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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征从未想过自己还有再醒来的一天。更没有想到,他一朝醒来,已经不再是那个纵横世界棋坛的棋圣王征,而成了一段未知的历史里,一个刚及弱冠的青年——慕远。
王征醒来已经有七天了,从最初的震惊和难以置信到现在的泰然处之,他并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也许是行棋多年,早已练就了处变不惊,遇事从容的态度;而从十几岁开始就辗转于各国参加比赛的经历,更是让他养成了随遇而安的习惯。
七天,已经足够王征大致了解一下自己现在的身份和所处的朝代。
慕远是慕家的大少爷,下面有一个十七岁的弟弟和十五岁的妹妹。慕家在钱塘一带算是大户人家,慕家老爷夫人夫妻恩爱,虽有一个侍妾,但并无所出。
慕远是在行冠礼的那天不小心摔到了头,开始昏迷不醒。钱塘一带最有名的大夫都被慕家老爷请来就诊,但是这些名医们也只是摇着头叹息着说了一句,“准备后事吧。”
慕老爷不甘心,直到最后请来的江湖游医都是同一句话后,才不得不面对事实。慕夫人早就哭肿了眼睛,慕家二少爷和大小姐也陪着母亲守在大哥的床边,满面愁云,一脸泪水。
昏迷中的慕远一度停止了呼吸,慕老爷在悲痛中都已经开始准备后事了,慕远却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地开始悠悠醒来。
只是谁也不知道,壳子还是那个壳子,但是芯子已经换作他人。
王征头痛欲裂地醒来,一睁眼就看到一个中年美妇满面泪痕地拉着他的手,泪水还不断从她红肿的眼眶里流出,冲花了她早就无心打理的妆容,哭得凄惨的脸上却因为看到他的醒来而迸发出一道惊喜,嘴里已经泣不成声,只是不断地叫着:“儿啊,儿啊,儿啊……”却半天说不出其他话来,那声音也因为哭得太久而变得嘎哑难听。
王征被这声音叫得心一揪,他的眼前还有些朦胧,看不太清楚,却能感受到那妇人投注在自己身上的那慈爱珍惜的目光,如同普天之下所有的慈母一般。双亲早几年就已经过世的王征被这样的目光安抚,冲淡了乍然醒来时的不适和因为太过震惊而起的不安。
“孩子,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这时,头顶上传来另一道醇厚的声音,已经能够勉强视物的王征微微抬头,就看到夫人身后站着的中年男子。慕家老爷一直绷着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松动,拧得紧紧的眉头也放了开来,眼眶有了一些湿润,因为身为大家长的尊严而努力地忍着,仔细听去,倒也能听出他声音里的一丝颤抖。
“大哥,大哥……”
王征慢慢转动眼珠去看夫人身边站着的那两个少年少女。
那少年身量颇高,人却偏瘦,嘴里叫着“大哥”,不断拿宽大的袖子去擦脸上不住落下的泪水,面上已经带上了笑意。
那少女面若芙蓉,甚是甜美可爱,虽是满脸泪水,眼睛也一样又红又肿,然而不但不减其容,反因显得柔弱分外惹人怜爱。
眼前的这一切,再加上入眼可及的家具装饰都是古色古香,而更远处立着的几个像是下人的人也同样身着古装,即便再没有常识也会意识到这情形的不一般。
王征不敢开口,怕说出什么错话来引人怀疑,好在他现在是重伤初醒,说不出话来也是正常的。
慕老爷早就派人去请的大夫终于来了,上前对着王征一阵掀眼探鼻,这边掐掐,那边摸摸,最后摸着山羊胡一脸震惊和喜悦地说:“奇迹啊奇迹啊!”
“大夫,我家远儿到底怎样了?”慕夫人轻轻擦拭着泪水,按捺不住地问道。
那大夫一拱手:“夫人放心,大公子既然已经醒过来了就无大碍,好生修养就成。我这里开几副药,按时服用,很快便可痊愈。”
听到爱子已无大碍,慕夫人脸上虽然还狼狈,却已经恢复了当家主母的气度,再度擦了擦脸,对旁边候着的小厮道:“去,给大夫拿副笔墨来。”
一直等到下人煎好了药端来,慕夫人一口一口吹凉了喂进王征嘴里,看着他把整碗药都喝完了,才露出欣慰的笑容。
慕老爷送大夫出门还未回来,那少年扶着慕夫人的手臂,轻声道:“娘,你也几天没合眼了,现在大哥已经醒了,你先去好好休息吧。”
慕夫人面上有些犹豫,王征斟酌了一下,哑着嗓子慢慢开口:“娘,我没事了,你快去休息吧。”
慕夫人这才点点头,拉起身边一男一女的手,“鸿儿,羽裳,你们也一起走吧,别吵着你们大哥,让他好好休息下。”说完,慕夫人起身压了压王征的被角,柔声道:“远儿,你好好休息,娘一会儿再来看你。”
王征点点头,目送着三人离去。慕夫人临走前还低声对留在屋中的小厮吩咐了一声,大致是叫他小心伺候之类的。
大概是药性上来,王征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王征没有马上睁开眼睛,而是在心理回顾了一遍之前的经历。不论多么不可思议,事情终究是发生了。王征知道现在躺在这里的绝不再是他王征本人,然而不管变成了什么人,能够活着终究是好的,他到现在还忘不了飞机失事时那种绝望而恐惧的心情。
王征缓缓睁开眼睛,眼前依旧是一片古香古色,他说不上来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坐在床头边正打着瞌睡的小厮看到他醒来立刻跳了起来:“少爷,你醒了,要点什么吗?”
王征喉咙里还有些干涩,慢慢开口道:“给我一杯水。”
小厮连忙跑到桌边倒了一杯水过来。
温水滑过干涩的咽喉,仿佛沙漠里遇见了一片绿洲,王征这才感觉好了一些。
当务之急,还是要搞清楚自己现在到底是什么人,身处什么样的朝代。
在王征不动声色旁敲侧击地询问下,他从小厮的口中得知现在所处的朝代叫大齐,如今是贞元三年,当今天子是大齐王朝的第三代君主。从小厮不住口的赞颂和骄傲的口吻可以感觉到,这应该是一个英明的君主,盛世的王朝。
还好,虽然王征一听就知道这是不同于他所认知的任何一个历史王朝,恐怕他所知道的所有历史发展都毫无用武之地。但若是盛世的话,想要生存下去或者说过得好一点就更有希望了。
更让王征惊喜的是,由于当今天子好奕,再加上国富民强,举国上下棋风盛行。在确定了这个棋确确实实是指围棋之后,王征原本有些空落落的心愈发安了下来。
对于王征来说,只要还能执子,是什么人,在什么时代和什么地方,都已经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之后的几天,王征也慢慢了解到他这副身体的原主人慕远是个什么样的人。
大概是冥冥中早已注定,慕远竟然和他王征一样,也是个棋痴。所不同的是,王征不仅痴于棋,更擅于棋。所有和王征下过棋或者看过他的棋的人,没有一个不承认他在围棋上的天赋,而他执子近三十年年来的成就更证明了这一点。
围棋是易学难精的东西。倘若没有天分,即便你再努力,充其量也只能成为一个下棋高手,而无法成为一个一流棋士,更不用说王征这样的超一流了。
当然,换句话说,围棋作为一项竞技运动,空有天赋也是不行的。王征之所以能够一直站在世界棋坛的巅峰,除了天赋之外,更和他几乎每天超过七个小时的打谱研究分不开。围棋早就成为了王征生命的一部分,他对围棋和棋道的研究已经深入骨髓。围棋于他,已经不仅仅是一种技艺,更是生命的意义。
而慕远,虽然也同样痴迷于围棋,但是却没有什么天赋,充其量也就是一个普通的棋迷。因为慕老爷本身就是个超级棋迷,在他的耳濡目染之下,慕远打小也就对围棋很感兴趣。只是碍于天份有限,虽然花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在上面,棋力却平平。不要说外面的那些高手,便是在慕老爷手上也讨不了好。
在这个时代,棋士的地位还是很高的。上位者重视围棋,朝廷专设有棋待诏的职衔;老百姓也喜欢围棋,棋风极盛。围棋下到极致能成为国手的不仅衣食无忧还能受到全社会的尊敬。然而下得不好的,也只能是个爱好者而已。
慕远喜爱围棋,这本没什么,谁还能没个爱好呢,何况围棋怎么说也是君子四艺之一,算得上是高雅的东西。偏偏慕远在围棋上没有什么天赋,性子又执拗,围棋之外的事务一概不理,甚至到了弱冠之龄,连说亲都耽误了。
围棋原是个修心养性的东西,慕老爷引导慕远下棋,也未尝没有带着这样的念头,却不想慕远一头钻进去,越跑越偏。慕府祖上富足,即便慕远不事生产,也不缺他这一口吃的。然而做父母的,又有哪个不希望孩子能够成龙成凤的,即便不能,那么做个普通人享一世安乐也好。有哪个父母忍心看着孩子在明知道没有希望的路上跌跌撞撞,耗费自己一生的精力,那样的沮丧和挫折并未一般人能够承受起的。
慕老爷和慕夫人多次劝说无效,渐渐也灰了心,不再多言。慕远却误以为父母已经放弃了他,一面焦躁一面别扭,性子便渐渐有些阴沉起来,愈发不爱理人。慕老爷和慕夫人原打算等慕远及了冠便为他说一门亲事,也许有了家室他的心便能渐渐收回来一些,以后慢慢也许就会好了。谁想及冠那天便出了事,几乎失去孩子的恐惧让慕老爷和慕夫人都格外后悔,只希望孩子平平安安的,以后他愿意做什么便做什么吧。这一次的意外把慕老爷和慕夫人的爱子之情表达得淋漓尽致。只可惜,真正的慕远已经感受不到了。
王征并不是很赞成慕远的作为,但是慕远对围棋的痴迷,王征十分理解。
王征抚摸过慕远房里一本本精心保存着的棋谱,仿佛看到那个孤独的青年独自在漫漫长夜捻起一颗颗黑白棋子敲在楸木棋盘上,虽寂寞却怡然。
王征闭上眼睛,那道身影里渐渐融入了自己的影子。
还有什么,是比围棋更有趣的呢!
等到伤势养得差不多,被允许离开房间之后,王征向小厮要来了一件慕远的旧衣。
之前跟随慕远的小厮大龙因为照顾不周,致使大少爷重伤,被慕老爷贬去做了杂役,现在这个小厮倒是从杂役升上来的。
这也让王征松了一口气,毕竟内在是换了个人,在不常见面的家人面前还可以装一装,对于贴身跟随的小厮总难免露出马脚。如今换了个小厮也多少能够避免了这个麻烦。
伺候了几天,王征还不知道小厮的名字,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厮挠了挠头,咧嘴道:“老爷说,以后跟了少爷就是少爷的人了,以前的名字就不必再用了,请少爷给小的赐名。”
王征的目光落在房内那摆得整整齐齐的棋谱上,随口道:“那,你以后就叫天元吧。”
天元兴高采烈地接受了。
遣开了小厮,王征一个人带着慕远的旧衣到后山,默默地立了个衣冠冢,无字碑,最后把两粒一黑一白的棋子也埋了进去。
王征直起身,望着面前空无一字的木碑,沉默了很久很久,才默默在心理念道:你安心走吧。既然借用了你的身体,剩下的人生我会替你走完,你未尽的责任我也会替你完成。父母我会照料,弟妹我也会友爱。
至于围棋,我会一直下下去。不仅为你,更为了我自己!
王征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目光沉沉而坚定。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王征,只有慕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