到了自己和墨白的多少谈话,如果他知道了墨白给自己吃的药会对胎儿有伤害,他会不会也像墨白一样,逼迫着自己打掉这个孩子?
不!她不能让任何人伤害她的孩子,她一定要留下他!
她紧紧地捂住小腹,神情紧张,两眼眨也不眨,等着小七的反应。
“忘掉?为什么要忘掉?”小七喃喃地问。
她的反应太奇怪了。
她为什么要这么慌张?为什么要这么紧张?是因为自己发现了她和墨白之间的秘密吗?是因为自己得知了那孩子不是自己的骨血吗?
小七抬起手,伸向若水的脸庞,然后看到她明显地往后瑟缩了一下。
怎么,她在怕他?为什么要怕他?
她怕自己会伤害她?伤害孩子?
呵呵,他怎么会呢!
虽然他的心已经没有了,整个胸腔都在滴血,可他却不会动手伤到她的一根手指。
他不会!
小七的手继续向前伸去,他看到她充满了惊慌的大眼睛,可是终于没有躲开他的手。
他轻轻一笑,十分温柔地帮她拢了拢鬃边的散发,柔声道:“你不必怕我,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会好好地待你,如果你说,你想要这个孩子,想要我,我会当他是亲生骨肉一样疼爱他,他是你的孩子,也就是我的孩子,我不会介意,他的……亲生父亲究竟是谁。”
若水吃惊地睁大眸子。
小七说的是什么?
什么叫他不介意孩子的亲生父亲是谁?
若水皱起了眉头,她有些搞不清楚,小七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就是孩子的父亲啊?难道他的意思是说,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
他、他怎么会说这样的话!
他、他怎么可以这样怀疑自己!
他、他太侮辱人了!
一股蓬勃燃烧的怒火从她胸中猛烈地迸发出来。
若水想都不想地扬起手来,对着小七那张俊美的脸庞挥去了一掌。
“叭”地一声大响,她这一掌打得清脆玲珑,响亮无比。
小七居然没有闪避。
如果他要闪,她是无论如何也打不中这一掌的。
可是他就那样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地任由她的这一掌击上了自己的脸颊。
“从来没有女人敢打我,你是唯一的一个!”小七抚了抚脸颊,出奇地并没有动怒,声音依然很温柔。
“你打够了么,痛快么?如果不够,你再打,我不闪,真的。”
他的双眼眨都没眨,依然那么直勾勾地看着若水。
若水的这一掌虽然没什么内力,但是她动了真怒,用的力气着实不小,小七白润如玉的肌肤上登时肿起了五条红红的指痕,看起来有些滑稽,有些可笑。
可是没有人笑。
若水怔怔地发呆,她没想到小七会不闪不避,看到他脸上留下的指印,她的心也跟着一阵疼痛,哪里笑得出来。
小七整个心都掏空了,痛得脸都麻木了,更不知道什么才是笑。
只有墨白,对着小七的脸左瞧瞧,右瞧瞧,忽然“嗤”地一笑,开口说道:“她只打了你半边的脸,看起来不太对称,要不,我在你的右边脸上也补上一掌?这样看起来会好看得多。”
他卷了卷袖子,作势欲上。
小七却恍若不闻,恍若不见,一双眼睛只是看着若水,根本没有墨白这个人的存在。
若水却悚然一惊,回过神来。
糟糕!
这误会越来越大!
看小七的表情明显是受到了巨大的刺激,他对自己和墨白的对话听了个一鳞半爪,所以才会产生这样荒谬的误会,加上墨白态度暧昧,模楞两可,小七竟然以为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是墨白的。
而自己恼怒之下,动手打了小七,这让小七误会更深。
“墨白,这里没有你的事,请你离开!”她对墨白怒目而视。
她现在发现了,墨白就是故意的,他是唯恐天下不乱,只要能让小七误会,能往小七心里捅刀子的,什么话狠,他就说什么话!
“我为什么要离开?谁说这里没有我的事?”墨白站在那里,一步也不移开。
他的确是故意的。
不可否认,他是有一丝恶作剧的心理在里面,但这不是主要的。
他自己也说不出来,对小七总是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敌意,总感觉他会成为自己完成大计的一个重要障碍。
误会!
哈哈,误会最好,他生怕小七误会得不够大!
几乎从很久很久以前,墨白就一直期待着小七会有这样的误会了。
从那个在客栈的晚上开始,从他听出老八的声音,听到老八迈步上楼,他故意躺到若水的身边,等着老八推开他房门看到那一幕的时候起,墨白就开始期待着这一刻了。
所有阻挠他计划的人,他都要一步一步地除去。
他预计老八那样的性格,准会火爆霹雳般地向小七吐露出来,从而造成他们夫妻之间的嫌隙,自己就可乘虚而入。
老八没有辜负他的期望,果然说了出来,小七也的确用刀锋般锐利的眼光看着自己。
墨白心中忍不住得意。
他等着他们夫妻反目的那一刻。
可惜的是,那一次的他,失算了。
他没有料到小七和若水的感情如此牢固,他对她几乎是一种盲目地信任,她的一句话,他就毫不犹豫地信了。
于是,墨白只好蛰伏下来,等待时机。
没想到,眼下正是一个天赐良机!
哈哈,墨白几乎想要得意地放声大笑了。
看着小七越来越铁青的脸色,墨白心里的畅快难又言喻。
好戏才刚刚开始,他还没看过瘾,怎么会舍得走呢?
更何况,他还要趁此良机,把这趟水搅得更浑,让二人之间的误会更深。
“你何必要赶我走呢?我就站在这儿不说话,你们把事情解释清楚,小水儿,他既然已经听到了,也发现了,你又何必再瞒着他呢?你就直截了当地告诉他,你为什么不能要这个孩子的原因吧。”
墨白故意把话说得含含糊糊,模棱两可,可那一字一句,无异于在小七滴血的心上又敲进了一颗一颗的钉子,疼得小七浑身抽搐。
尤其是他最后的一句话,就像在小七的耳边旁边响起了一个炸雷。
小七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看着若水,颤声道:“不要孩子?为什么不要?你……你……”
他倏地伸出双手,用力抓住了若水的肩膀,一阵摇晃。
“就因为被我发现了,你就打算不要孩子吗?你知道不要孩子的话,你会有多危险吗?你有可能会死,你知不知道!我告诉你,你不许不要,你必须要留下他,不管他是谁的孩子,你必须给我生下来,听到了吗?”
若水被他摇得头晕脑胀,脑子里像有好多个小人在打鼓,耳朵嗡嗡直响。
“小七,你放开我,你……你放开我!”
她挣扎着,他却抓得更紧。
若水的呼吸开始变得困难起来,脑海中一片混乱。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她心里一百个想解释,也同时知道,现在根本不是解释的好时机。
墨白是存心在胡搅蛮缠,有他在场,她和小七之间的误会就解释不清,只会越描越黑。
她的眼前开始一阵阵发黑,一夜未眠加上墨白带给她的重大的刺激,她已经觉得心力交瘁,她真的很想倒头就睡,谁也别来打搅她,让她好好地睡上一觉。
可是偏偏她不能睡,一重又一重的误会叠成了山,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头上,激动、委屈、愤懑充塞了她整个胸臆,她张开嘴,喃喃地道:“小七,你……”
一句话没说完,她就眼前一黑,整个人软倒下去。
小七和墨白同时大惊。
墨白纵身抢上,伸手相扶。
小七疾出一掌,劲风凌厉,刮得墨白脸皮一痛,连忙一个侧身避了开去。
他不便还手,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小七抱住若水,扬长而去。
他追出两步,又停了下来,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唇边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来。
小七抱着若水,疾奔回房,一头冲进房里,虽然急怒攻心,他依然小心翼翼地将若水安置在床上,唯恐弄痛了她。
“来人!快传太医!”回过身来,他扬声叫道。
“是,属下遵命。”
窗外有人应答,却不是青影的声音。
小七微微一怔,想起青影已经带着小桃离开了帝都,门外却不知道是哪一名暗卫。
不管是谁,只要能把太医传来就好。
小七回过身,看向床上的若水。
她仰躺着,脸白如纸,曾经让他那样心动的晕红消失不见了,长发凌乱地披散在她的脸庞和枕头上,她就那样一动不动地躺着,几乎没有半点生气地躺着。
小七的心猛地一阵抽痛,被热血冲昏的头脑此时已经渐渐冷静下来,神智恢复了一大半。
他刚刚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
竟然生生地把她弄晕了。
该死的!
她现在是有身孕的人啊,他怎么可以对她吼叫,又用力摇晃她呢?
不管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他的,可是,她是他的!
任谁也不能把她从他的身边夺走!
“水儿,水儿。”
他单膝屈地,伏身在床上,轻轻拂开她脸上的发丝,露出她苍白又憔悴的脸来。
他的心里一痛,几乎要落下泪来。
若水的眉尖轻轻一蹙,小七心猛地一跳,俯身过去,试探着轻声唤道:“水儿,你醒了吗?”
可若水只是蹙紧了眉尖,模糊地吐出几个字,就继续昏睡了过去。
她太累,太倦,只想深深地沉入梦里,不再醒来。
现实中的一切太可怕,就连她这样坚毅的心性,都几乎承受不来。
她宁愿沉浸在梦中,永远的睡下去。
小七轻声唤了几声,听不到若水的回答,她刚才嘴里说的几个字很模糊,但他还是听清了。
她说的是:要……孩子……我不要……
小七迷糊了,她究竟是想要,还是不想要?
但无论如何,他都必须让她留下这个孩子。
因为他听宫中的嬷嬷们说起过,怀了孕的女人要是不小心误食了堕胎药,会有极大的可能送了性命。
小七紧紧抓住她的手,狠狠地磨着牙。
所以他一定要留住她,包括她的孩子。
“太医呢?太医为什么还不来?”
见若水迟迟不醒,太医又久等不至,小七忍不住烦躁地低吼一声,守在外面的暗卫顿时打了个寒颤。
“属下马上去瞧。”
暗卫飞身而去。
“太子殿下,你何必发这样大的脾气?太医没来,我来帮她瞧一瞧吧,好歹我也是粗通医理,你应该不介意吧?”
蓦然间,一个声音自他身后幽幽地响了起来。
“出去!”
小七头也没回,冷冷地道。
“我出去是不打紧,但是你就不在乎她的性命?就太医院那些庸医的水平,能瞧得好她的病吗?”
墨白振振有词地说道。
“我的医术虽然比不了她,但总比太医们要强一些。怎么,你不信我?你以为我会害她不成?”
他的话的确有几分道理。
小七琢磨了一下,起身让开了位置。
“你帮她瞧,要是瞧不好……”
剩下的话他没说出来,森严的语气他相信墨白自会明白。
墨白满不在乎地耸耸肩,道:“怎么,医不好人,你就要大夫的命不成?”
他见小七长眉挑起,忙道:“好,好,我答应你,要是瞧不好她,我的人就交给你处置,如何?”
“哼。”小七冷哼一声,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小心眼。”墨白嘀咕了一声,转头把注意力放在若水身上。
他说的时候信誓旦旦,但是对如何救治若水,他心中实在是殊无把握。
只不过他自然不会让小七瞧出来。
他伸出三指,轻轻搭在她的脉搏之上,静下心来,细细琢磨,他的确学过一段时间的医术,身为杀手,受伤乃是家常便饭,学一点医术乃是防身之用。
这一搭脉,他便放下心来,她并没有什么大病,只是一时晕厥,只要让她睡足了觉,她自然会醒。
当然,这话他并不想告诉小七。
反而他皱紧了眉头,做出一副忧愁的模样。
小七一见,心自然提到了嗓子眼。
“她怎么样了?”
“不大妙。”墨白站直了身子,紧锁眉头看了小七一眼。
小七的心咯噔一下,呼吸一下子顿住了。
“不过你也别担心,我有师门赐下来的灵药,比人参雪莲的功效还要好,你扶住她,我将药丸化开,喂她服下。”
“好。”小七素来知他之能,他既然说出这种话来,若水定然有救。
他坐在床头,轻轻扶起若水的上半身,让她靠在自己怀里,然后看向墨白。
墨白郑重其事地从怀里掏出一个葫芦状的小药瓶,弓起掌心,倒出一颗朱红色的药丸来,气味清香无比。
小七看到他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已经知道此药定是珍贵非凡,对他又多了一丝信心。
墨白取过一盏清水,将药丸投入杯中,药丸遇水即溶,化为一杯泛着淡红色的水。
他端着杯子,送到床前,递给小七,道:“你喂她服下吧。”
“好。”小七接过杯子,犹豫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墨白。
“你是担心我下毒?好,你看着。”墨白目光一转,从梳妆台上取过一枚银簪,轻轻放入杯中,稍待一会之后,再将银簪取出,钗尖闪闪发亮,亮白如新。
“现在你可放心了吗?”墨白斜眼睨着小七,鼻子里轻轻嗤了一声。
小七神情并未放松,冷冷地道:“若水说过,有许多毒用银器是验不出来的,如果你问心无愧,你就试喝一口。”
墨白的脸陡地一下涨红了,那是气的!
他还从来没受过这样的羞辱,他恶狠狠地瞪着小七,眼珠子几乎要凸了出来,小七冷冷和他对视,目光中没有一点惧意。
“你怕了?”小七嘴角一勾,露出淡淡的嘲讽。
“谁怕!”墨白低喝一声,夹手从小七手中夺过杯子,毫不犹豫地喝了一口,冷笑道:“这样你可放心了罢。”
“好,我来喂她服下。”见墨白喝下了药水,小七这才放心。
墨白更不打话,把手中的杯子再次递给小七,然后神色略显紧张地站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看着若水。
小七将杯子缓缓凑在若水的唇边,柔声道:“水儿,喝药,喝完药你就会好了。”
若水双眼紧闭,没有半点反应。
“这药化开之后,必须尽快服用,要不药效就会大打折扣,你别浪费时间,要是你不会喂,就让我来喂。”
墨白突然插口道。
“不必。”小七冷冷地瞥他一眼。
既然她还是昏迷不醒,那他就以口哺药好了。
他抬起药碗,自己喝了一大口,然后靠近若水,轻轻贴在她的唇上,正准备帮她度进去,突然之间,房门“砰”地一声,被人推开,一个人冲了进来,喝道:“万万不可!”
小七微微一惊,皱拢了双眉,抬起头来。
墨白更是神色大为不快,喝道:“是谁这么大胆,竟敢擅闯太子殿下的寝居?”
来人身穿太医服色,进门之后也不及向小七下拜行礼,神色惶急地冲向床边,叫道:“太子殿下,万万不可给太子妃服用红花!”
小七认得此人,他端着杯子的手一颤,一低头将满嘴的药水全都喷在了地上,开口问道。
“什么红花?曾太医,你说清楚。”
“胡说八道,哪儿有红花,区区庸医,胆敢惊扰太子殿下喂药?快滚!”
墨白两条长眉竖了起来,飞起一脚,将曾太医踢了个跟斗。
曾太医在地上打了个滚,顾不得自身狼狈,对着小七连连磕头,叫道:“太子殿下,太子妃身怀有孕,您怎么可以给她服用红花?要知道这红花乃是孕妇的大忌,它有活血化淤的奇效,但是孕妇要是误服,却会将胎儿化成一滩血水啊!太子殿下!”
墨白更不打话,抬手一指,一道劲风对着曾太医疾射而去。
小七将手中的药碗劈手掷出,正挡在墨白的指风之前,只听得“叮”地一声,药碗被墨白的一指穿了一个小洞,碗中药水汩汩流出。
曾太医没想到墨白的指力这样厉害,竟然能够隔空刺穿瓷碗,要不是太子殿下相救,这一指要是射在自己身上,自己已经变成一具尸体了。
他脸色苍白如纸,全身一个劲地发抖,可还是哆嗦着嘴唇,颤声道:“太子殿下,只要能保得太子妃平安,微臣虽死无憾。”
“有我在,你死不了。”小七冷声道,抬眸看向墨白,目光如有一道冷电,直直地逼视于他。
“墨白,你用红花当成灵丹,想骗我给若水服下,打下她腹中的胎儿,是不是?”
他的眼中露出无比痛恨的神色,心中对墨白更是鄙夷、厌恶、憎恨到极点。
这个男人,枉自他称为天下第一高手,人品竟然如此地卑下无耻,他……他竟然想出这种卑劣的手段来谋害一个未出生的小生命!
他……还算是个人嘛!
就算是畜牲,也比他多了几分人性!
“谁说我的灵丹是红花?这庸医的信口雌黄也可信得的!你是信他还是信我!”墨白微微眯了下眼睛。
“我信他!”小七毫不犹豫地向曾太医一指。
曾太医感激涕零,一股热血涌上心头,太子殿下居然这样信任自己,他登时俯首于地,哽咽道:“微臣感谢太子殿下的知遇之恩,就算肝脑涂地,微臣也绝对不悔!”
“呸,马屁精!”
墨白不屑地撇了下嘴巴,鄙夷道:“你就用这种只知道溜须拍马的家伙,没半点真本事,能济得什么大事!”
小七不去理他,双目灼灼地看向曾太医。
“曾太医,太子妃曾经向我夸奖过你的医术,想来你定有过人之处,旁人的闲言碎语,你不必理会。我只问你,你可能将太子妃救醒转过来?”
墨白听了小七的话,脸上不由讪讪的,老大没趣。
曾太医磕了个头,道:“太子殿下,微臣不敢夸下海口,但臣必会竭尽全力为太子妃医治,太子妃对微臣恩重如山,微臣纵是万死也不足以报答。”
“她从来就不贪图人家的报答,你不必放在心上,好,你过来瞧瞧她罢!”
小七将若水缓缓地放平躺在床上,对着墨白警示地瞪了一眼。
墨白冷哼一声,别过脸去。
曾太医走到床前,看了看若水的气色,微微皱眉,对小七躬身道:“太子殿下,微臣僭越,想要替太子妃把一下脉。”
“嗯。”小七点了下头。
曾太医这才伸出手指,轻轻搭在若水的手腕上,闭上了眼睛。
小七不去看他,目光一直停留在若水的脸上,眼神中满是担忧。
片刻之后,曾太医收回手来,脸上紧张的神气一扫而空。
他轻轻吁了口气,道:“太子殿下不必担心,太子妃只是太累了,所以才会一时晕厥,不过太子妃好像有什么忧心之事,故而沉睡于梦中,不愿醒来。如果太子殿下允许,微臣可以为太子妃施针,太子妃很快就会苏醒。”
“当真?”
小七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刚刚墨白替若水把脉之后,把情况说得严重之极,可曾太医说的如此轻描淡写,倒让他不知道该相信谁的话了。
他扭头看了墨白一眼,墨白再次冷哼一声,道:“庸医!”
“微臣愿以性命担保,若是施针之后,太子妃有什么不测,就请太子殿下摘了臣的脑袋。”
曾太医极有把握地说道。
小七不由皱起了眉头,心道:若水要是真有什么事,我要你的脑袋有何用处,摘下来当球踢着玩嘛!
“你可要想清楚,这些庸医们的医术个个狗屁不通,他以为那针炙之术是小孩儿的玩具吗?随便一扎就能把人弄醒?好人也会被他们这些庸医给扎坏了!你不肯给她服用我的灵药,却去相信这个庸医的话,如果出了什么事,到时候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墨白在一旁口气凉凉地说道。
“墨白,你给我闭嘴!”
小七心情本就不好,再听墨白在一旁添油加醋的说话,更是恼怒。
他一低头,看到刚才被自己掷在地上的药盏,里面朱红色的液体流了一地,抬起头来看向墨白,面无表情,只有一双黑眸冷冷地发着光。
“墨白,你是担心曾太医救了她醒过来,会揭破你用红花代替灵药的诡计罢!”
小七勾起了唇角,露出一抹嘲讽的微笑。
墨白脸色倏地一变,像是罩上了一层寒霜,冷声道:“你既然不信我,却去相信那个庸医,那我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随便他怎样好了。”
说罢衣袖一拂,便欲离开。
小七冷笑道:“怎么,你要走?这可是作贼心虚么?你要不是怕她醒后无颜以对,又何必要走?”
墨白被他一再以言语相激,脸上再也挂不住了,停步回身。
“我心虚?好,我就留在这里,看这个庸医如何救人!”他冷冷地斜睨着曾太医,脸上全是不屑之色。
被墨白一口一个庸医地叫着,曾太医再好的脾气也不由着恼,只是他不明白墨白的身份,见小七对他神色不善,对他便也不再客气。
“这位公子管在下叫庸医,还说在下的针灸之术是小孩子的玩意,不瞒公子说,在下的这套针灸之法得自太子妃的真传,所以在下极有自信的说,在下为太子妃施针之后,不出一盏茶的时候,她就会醒过来,如果在下做不到,到时候再请这位公子叫在下庸医罢。”
墨白自大惯了,平时更是从来没有人敢顶撞于他,曾太医的这番话等于让他碰了一鼻子的灰,他哪里受得了这个,眼眸陡然一厉,杀机顿起。
“瞧不出来你倒是牙尖嘴利,只是不知道你的医术,是不是也像你的嘴皮子这样利索,你自己说的,一盏茶之后,太子妃要是醒不过来,不需太子殿下出手,我自会代劳,替他拧下你脖子上的这颗脑袋瓜子。”
墨白皮笑肉不笑地说完,寻了一把椅子,大咧咧地坐了下去,好整以瑕地看着曾太医。
“曾太医,旁人的威胁,你不必放在心上,有劳你为太子妃施针。”小七却正眼也不去瞧墨白,只是对曾太医注目凝视。
“哼,好心不得好报。”墨白再次碰了一鼻子灰,不由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给自己寻了个台阶下。
“好。”曾太医感激地看了小七一眼,从怀中取出金针。
他本来就擅长针灸之术,再加上得了若水的传授,针法大是不俗,几针施治下去之后,若水苍白的脸色就渐渐恢复了一点红晕。
小七看在眼里,心头一喜,对曾太医的医术信心陡增。
墨白默不作声地看着,眼睛里神色复杂,说不出是喜是忧。
曾太医施针的手法极快,片刻功夫,他就收起金针,退后几步,恭恭敬敬地束手而立。
“太子殿下,请稍待片刻,太子妃自会醒来。”
“嗯,有劳你了。”小七在床前坐了下来,握住了若水的手。
室内一下子变得静悄悄的。
三个男人都屏着呼吸,目不转瞬地看着床上的若水,静静地等着她醒来。
若水像是睡得极不平静,她的眉毛皱得紧紧的,仿佛在做一个噩梦,她的头在枕头上辗转着,嘴里吐出模糊不清的呓语。
“水儿,你说什么?可是做梦了吗?”
小七担忧地凑近她的唇边,却苦恼地发现自己一个字也听不清楚。
若水觉得自己像是在一片汪洋之中,沉浮不定,周围全都是海水,咸咸的海水不停地涌进口里来。
她明明会水的,可发现自己的四肢竟然不听使唤,越是用力,越是往水下面沉去。
又咸又涩的海水她连喝了好几口,手臂伸向水面,绝望地挣扎着,突然抓住了一条浮木,她奋力浮上了水面,发现自己抓住的浮木竟是一个木排。
她心中一喜,然后突然听到一阵“哇哇”的婴儿哭声,她大奇,凝眸一看,只见木排上躺着一个珠圆玉润的小婴儿,正舞动着小手小脚在哭泣。
哪里来的这样可爱的小娃娃?
若水看着小婴儿玉雪可爱的脸蛋上滚落的眼泪,就像雨荷上的露珠一样,怜爱之心大起,忍不住伸手去碰了碰他的小脸蛋。
说也奇怪,她伸手一碰,那婴儿就不哭了,眨着一对黑宝石般的大眼睛看着她,忽地对她咧嘴一笑,然后伸出肥肥白白的小手,冲着她,要她抱。
这天真无邪的一笑,登时把若水的心都笑化了,她忍不住伸出手去,想要抱他。
有一个声音在她耳边说:这就是你的孩子啊。
我的孩子?
若水微微一惊。
突然之间,风浪大作,惊涛拍上了木排,瞬间就将木排打翻。
若水眼睁睁地看到小婴儿落入海中,耳边听得“哇哇”的婴儿啼声又起,她奋起了全身的力气冲过去,说什么也要救那小婴儿。
只见碧浪滔天里,不知从哪里钻出一只巨大的白鲨,张开了满是利齿的大嘴,一口就将小婴儿吞了进去。
若水的心顿时像是被撕裂了一样的疼痛,眼泪夺眶而出,她红着眼睛,拔出了头上的簪子,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对着大白鲨的眼睛狠狠地扎了下去。
鲜血迸溅!
大白鲨发出了受伤的嘶吼,就像一个人在咆哮,它张开了血盆大口,对着若水狠狠咬了过来。
若水毫无惧意,她拔出簪子,一下又一下地对着大白鲨刺过去,嘴里拼命地喊着:“还我孩子,杀了你,你还我孩子!”
大白鲨一口咬住了她的手,她奋力也挣扎不脱。
一个声音不停地在她耳边响起来:“水儿,你醒醒,醒醒!你做噩梦了!”
噩梦?
难道这一切都是个梦吗?
若水皱着眉,想睁开眼睛,可是眼皮似有千斤重,怎么也睁不开来。
有人在温柔地抚着她的头发,低声唤她的名字:“水儿,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她晃了晃脑袋,用力撑开了眼皮,恍恍惚惚中看到一个人正俯身在她眼前,看不清楚容貌,只有一双深黑不见底的眼睛,紧张焦灼地盯着她。
“你……是谁?”若水有些迷糊地问,刚从梦中醒来,她仍然有些懵懵懂懂的,分不清眼前是梦境还是现实。
小七的脸色一下子变白了,他近乎恐惧地看了一眼曾太医,然后转过头来瞧着若水,声音变得温柔无比。
“我是小七,水儿,你看看,我是小七。”
“小七?”若水闭了闭眼,轻轻吐出一口气,又睁开眼睛。
她的神智仍然有些昏昏沉沉的,头痛欲裂,刚才的梦境就像真实发生在眼前一样,她还记得那小婴儿的纯真一笑,还有那大白鲨满是利齿的血盆大口。
“小七,救他,快救他。”她抓紧了小七的手腕,喃喃地吐出几个字来。
“救谁?水儿,你让我救谁?”
小七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他紧张地看着若水,被若水的话弄得莫名其妙,一个不妙的念头钻进了脑海:莫不是她神智不清了?
“孩子!我的孩子!”若水想起那个声音,那可爱的小婴儿是她的孩子!
“水儿!”小七的心不由一痛。
他有些痛苦地看了墨白一眼,墨白的脸色和他一样的苍白,眼中的神采似乎也暗淡了,正紧张地看着若水。
“孩子还在,孩子没事。”小七压住心中的痛楚,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柔声安抚道。
“噢。”若水的心放回了肚子里,她眨了眨眼,看着身周,疑惑地问了一句:“我怎么会躺在这儿?”
“水儿!”小七的心再次提了起来,他又惊又怕地看着若水,用力攥紧了她的手,紧紧盯着她的眼睛。
“你想不起来了吗?刚刚在园子里发生的事?你突然就晕倒了……”小七的手心里全是冷汗,小心翼翼地提示着。
若水皱了皱眉。
她突然就晕倒了?
她的脑海里开始闪过一幅幅画面,里面有她和墨白的对话,小七的突然出现,他居然冤枉她,说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墨白的……
她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刚刚回复的一丝血色消失不见,看得小七的心都揪了起来。
若水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正被小七紧紧地握在手心里,她轻轻一抽,小七连忙用力握住。
“放开我。”她闭了闭眼,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
小七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掌,任由她冰冷的手,从自己的大掌中抽了回去,一颗心渐渐地往下沉去。
若水抚了抚额,目光一转间,看到了曾太医,“咦”了一声。
“曾太医,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回家乡省亲去了吗?”她用手肘撑起身体,坐起身来。
曾太医毕恭毕敬地对她行了一礼,答道:“回太子妃,下官刚刚省亲回来,就听闻太子妃身体抱恙,便自告奋勇前来为太子妃瞧病,下官这点微末医术在太子妃面前班门弄斧,实在是惭愧,不知太子妃现在感觉如何?可还有哪里不适吗?”
若水微微点头,对他淡淡一笑,道:“曾太医,你刚刚回京就麻烦你跑这一趟,辛苦你了。”
突然之间,她的脸色一变,目光一下子变得凌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