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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之后……
“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瞧见爷们我身后面那座山了吗?此山名叫薄刃岭,再瞧瞧那条从薄刃岭直插下来的河,它叫黑水河!两界森林中黑水薄刃,这是咱们五马帮的爷们专门立规矩的地方,知道怎么个立规矩吗?嘿嘿,就是把那些不懂规矩、不听话、不上道的愣头青们带到薄刃岭,然后剖心挖肺慢慢折磨死,最后再扔进这条河里!”
“李瘸子此言差矣,你如此解释他们又岂能听得明白?剖心挖肺乃是血流成河,故而应叫‘红水河’,怎么就变成‘黑水河’了?”
“滚滚滚!你个刘半仙,就你废话多!没看我正和他们讲咱的规矩吗?让你说你又不说,现在爷们费心费力地替你说,你反倒是拆起我的台来了!咱们出来的时候五爷是怎么吩咐的?不是说好了你负责动嘴,我负责动手的吗?爷们我就看不上你这叽叽歪歪的劲儿,跟个娘们似的!”
……
在两界森林深处有一处形状像极了刀锋的山岭,取名薄刃岭。这道薄刃岭东西延绵数百米,正好横在南北贯通的两界森林之中,也算是个南来北往的必经之地,但经过却未必一定要翻过此岭,毕竟其东西延绵不过数百米而已,再加上其两侧山壁陡峭异常如万丈利刃一般根本难以攀登,故而大部分人途经此地都是选择绕行过去的,因此见过薄刃岭的人颇多,但真正如此近距离地走进薄刃岭的人却是少之又少。薄刃岭上窄下宽,据说最上面的一层竟是连一个人的脚都放不下,远远看去就如同一把横放在两界森林里的刀锋一般,因此‘薄刃’此名,倒是是取得颇为贴切。
在薄刃岭上有一湾直泻而下的河流,约莫有三丈宽,从薄刃岭的山顶直接流到山脚,在山脚下形成了一汪直径约有十余丈的小潭,潭水浑浊泛黑深不见底。此河名为‘黑水河’。因为两界森林常年阴雨,故而薄刃岭在经历了日复一日的雨水冲击之下,不知何时在那不足一脚宽的薄刃岭顶上竟是被雨水冲刷出一道积水槽,如从空中望去这道积水槽就如同一把利刃上的放血槽一般,栩栩如生惟妙惟肖。山顶的水槽其实就是这黑水河的源泉。
此刻已经距离陆一凡等人进入两界森林足足二十五天,在路遇商队老管家指点之后,一连十五日他们竟是向南走了近三千余里路程,不翻山、不越岭、不走冤枉路,速度远比他们之前无头苍蝇似的瞎转要快的多。
此刻正值日上三竿,而在这薄刃岭黑水河边却是聚集了二三十个大大小小的商队,商队中的人们战战兢兢地积聚在一起,一个个满眼惶恐地望着眼前的这道薄刃岭和黑水河,他们的车马此刻已经全部混在了一起,各个商队的人加在一起少说也有两百多号。只不过这两百多人之前并不相识,他们都是这三四天里被五马帮的人分批拦下,继而一同汇聚到这里来的。至于把他们全部召集到这里究竟要干什么,没有人知道。不过这些人却知道彼此之间都具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他们全都是从圣域运送货物前往灵域的商队。也就是说全都是由北向南而行,而没有一个是从南向北而来的。
在这些商队的周围,此刻正站着两三百个凶神恶煞、手着刀剑的山匪,这些人都是五马帮的弟兄。而在他们中为首的有两人,一个是站在马车顶上对着下面的商队们吆五喝六的瘸腿男人,此人年约四十岁上下,左腿似乎比右腿短一截似的总是站不平坦,手里拄着一根纯铁铸成的狼牙棒算做是他的拐杖,此人黝黑的脸上长满了络腮胡子,眼睛一瞪大的像头牛一样,此人在两界森林里也算是一位响当当的大人物,五马帮郑晓五的左膀右臂之一,诨号:李瘸子。而在李瘸子慷慨激昂的和各个商队讲规矩的时候,一个劲地在马车下用讥讽的言语拆台的则是一个留着山羊胡的高瘦男人,此人一身灰袍看上去素净,言谈举止之间还透着一股子不太纯净的儒雅之气,更像是故意表现出来的惺惺作态。手里拿着一把老旧泛黄的折扇,一说话就摇头晃脑地扇着扇子,此人乃是郑晓五的左膀右臂中的另一个人,就因为他这副故作高深的神经模样,郑晓五便钦赐了一个诨号:刘半仙。
至于李瘸子和刘半仙的本名究竟叫什么,只怕是连他们自己都记不清了,毕竟在五马帮的这几十年来,这两个诨号岂止在两界森林中传的人尽皆知,就连他们自己也对此受用不已。
他们就是奉了郑晓五的命令,带人在薄刃岭一带阻拦从圣域前往灵域的商队,一个也不能放过的挨个搜查。只不过两界森林实在是太大了,薄刃岭东西延绵数百米虽然不多,但在薄刃岭之外可是还有不知道多大的地方呢?他们拦得住一个两个,难保不会在查问第一个的时候,第二个就偷偷从别的地方溜跑了。因此让他们将人手分派下去挨个商队的拦截搜查对于他们来说实在是有些捉襟见肘,毕竟拦路抢劫这个行当人要是少了也唬不住人家商队,可人要是多了李瘸子和刘半仙手底下这些人也不够分的。
无论是时间还是人手都招呼不开,因此情急之下刘半仙想出一个办法,那就是派人守住商队经常会走的各大南北要道,拦住商队后不耽误时间搜查而是直接将他们带到薄刃岭,然后再出去拦截别的商队。这些聚集到薄刃岭的商队则是每隔三四天便集中弟兄统一搜查一次,对于李瘸子他们来说这个办法又快又方便而且还不用到处折腾,因此二十多天就一直这样沿用下来。
只可惜,办法虽好但却一直没能找到郑晓五要找的东西和人。眼看着郑晓五和玉凤所达成的一月之期就要到了,五马帮上下人等的心中又何尝不着急呢?毕竟,这可是一桩价值一百万金贝的大买卖。
“大爷,您的兄弟已经将我们这些人拦在这里好几天了,也不要钱也不要命的,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啊?”商队中一些胆大的人已经忍不住地提出了心中的疑惑,“按照规矩,咱们不都是用钱从各位大爷手里换过路的牌子吗?”
“牌子是要换,可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李瘸子嘿嘿一笑,继续说道,“你们之中有人都在这等候三四天了,今个爷们我就是来放你们离开的!”
“那真是太好了!要是贻误了交货,那我们的损失可就太大了!”李瘸子此言一出,商队中众人心中的一块大石也纷纷落下,“那大爷,咱们是交钱换牌子还是……”
“勿慌!勿慌!”刘半仙轻轻挥动着手中的扇子,摇头晃脑地说道,“按照规矩,正午时分你们这一批商队会一并放行,我们要再等等看看这会儿还有没有其他的商队过来!”
“对了!”李瘸子闻言猛地用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接着便瞪着一双牛眼好奇地看向下面的众人,朗声问道,“你们之中是谁在林北杀了雷老虎?”
李瘸子口中的雷老虎指的正是在十五天前被陆一凡一手捏死的那名匪首。
听到李瘸子的问话,在场的众人无不一阵面面相觑,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半晌谁也没能答出个所以然来。
“大爷,您说的雷老虎……是何许人也?”一名年过半百的账房先生模样的人小心翼翼地反问道,“我们这些人都不认识啊!”
“雷老虎也是在两界林北边‘做买卖’的。”刘半仙话里有话地回答道,“虽然是个不入流的小字辈,但再怎么说也是在两界林里被杀的,而且他和我们五马帮算是同吃一碗饭,今天有商队的人敢在两界林里杀雷老虎,那明日岂不是就有人想在五爷头上动刀子?”
刘半仙此话一出,众人的口中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些大都是本本分分的商人,他们能安安稳稳地破财免灾就已是烧高香了,又岂敢奢望和这两界森林里的山大王们对着干呢?当然,这些年也不乏会有一些财大气粗的富贾,花大价钱钱雇佣一批高手沿途护送货物,途径两界森林的时候与这些山匪们也经常发生些争斗,但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强龙难压地头蛇,最后白白挨了一顿打不说,该给的买路财也分号不少的送了出去。偶尔事有反转山匪们也会撞上一些硬茬子,但那时他们会主动收敛避让。因此,这么多年来虽然两界森林中不缺乏刀剑相向的场面,但却是少有以命相搏的交手,更少有山匪会殒命。
毕竟,山匪再如何的蛮横霸道最终也只是想求财而已。在两界森林之中,如今拦路抢劫俨然成了有规矩‘买卖’,传统意义上那种刀口舔血的日子,如今的山匪们自然也就久经而不遇了。
“其实死个雷老虎只是件小事,只不过有人坏了咱们爷们的规矩这他娘的可就是件大事了!”李瘸子将手里的狼牙棒舞的虎虎生风,吓得下面的一众老实巴交的商人们无不脸色一变,“说实话,你们之中真的没有杀雷老虎的人?等会儿我可是要挨个看你们换来的牌子,要是让爷们我发现了你们当中有人见过雷老虎而故意隐瞒不说的话,嘿嘿……”李瘸子突然面露一丝奸笑,接着回身一指那黑水河,言辞凿凿地吓唬道,“前几年那条河里已经堆积了至少几千具尸骸,这两年少有新鲜的人扔进去,河中的鱼儿都快死绝了,我看今天就是个喂鱼的好日子!”
一些胆小的人在听到李瘸子的话后嘴唇都被吓紫了,浑身上下的肌肉在情不自禁地颤抖着,胸口一个劲地发闷,脑袋发空、两眼发昏,呼吸也变得越来越急促,更有甚者在看了一眼那黑水河后手脚竟是抽起筋来。
“李爷、刘爷!”
就在李瘸子和刘半仙一脸笑意地来回打量着这些已经吓得发昏的商人之时,却见一个五马帮的汉子从远处快步朝着这里跑来,不一会儿的功夫便是来到了薄刃岭下。
“慌什么?难道又有人来了?”刘半仙一脸疑惑地问道。
“是……”这位兄弟连呼带喘地急忙应道,“本来是一伙挺麻烦的茬子,大概有六七个人、四辆马车。这伙人不懂规矩,我们的兄弟刚才本想要教训教训他们的,后来其他的兄弟带着另一支商队路过,他们把咱们拦路的事一说,那伙不懂规矩的茬子就没再找麻烦,反而还乖乖地跟着我们一起到薄刃岭来了。”
听到此人的话,李瘸子不禁咧嘴一笑:“那就是一伙愣头青一开始不知道咱们五马帮的厉害,后来听别人说了也就认怂了!这种人遍地都是,你看看这些人在和咱们五马帮第一次打交道的时候哪个不是横的跟大爷似的?现在还不一样乖乖站着听我训话?那伙人变动的这么快还算是懂事,免受一顿皮肉之苦。”
“李爷,可我看那伙人可不像是会认怂的善茬……”
“行了行了!”李瘸子似乎很不满被人反驳,于是抬头看了一眼天,接着漫不经心地摆手说道,“我看时辰也差不多了,你去告诉林子里的弟兄们一声,留下几个看路的眼线,其他的都赶紧过来,咱们把这波商队挨个查一遍。”
说话的功夫,在三四十个五马帮弟兄的‘督促’下,陆一凡一伙和另一支约莫有七八人的商队慢慢悠悠地来到了薄刃岭下,当他们一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时,原本站在这里的人们不禁窃窃私语起来,纷纷揣测着这两只队伍到底谁才是刚才顶撞五马帮的麻烦茬子?
“报个名!”刘半仙率先迈步迎了上去,而与此同时他还从怀中掏出来一张污迹斑斑的羊皮卷和一杆炸了毛的笔,一边朝着陆一凡等人的方向走着一边将笔塞进嘴里胡乱地舔了一口吐沫,算是润笔了,“姓什么叫什么?一共几个人?打哪来到哪去?几辆车?车里装的是什么货?这一路已经换了几块牌子?”从始至终,刘半仙的目光全都放在他那张写满了字的羊皮卷上,根本就没有用正眼看陆一凡等人一下。
“我们是锦绣绸缎庄的伙计,我家胡老爷和贵帮的五爷还有过一面之缘,送过一块半臂长地翡翠如意当见面礼,五爷还说以后会对我们胡老爷的商队多多照顾……”
“我问你这些了吗?”不等另一支商队的管家满脸阿谀地恭维巴结,刘半仙却是头也不抬地低声喝斥一句,继而淡淡地说道,“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没用的话一句也不要说!”说着他便稍稍抬头看了一眼陆一凡,随口问道,“你先说吧!”
“在下陆天,商队从圣域南郡而来,一行七人四车,装的都是茶叶和香料,打算送往灵域的楼兰,目前为止尚无换到一块牌子!”陆一凡的回答简单直接,态度也是不瘟不火。而一听到陆一凡的话,场面竟是一下子安静下来,就连刚才的窃窃私语声也是戛然而止,包括刘半仙和李瘸子在内的所有人都用一抹诧异的目光看向陆一凡,这让陆一凡的心中不由地一惊,暗想自己刚才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
“进入两界林里这么深,你们竟然连一块儿牌子都没换?”刘半仙颇为怀疑地问向陆一凡。
“没有!”陆一凡似是心中明白了些什么,但嘴里却是毫不迟疑地回答道,“的确没有!”
刘半仙闻言没有再继续问下去,而是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继而低头在羊皮卷上胡乱写了几笔,之后便转头看向另一支商队的人,口中淡淡地说道:“该你说了!”
“是是是,小人是圣域南郡锦绣绸缎庄的采办,名叫胡全。我们这一行是八个人五辆车,从南郡送货到灵域的黑石镇,车里装的都是成匹成匹的布料,一路上只换了一块牌子。”胡全说着还赶忙将头车上挂着的牌子摘下来双手捧着送到刘半仙面前,而刘半仙只是随意地抬头看了一眼便低头在羊皮卷上快速写了几笔。
可就在胡全话音未落的时候,站在陆一凡身边的玉楼却突然脸色一变,继而一脸凝重地伸手轻轻拽了一下陆一凡的衣袖。
“公子,这回我们有麻烦了!”
“怎么……”
“看来还真是巧啊!”就在陆一凡刚想问却还没有把话问出口的时候,刘半仙却是突然将羊皮卷重新塞入怀中,继而面带笑意地看向胡全和陆一凡,饶有兴致地朗声笑道,“既然都来自圣域南郡,那也就是说你们两家是同乡喽?同在南郡做生意,而且生意都做的挺大,甚至还做到了灵域,想必你们两家应该是很熟吧?”
“这……”刘半仙此话一出,胡全和陆一凡都不约而同地愣了一下,胡全一脸疑惑地上下打量着陆一凡,率先拱手笑问道,“若是在南郡做买卖的胡某应该都知道才是,可这位小兄弟我却是脸生的很。南郡做茶叶、香料生意的不过十几家而已,而能做到送货前往灵域的却应该不外乎‘福祥’和‘金元’两家老字号,只是不知道小兄弟你们是出自他们两家的哪一个?”
胡全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陆一凡的身上,尤其是李瘸子和刘半仙,眼中的审视之意更是不言而喻。而在众目睽睽之下,陆一凡的手心之中却是已经抑制不住地冒出一片冷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