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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主,你怎么样了?”
傍晚,带着陆一凡一路南逃的秦清羽和江逸二人趁着朦胧夜色冲进了一片地势低洼的草谷之中,这里似乎是附近游牧百姓为牛羊马畜存放草料的地方,到处都是堆得数丈高的巨大草堆。秦清羽和江逸四处打量待确认没有动静之后方才将满脸血泪的陆一凡小心安置在一个草堆旁。陆一凡在力战九大魂皇之时已是伤痕累累,之后又与九大魂皇几乎拼尽了自身的魂力,再加上最后紫霞壁障被东方宿的鎏金之气一举击破更是伤及元气,此刻的陆一凡内外皆忧,身上到处都是皮开肉绽和红肿淤青,一片片的鲜血已经在他那凌乱的衣袍上渐渐干涸。如今的陆一凡五内俱损,经脉错乱气血翻腾不休,此刻若是陆一凡再强行与人交手势必会伤上加伤,待到经脉寸断、气海枯竭、气血倒流之时,就算是大罗金仙下凡都救不了他。重伤之下的陆一凡想到罗秀等人的死而情绪极具悲痛,此刻已经眼中留着血泪迷迷糊糊地昏死过去。
秦清羽飞身跃上一个草堆举目四望,但见千米之外火光重重,火把连天竟是密密麻麻的好大一片,不用问他也猜得到这定是韩城的兵马追上来了,之前他们在逃脱的时候就见到了韩城下令屠杀魂宗弟子的一幕,因此心中已经知道韩城叛变。
“怎么样?”满脸血迹的江逸咬牙将自己侧肋所受的剑窟窿用布条死死勒住,抬头询问道:“他们可又追上来了?”
“来了。”秦清羽点头道,“但这些兵马搜的很仔细,估计一时半会到不了这儿,不过再继续留下去也绝非长久之计。”
“一路上也没有看到五爷、枪王他们的影子,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江逸怒声说道,“更不知道有没有活着逃出去,混账韩城竟然敢在背后捅我们一刀,让我抓住他一定活剥了他的皮。”
“此时说这些又有什么用?”秦清羽没好气地快速说道,“现在魂宗所有人都被打散了,只要能活着逃出来就是万幸。”
“宗主伤势越来越重,我们不能再让他跟着我们一路奔波了,否则早晚出事。”江逸眉头紧锁地说道,“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为今之计保住宗主的性命比任何事情都重要,只要宗主能顺利回西皇山那早晚都有找韩城报仇的机会。”
“不错。”秦清羽从草堆上一跃而下,沉声说道,“我估计四散逃出来的兄弟一定也会陆陆续续地赶回西皇山。”
“柳爷?”江逸突然眼睛一亮,朗声说道,“柳爷和夫人是不是还在定北镇?”秦清羽闻言一愣,继而赶忙点头道:“不错,此事韩城也知道,所以他们现在的处境一定很危险,我们要尽快赶去定北镇和柳爷汇合。莫要忘了夫人的肚子里还有……”秦清羽的话没有说完,但透过江逸凝重的脸色已是说明了一切。
“绝不能让夫人有半点闪失。”江逸重重地点了点头,接着他低头又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陆一凡,眼神一狠低声对秦清羽说道,“秦兄,你先赶去定北镇找柳兄和夫人。”
“那你呢?”秦清羽神色一变,急忙问道,“你想干什么?”
“你别管我,但我江逸敢向你发誓绝对不会让宗主有半点闪失。”江逸猛然起身一把拽住秦清羽的胳膊将他向外推去,“赶快走,再晚就来不及了。”
“可是江逸你……”
“快走!”江逸眼睛一瞪怒声喝道,“如果宗主真出了什么事那少主就更加不能有半点闪失,否则魂宗就完了。其他人不知道是死是活所以我根本就不抱半点希望,我只知道现在这里知道事情紧急的人只有你和我两个,我们不能绑在一起,否则必死无疑。所以你快走!”
“我不走!”秦清羽顿时明白了江逸的意思,双眼之中顿时溢满了泪水,他挣扎着推开江逸的手,倔强地说道,“你走!你去定北镇通知柳兄和夫人,我留下保护宗主!”
“你和我争什么?”江逸急的面色都变的狰狞起来,“我已经不行了,根本就活着到不了定北镇。”江逸说着还猛地用手拽开自己刚刚才捆绑好的侧肋的血窟窿,伸手一指对秦清羽说道,“你看!”江逸的伤势本不是致命伤,但此刻他一路奔波不能好生休养再加上没有药材及时止血,以至于直到现在他的伤口处还在汩汩地向外冒着殷红的鲜血,只不过相对于刚才鲜血流的似乎更慢了一些,显然江逸身上的血已经快要活活流干了。
“江逸……”秦清羽再也抑制不住眼中的泪水,悲痛欲绝地低声呜咽起来。
“听着!”江逸一把拽住秦清羽的衣领将其拉至自己身前,二人四目相对鼻尖都快要碰到一起,江逸脸上浮现出一抹狞笑,气喘吁吁地说道,“秦兄,我已经不行了,我江逸不怕死但绝不能死的没有价值。我江逸这辈子能在圣魂学院结识你们这些朋友,能追随宗主成为圣域最强最大宗门的护法,已经赚了。哈哈……我从小就梦想着自己要活的和别人不一样,我要活的轰轰烈烈,活的这一辈子要让所有人都记住我,现在我已经做到了!秦兄,宗主交给我,我一定不会让他出事。你走吧!”
“江逸……”秦清羽此刻已是泣不成声,脑中又悲又怒但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走!”江逸猛地将秦清羽推开,接着翻手举起手中的短刀直指着秦清羽的脖子,怒喝道,“再不走我现在就杀了你,走!秦清羽,你是魂宗的护法,莫要忘了你的职责所在!”
“江逸,你一定不能死!”秦清羽大手一抹脸上的泪水,强忍着喉头的哽咽咬牙切齿地说道,“一定不能死,我还要与你回西皇山一起喝酒呢!”
“秦清羽,你不光长的像个女人,性格也是婆婆妈妈的像个娘们儿,废话真多。”江逸冷笑道,“赶快找到柳兄和夫人滚回西皇山,等着我回去灌醉你,喝到你向我求饶,哈哈……”
“江逸,我等你!”秦清羽缓缓地向后退了两步,接着他朝着陆一凡的方向“噗通”跪倒,重重地拜了三拜之后方才愤然起身,转身一跃飞上草堆,头也不回地大喝道,“宗主,江逸,你们保重!我们在西皇山再见!”说罢,秦清羽便是脚下一点身形朝着半空爆射而去,眨眼之间便消失在天地尽头。
“秦兄,我们来世再见……”望着秦清羽远去的背影,江逸恍若失神地幽幽地道出这么一句。
说罢,江逸便转头看向越来越近的点点火光,接着他赶忙回身抱起陆一凡冲到一个不起眼的草堆旁,挥刀三两下便将松软的草堆给抛开了一个巨大的窟窿,接着江逸将昏迷不醒的陆一凡小心翼翼地放入草窟窿之中,便又欲要用草将窟窿重新堵死,但就在江逸转身的一瞬间,陆一凡却是突然伸手拽住了他的胳膊,只见陆一凡微眯着眼睛满脸虚弱地说道:“江逸……你要干什么?”
“宗主,我先把你安顿在这儿休息会儿,外边来了几个小蟊贼,等我把他们解决了之后再来接你。”江逸不敢表露赴死的决心,故而满脸堆笑地说道,“没事,用不了半个时辰我就回来了,宗主你再睡一会儿,我会给你留出缝隙的。”
“江逸……你休要骗我……”陆一凡虽然身体虚弱但眼神依旧犀利,他一眼便看出了江逸那略显掩饰的神色不太对劲,“你想掩护我和他们拼死一搏……不行……我与你一起……”说着陆一凡便强忍着体内翻腾不止的气血硬要挣扎着站起身来,可还不等陆一凡摇摇晃晃地坐起来,江逸却是突然伸手在陆一凡的后脖颈轻轻敲了一下,陆一凡只感到眼前一黑便又昏了过去。待陆一凡身体躺下之后,江逸脸上的笑容猛然收敛起来,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生死诀别的毅然与强压着的不舍之意,江逸轻声对陆一凡说道:“江逸日后不能陪伴你左右鞍前马后,宗主千万要多多保重。”说罢不等江逸的泪滴顺着眼角滑落下来,江逸便毅然转身又将草堆重新填满了窟窿,片刻之后草堆便是恢复如初,看上去和周围的几十个草堆并无二样。
做完了这一切江逸已经隐约能听到不远处传来的阵阵呼喊声和脚步声,他的眼神陡然一狠随手从地上抓起一把积雪塞敷在自己侧肋的伤口上,伤口遇冷鲜血瞬间变的有些凝结起来,江逸一咬牙抄起短刀身形如脱兔般在草堆之间左蹿右蹿,眨眼之间已是来到了草谷最边缘的一个草堆下潜伏起来。
“都给我把眼睛瞪大了!”来的是何仲秋所率领的三千精锐军,何仲秋站在草谷中左右顾盼了一下,朗声下令道,“给我挨个地搜插一遍,就算是一只蚂蚁都不要留活口,听到没有?”
“是!”三千兵马齐声答应,接着便分头行动,几十个人一队拿着长枪长矛围着一座座草堆中胡乱捅了起来。江逸看到这一幕不由地脸色一变,可还不等他多想几道凌乱的脚步声便是陡然在他所躲的草堆后面想起来,显然已经有人朝着自己来了。江逸屏息凝神右手将短刀再度握紧了几分,心中默默地数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七步、六步……两步、一步,就是现在!”
江逸心念未平整个人已是猛地朝着右前方蹿了出去,溜溜达达的七八个军士才刚刚要开始捅草堆,却没成想旁边突然窜出来一个大活人,顿时将他们吓了一跳。可还不等他们挥枪刺杀,江逸却已是动如脱兔出手如电,眨眼之间便是手起刀落结果了其中四个人的性命。
“何副将,有人藏在这儿……”一名军士惊恐地大声呼喊道,他的这一声呼喊似乎已经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传遍整片草谷都能听的一清二楚,可还不等他的话音落下,江逸的短刀已经从他的后脖颈插了进去,血淋淋的刀尖直接从喉咙探出,这名军士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有人在那,给我抓住他,别让他跑了!”何仲秋一听找到人了顿时心中大喜,继而赶忙挥手带着大批人马朝着江逸的方向追去,军士们得到新的命令哪里还理会眼前的草堆,纷纷转身朝着江逸杀去。江逸见到自己已经成功的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不由地哈哈大笑起来,朗声喝道:“你江爷爷在此,不怕死的就来吧!哈哈……”
话音未落江逸已是突然转身朝着草谷之外飞奔而去,何仲秋哪里肯让送到嘴边的肥肉跑了,赶忙翻身上马率领着所有军士一起朝着江逸逃跑的方向追去。江逸有伤在身本就跑的不快,再加上他有心故意吊着何仲秋的兵马离开草谷,故而这一路他一直和何仲秋保持着约莫只有百米的距离,这令何仲秋大为光火,马鞭都快要抽烂了可就是不能立即追上江逸的脚步。
“让我抓住你,定叫你千刀万剐!”何仲秋气哼哼地暴喝道,当下再度催促身后的军士加快追击的步伐,并许诺抓住此人者赏金万两。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数千军士就如同打了鸡血一般一个个疯狂地朝着江逸追去,双方就这样一跑一追约莫追了半个时辰之后,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而何仲秋率领着大队兵马也成功地在一条贯穿卓狼草原的宽河边将江逸截住,数千军士眨眼之间便将脸色惨白的江逸围了一个水泄不通。此刻江逸的左手一直捂着自己的侧肋的伤口,鲜血已经浸透了他的手掌,失血越多江逸就越发感到自己的体力正在飞速的流逝着。
“你跑啊?”何仲秋骑在马上挥舞着手中的马鞭猛地朝着江逸的脑袋抽打下去,只听到“啪”的一声脆响,躲闪不及的江逸脑门上便是瞬间留下了一道血淋淋的鞭痕。何仲秋面沉似水看上去十分愤怒,喝问道:“报上你的姓名?看你的样子不像是寻常的魂宗弟子,你到底是谁?”
江逸恶狠狠地狞视着何仲秋,口中陡然啐出一口脓血,气喘吁吁地冷笑道:“孙儿,我是你爷爷,你怎么连爷爷都不认识了?”
“找死!”何仲秋喝骂一声再度挥出马鞭抽向江逸,但江逸这一次却不准备再挨打,而是左手猛地向前探出一把便将马鞭的另一端给死死地攥在手中,任由何仲秋在马上如何用力却也始终不能将鞭子从江逸手中夺回来。江逸沉着一口气,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不是想把爷爷千刀万剐吗?有种你就下来跟爷爷打一场!”说着江逸的左臂肌肉突起,攥着马鞭的左手腕猛地向下一拽,何仲秋惊呼一声马鞭竟是没能攥住脱手而飞了。
“死到临头还这么嘴硬,看来你们魂宗的人都是一群硬骨头。”何仲秋冷声说道,“你知不知道陆一凡在哪?若是知道我可以饶你不死。”
“知道!”江逸突然张口道,接着还不等面露喜色的何仲秋再问,江逸却是突然戏谑地笑道,“宗主他现在正在你娘的被窝里给你生弟弟,哈哈……”
“不许侮辱我娘!”何仲秋最孝顺,此刻听到江逸如此出言不逊又岂能再忍?当即怒喝道:“给我乱刀砍死他,取他首级的赏金万两,取他一条胳膊的赏金千两,取他一只手的赏金百两,总之只要能拿到他身上的一件东西,本将统统都有赏赐!”
“杀!”
听到何仲秋如此嗜血的命令,周围的数千军士顿时疯狂挥动刀枪朝着围在中间的江逸杀去,所有的军士在这一刻都表现的异常勇猛无比,挤在后面的军士好似生怕抢不到功劳拼命地向前拥挤着,而何仲秋则是策马站在战局的后面,一双欲要喷火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被人海彻底包围起来的江逸。
莫说是身负重伤奄奄一息的江逸,就算是江逸毫发无损要同时面对三千如狼似虎的大军的冲杀也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江逸的短刀在斩杀了十几个冲在最前边的军士之后,他整个人便是被人群死死地拥挤地连动弹的余地都没有了,后面的数百军士从缝隙之中一齐向前刺出刀枪,随着“噗噗噗”的声音接连响起,当军士的包围圈陡然散开出一片空地的时候,江逸的身上已是从头到脚被上百把刀剑所刺穿,俨然一个血淋淋的大刺猬,全身上下已经再也没有半点完好无损的地方。可饶是这么多刀剑刺穿身体,江逸都没有倒下,只见他右手高举着短刀,插满刀剑的身体在虎视眈眈地军士包围圈中摇摇晃晃地踉跄了几下,七窍之中不断地向外冒着殷红的鲜血,他怒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双唇一张便是一大口鲜血顺着唇舌猛地灌出来。江逸的意识渐渐模糊,眼中的生机也迅速消褪着,片刻之后江逸的身体便不再动弹,可直至死的那一刻,他的身体依旧站得如钢枪一般笔直,倔强了二十几年的江逸,直到临死的那一刻也不肯倒下。
“他……死了!他死了!兄弟们,砍下他的首级四肢回去领赏!”
人群中不知是谁率先呼喊了一句,顷刻间万籁俱寂的夜空之下顿时又沸腾起来,数千军士挥舞着刀剑朝着江逸的尸体一拥而上,一切真的应了何仲秋刚刚的话,他果真将江逸千刀万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