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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晃,入五月,天气炎热起来,嫤瑜的小腹突出得很明显了。
因着怀孕头三个月,向来是容易滑胎的危险期。嫤瑜的身体虽健康无恙,但以防万一,她一直都老老实实养在撷芳殿,就连宁寿宫的请安都暂时停了。
数月过去,腹中的胎儿已是很稳当。不仅如此,当嫤瑜能清晰地感觉到鲜活的小生命就在她腹中蠕动时,激动得难以言表,对小家伙更是格外用心。
听太医说,五个月大的胎儿已经能捕捉外面的声音,分辨声音的差异。嫤瑜决定力所能及地扩展活动范围,培养宝宝对外界的感知力。
首先,宁寿宫的请安再次每日走起。“孝子之至,莫大乎尊亲”,从前只是单纯地孝敬尊长,如今还要教会肚子里的宝宝如何事亲、尊亲。
皇帝一再强调“孝治”,实际行动中也是以身作则表现着“尧舜之道,孝悌而已矣”,无时无刻向大家灌输孝悌为德行的最高准则。
自身的认识再加上皇帝的倡导,更何况这是太子的第一个孩子,不论男女,嫤瑜以为都要为将来的弟弟妹妹做出表率,恪守“人人亲其亲,长其长,而天下平。”
别看皇帝远在塞外,却也是细致入微地表达着孝悌之道。这不,嫤瑜今日才在宁寿宫坐下,刚与太后说不上几句话,皇帝给太后的问安书信就送来了。
太后手里捏着来信,但却没有迫不及待地启开。没有获准离开的送信太监乔守木虾着腰、垂着脑袋,静静等着。
“除了宁寿宫与毓庆宫,可还有别的宫所接到皇上的书信?”太后瞥过一眼乔守木,问的随意,但显然在意。
皇帝离京后,这是第二次写信回来。皇帝正式的谕令会直接送达毓庆宫或是大臣手中,而这样的私信,则先送到乾清宫,由乾清宫的总管按照皇帝的吩咐分发各宫所。
身为魏珠的徒弟,送信这样的好差事当然就落到乔守木身上了。哪怕只是给妃嫔带句口信,那都是能拿到赏赐的,更何况是皇帝的亲笔书信。
上回,皇帝的书信统共三封,分别交付太后、太子与惠妃,而宜妃、德妃、荣妃、成贵人戴佳氏、良贵人卫氏也都得了皇帝的口信。不过,此番来信,唯独只有宁寿宫一封,惠妃及上次得到口信的妃妾不过也就得了两句口信:皇帝安好,皇子们也都安然。
“太子那里也不曾收到书信?”
听到乔守木肯定的答复后,太后不再追问,唤过晚霞,递上赏赐,便令乔守木退下。正巧就太后与嫤瑜二人,太后立刻把书信交给嫤瑜,“来来来,孙媳妇,给哀家念念,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哀家怎么觉得哪儿不对劲。”
皇帝没给胤礽来信,却是出乎嫤瑜的意料。上月胤礽收到来信后,还特地与嫤瑜说了。回信时,就是嫤瑜在一旁磨墨,胤礽则把宫里的情况面面俱到提及,就连嫤瑜与胎儿健康无恙都写了进去。
莫说太后催促,就连嫤瑜也十分好奇皇帝写了些什么。赶紧拿出书信,嫤瑜字字句句徐徐道来。
六百来字的内容,皇帝基本都是在叙述沿途的行军情况。
说什么原本是水泉绝乏之地,皇帝经过时,却冒出汩汩清流,当真是上天眷佑。克鲁伦地区地旱草枯,噶尔丹的马畜为此瘦毙不少,可当皇帝到来时,立刻甘霖普降,春草复生,一片绿意。更为奇特的是,清军下河捕鱼收获颇丰,而据俘获的厄鲁特兵交代,他们也曾下河捕鱼,却一无所获。
与西路大军交火不敌的厄鲁特兵四处逃窜,皇帝也带着中路军沿途追击,敌方遗下的帐房里徒留佛经、自杀的妇人、稚子及带病之人。从丢弃的各种日常用品来看,厄鲁特兵已成鸟兽散,仓惶遁逃。
西路大军与中路军的头队奉令穷追,噶尔丹气数已尽,灭亡之日不久矣。皇帝已驻军原地,准备班师凯旋回京。最后,皇帝以“此行乃国家福祉、上天眷佑”的说词就此结尾。
不过,相隔几行,嫤瑜却看到一行突兀的文字。上不连文,下不成段,孤零零一句,好像是写完信后,又添上去的。
“皇太子佳否?”
太后从嫤瑜手里拿过书信,来来回回看了不下三遍,又怔愣了半天,这才问道:“孙媳妇,噶尔丹还活着?”
嫤瑜正琢磨着信笺上的那最后一句,若不是晚霞一旁轻声唤她,她都没留意到太后的问询。
“回太后,照皇上来信所看,噶尔丹逃走了。”
太后哭笑不得,合着皇上一番笔墨又是甘霖又是捕鱼的描述各种吉兆,结果狡猾的噶尔丹还没死。想着皇帝最后的问询,太后若有所指地问向嫤瑜。
“孙媳妇,皇上想从哀家这里了解太子的近况,你说,哀家该如何回复?”
既是问询太后的看法,虽是有关太子,嫤瑜觉得自己可不能越俎代庖表达意见。父子俩上个月还是互相通气,你问我答。不过十几天过去,怎么就变得拐弯抹角,要从旁人嘴里探听情况。嫤瑜被为难住了,不知该如何回答太后。
偏巧这时,腹部传来一阵疼痛,嫤瑜惊了一跳。太后立刻紧张起来,正打算招呼太监去把太医请来,嫤瑜晃过神来,连忙说道:“太后莫急,好像是宝宝醒了,踢了我一脚。”
虽已是儿孙满堂,太后自己却从未有过怀孕生子的经历,不得不说,这是太后心底难以言喻的痛楚。即便当今皇上孝思不匮,终究不是太后亲生,总是一层遗憾搁在中间。
所谓隔代亲,怕也是有道理的。鉴于自己曾经名正言顺的皇后身份,太后对嫡出的胤礽以及身为正室的嫤瑜是怀有莫名的亲近感的,更何况如今嫤瑜腹中这位嫡出的小宝宝。
小心翼翼地把手放到嫤瑜的腹部,太后和蔼可亲地逗道:“小乖乖,你怎么这般调皮,害得曾祖母还以为你额涅哪里不好了。”
幸好不用再去为太后的问询烦恼,嫤瑜拉住太后的手换了个位置,轻轻拍一拍,“宝宝,曾祖母与你说话呢,听到就应一声。”
太后凝神屏息,注意力全放在手掌上,满怀期待地等着。不负期望,小家伙朝着太后手掌覆住的位置一脚踢去,太后只觉掌心被推了一下,心跳漏跳半拍,随即喜笑颜开,“这肯定是个小子,力气大着呢。”
拉过太后的手再变换位置拍拍,约莫一会儿后,小家伙又照准位置踢过来,太后更是乐得笑出声来,“诶哟喂,好一个机灵鬼,不得了呀。”
这些日子,嫤瑜每天都会与宝宝玩这样的小游戏,这也是太医给出的建议,说是这样做,宝宝出生后,动作比较灵敏,也不爱哭闹。当然,如果母亲体质弱,并不提倡,不过嫤瑜身体康健,也就不存在这方面的顾虑。
从宁寿宫出来时,腹中的小宝宝又安静下来。坐上回撷芳殿的轿辇,嫤瑜双手覆向腹部,暗暗语道:“谢谢你,宝贝,你今儿可是为额涅解了围,你可真是额涅的好宝宝。”
嫤瑜前脚才走,随皇帝出征的几位皇子的母亲就相约着一同出现在宁寿宫。太后正想回后殿休息片刻,可看着惠妃等人神情不对,一看就不是来请安的,于是勉强上座,听听所为何事。
四妃坐下,成贵人与良贵人站着,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惠妃身上。惠妃是后宫主事,自是要她开口先提。
“太后,请问太子妃今儿来请安了吗?”惠妃向来是稳得住的,考虑的也比较多,一上来,先问了这么一嘴。
宜妃一听惠妃的问话,立刻就沉不住气了,这都哪儿跟哪儿呀。当下也没等太后应声,迫不及待就问起来,“太后,听说这回皇上就给您写来书信,皇上都说了些什么?”
太后不喜欢宜妃,很大程度就在于宜妃这大咧咧的性子。在皇帝眼里是率性真实,在太后眼里就是没上没下,不分尊卑。
“放肆,”太后沉下脸,“要不要哀家把皇上的家信贴到城门口,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民百姓,都往跟前边看边议论。难道皇上给你的信,哀家也让你拿过来念给哀家听过吗?”
宜妃不仅没被震住,反而急不择言,“我的胤祺受伤了,皇上有没有提到?到底是伤在哪儿?严不严重?”
“什么?胤祺受伤?”太后惊得站起,一脸担忧。
“太后,”成贵人轻声喊着,双眼立时泛红,“胤祐他,他······”
声音哽咽,成贵人说不下去,直把太后急得,“七阿哥也受伤了吗?”
惠妃立刻接过话来,“不是的,是七阿哥的日用之物,竟然被迟误不给,这孩子可是受委屈了。”
“什么?皇上眼皮底下竟然出这样的事情?”太后气得身子发抖,不由地,也口不择言了,“是谁传话回来,说是皇子们都安好的?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
太后话音未落,诸位妃妾立刻惊慌失措跪倒在太后跟前,异口同声:“请太后息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