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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问!」
林山凡赶来时第一眼就瞧见殷天问那么一大坨跪在地上,他身边站了一个只穿着纯白里衣的男子,因了这男子微弓身子,於是林山凡第一眼并未看清这人有着怎样的长相。
手中翎扇却比喊话先一步闪出,飞速的向那男子搭在殷天问头顶上的手打去。
秦修自是一收手避过,殷天问也猛的一低头。
心说好小子,你这是救我还是故意削我来了。
秦修刚才再度凑近他,只是想看看他的红瞳,想知他眼瞳里几分血色好推断下他的武力,只不过此刻殷天问明白过来这人八成是花小满的甚么人,不是有害的,故而此刻并无杀伐气焰,自然就不是红瞳了。
秦修这人有一副好嗓音,只不过偏偏出口时声色较厉,听的人莫名便有些肃静之感。
刚才他说的便是——「要不要我揍你几下,你再化出红瞳来我瞧瞧?」
殷天问尴尬嘿嘿笑,「大哥,你干啥想看我红瞳呢。」
秦修眼睛不由自主微眯,已是打算起了动手之意。
就这前一秒,林山凡赶来了。
只不过他并不知前头的这些事,再加上比较急,一打眼也没瞅见花小满,自以为是殷天问落了单,被甚么厉害的人给缠斗住了。
眼下这哪里是被缠斗住了,这明明是单方面被压制。
心头越发急,不急赶去殷天问身边,便见得这只穿着里衣的男子一眨眼便退至了五丈开外,此刻也直起了身子,抬起了头,干净素白的一张脸,眼尾处却似隐有上挑之意。
打眼是个娘娘腔的感觉,可仔细看会儿,便觉得整个人不过是长得有些阴厉罢了,绝不是阴柔。
心头却不由自主猛跳了几下,一种棘手之感油然而生,再就是……为什会觉得这人有点眼熟呢?
林山凡因了常在妖界做无为事,虽不能说是游手好闲,但用殷天问的话来讲便是:「同人间界那些个富贵人家的清闲子弟没甚么不同」。
少讽他一句纨绔是他真没那些个坏脾性,还常常修身自好,多夸他一句清闲其实也不是,因为他常常去搜罗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比方说三界妖将里这知道许多上古事的老妖将基本都没少得这位少主的骚扰,天天抱着人家大腿,再腆着一张讨喜白净的小脸,笑嘻嘻的讨秘史听。
有时还能进一些古阁里头瞧些记录当初战事的字画。
此刻眼下这男子给他的感觉,同这心头一震——震得林山凡便好似年幼时初踏古阁的一次静谧午后。
懒阳疏散,漏室缺光,残破的经文断章,壁上的锦绣长幅……阁外的焚香之意悠悠,阁内的残像缺幅斑驳点点。
好似……真是在那里头见过的。
可按理说,能在那里头见过的,大抵都不会已在如今的三界之中存在了。
莫非……是后人?
脑中闪过些奇怪念头,面上却没放松片刻的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秦修却一反常态的笑了笑,如果没有老眼昏花的话……这孩子是林山凡吧。
原来……都已经这么大了啊。
时光……也都过去这么久了。
旁边树杈上耐心蹲着捧脸看猴戏的花小满不由自主瞪大了眼,老秦竟然先笑了耶!
接着脑海里便闪现出一个十分『殷天问』的念头——小白脸见着小白脸,当然会笑的!
唔,又猛的摇摇头,晃掉此想法,这要是被秦修知道了,会被他绑起来抽哒!
却正因了这摇头,导致树杈微晃,林山凡察觉周边自然瞧见了,因此不由得喊了声,「花小满?」
「嗯!」
花小满也不装看戏了,微一起身,扭了扭腰,小绣鞋一点树枝,接着便一个跟头冲秦修翻过去了。
——老秦抱着自己就不会想要动手打人了噢!虽然他还可以用定身术把你也定上噢!老秦很恐怖的噢!他是真的可以不用动手就把人活活逼死的噢!不信你就试试噢!
秦修一展双臂抱住了花小满,顺势将她一抬又扶到肩上了,可还是忍不住单手反伸,不必抬头也能揪住她的小鼻子,揪着她左右晃了晃,这才轻声道,「你就这么害怕我欺负你的朋友吗?」
花小满又一抬小腿,直接跨了秦修的脑袋,一腿一边夹着他脑袋坐好了,这才小声道,「这你也都知道啊?」
然后又特别狗腿的附和道,「老秦,你一直都这么厉害的噢。」
「比之宸垣呢?」
花小满微咽了口唾沫,「听真话还是假话?」
「那你还是闭嘴吧。」
於是花小满乖乖瘪了嘴,不敢放声了。
老秦脾气很难捉摸的噢,但是只要听他的话顺他的毛捋基本没事哒!
此刻林山凡心下也不由得连咦了好几声,不太理解花小满怎么会和这人这么熟悉,又仔细观了一眼,发现这男子身上隐有仙气微显,随即了悟——莫非也是不知谷的人,花小满的甚么师兄师叔吧?
可既然是不知谷的人,怎么可能在他们妖族的上古卷轴中见到……
「这位是妖界小主?林山凡嚒?」
林山凡也瞬收了心神,又定定的看了他一眼,手握翎扇的姿势未懈怠半分,一手触上殷天问的肩膀,一边点了点头。
手下却微一使力,清心术法微输,又忙停了手下动作,到底是难逃开口,「兄台好法力。」
并非林山凡解不开这人给殷天问下的定身术,能解开,却需得时间。
秦修却不以为然,瞧这小孩这么幅警戒的模样又好笑,因此面上笑意不由得更扩一层,「哪里,雕虫小技罢了。」
说着一挥手,去了殷天问身上的定身术。
林山凡不及开口替他道谢,便见殷天问猛的起了身,接着又一回身,尔后压着自己就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直接退到了身旁的参天大树后头。
正不明所以殷天问这是干嘛,就见他伸手扒衣服了。
林山凡大惊,不及有所防备,早已被他身手麻溜的将外袍给扯了下来,接着殷天问又将身上衣服一脱,在手中握了握,握成个球就头也不抬的朝秦修砸过去了。
——这小白脸,简直要气死哥了!
也不知道气在哪里,总之不想穿他的衣服!穿上恶心!
可真等着要套林山凡的衣服了,殷天问才冷汗连连——那甚么……貌似穿不上啊!
又努力的试了试,林山凡在一旁看得无语,此刻也由得他自顾自试衣服,自己前去同那人套套话,也好知道个他的底细出来。
上去不问不知道,一下子知道这人竟是花小满的二师兄,林山凡心底倒是讶异了一下。既然是不知谷的人,就不可能是在他们那古阁画轴上见过的人物了,这倒是奇怪,但万物生灵如此之多,也不乏有一二长得像的吧……
再说,也有可能是自己记忆模糊了,想多了。
但这份似有莫名熟稔的感觉就是挥之不去。
如若说这秦修身上带着他们妖族那古阁卷轴的气息有点奇怪,可偏偏心中所有疑虑都引得林山凡这么想。
最后看了眼殷天问在树后着实尴尬的很,又想不通这么不要脸的人不过是光着膀子而已又不是脱了裤子,此刻这么着急的要衣服穿做甚么呢,不过无论怎样想都能是个好借口,於是忙找措辞——他带着殷天问去置办几件新衣服,一会儿就赶回去了,既然秦兄也急着见白箴睿渊,便不妨让花小满先带着他往谛铃所在处去吧。
这般得以同殷天问一并落了单,林山凡没走几步,瞧见秦修和花小满确实很急的往白箴那里去了,这才猛一旋身,这次换他将殷天问堵回了大树干前,殷天问眉头也猛的一挑,双手不由自主护胸,「你你你想干啥?!」
林山凡心头火微起,「刚红瞳了吗?」
殷天问瞧他这样子是真挺恼的,心下想了半天想不通透他恼啥,於是一边挠头,一边又装出副害羞的模样轻轻点头,声音也小小的,「你也想看人家红瞳的模样嘛~」
「我他妈告诉你,」林山凡一把揪起殷天问的领子,「从今儿开始,以后你不许离开我半步你知道吗?」
殷天问瞠目结舌,想了半天,又十分小小声道,「你该不会……该不会不喜欢谛铃了,转而……」
「你想些甚么鬼!」林山凡不想告诉他那天他是全红瞳的事,故而转移他注意力道,「我是怕你太失控,一旦随意疯起来,纵使花小满觉得你还不错,那秦修能善罢甘休?」
「那人就是秦修?」殷天问又挑了挑眉,不知谷他记得特出名的就宸寰一个,这秦修嘛……因了那几下交手,他得承认秦修是个人物,不过,却不怎么真放在眼里。
定身术这东西,如果你先他一步,阻了他出手,那就好办多了。
这问题就在于,你得时刻观察他,甚至预测他何时有出手的意向。
再不行……就如林山凡所担忧那样,最不济自己彻底疯起来了,六亲都不认了哪里还会被个区区定身术定住。
心下正这么想,又听林山凡走在前头道,「你身上有束魂锁,花小满一身术法若是不来自秦修还好,若是悉数尽从秦修身上所得,那么他俩之间有共性,法器之类的也可共用。」
「啥?!」
「说白了,法器一般是只认一主的,但如果他俩在谷里头吃穿用住习术法甚么都常在一起的话,那就表示——花小满控制你的束魂锁,秦修也极有可能能操控。再再简单点说,你对秦修的伤害,无效——因为他总是能因了束魂锁所在的缘故,先行制住你。」
你特么再逗我!
殷天问额头黑线隐显,等等,这一路还能不能愉快的走下去了,处处受牵制,还玩个屁啊玩!
「所以,」林山凡忍不住又回了身,神色态度都十分端正道,「你一定一定答应我,千万不要随意就处于暴怒的状态下,好么?」
……如果时时刻刻被压制,那自己真是太难不暴怒了。
殷天问也认真思索了下,林山凡瞧他脸上难为之色更重,於是忍不住又笑着上前去安抚般拍了拍他的肩,「你不是一直想克制住自己的本心,克制住自己的心魔吗,那你就换个角度想,就当秦修和花小满他们是来磨练你的,兴许这一路你克制下来,就会有更好的成就了呢?许不定,忽然有一天真就可以自控,成为史无前例的一个可控自己的战鬼呢?」
殷天问叫林山凡说的有点动心,这算是他说到点子上了。
可面子上仍旧下不来台,心说被花小满制服着就算了……反正是个小姑娘,自己哪里好意思跟她置气啊,可一想着被秦修……欸,不知怎么了,看见秦修他就不爽。
因此也只是低声嘀咕道,「好吧,我尽量。」
「嗯。但是你我今后还是别分开行动了,反正秦修可以保护花小满……」
话未说完便被殷天问阻断,「可我脖子上有束魂锁啊。」
林山凡步子猛的一停。
对啊……束魂锁,秦修……这法器虽是花小满的……可看她那术法,擅战却非好定身凝神之术,而这束魂锁却等同于克制敌人不能出手的,多半是那秦修擅使的东西。
但这束魂锁,究竟又是怎么来的呢?怎么记得……好像在卷轴中也看过解法……
脑海中灵光隐隐一现,林山凡似乎想□□甚么,可因了时间久远,一时忆不大起来,面上满是愁容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