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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怎么,你该不是私下里跟北狄王勾结好,一旦孩子出世就想办法扳倒朕,扶他上位吧?”魏承天忽然挑眉一笑,直言不讳的问齐颂锦。
齐颂锦抬头看他一眼,复又垂下眼去,并未吭声。
她这计划本就没打算瞒过魏承天的眼,如今被他一语说破也没什么好否认和解释的。她敢这样做就已经计划好了,自己如今腹中有龙种,就是魏承天恨死了她也绝不可能在这时候与她动手。眼下北狄已经如约起兵,只要她成功保全了自己,熬到孩子落地,就一定有法子扭转乾坤!
不过……
“哈哈哈哈,齐颂锦啊齐颂锦,你……你还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竟然想了这么个招来。”
哪晓得魏承天忽然仰天大笑,笑够了才低下头来,一双鹰眸里全无笑意,死死锁定在齐颂锦身上,直盯得她遍体生寒。
“你以为你这孩子还能生得出来?”魏承天好笑的摇了摇头,漫不经心的说着足以让齐颂锦彻底崩溃的话:“你以为刘太医早就被你收买了是不是?真是愚蠢,也罢,就等你那安胎药停了,再让你自己慢慢发觉吧。”
“皇上这话是什么意思,刘太医与臣妾说过,这一胎胎象安稳,必定是个健康的龙儿!”齐颂锦在他的言语中嗅出了一丝不对劲来,起身疾步上前,拦住魏承天,瞪着他问。
“是啊,必定是个龙儿。”魏承天被她拦了去路也不恼,好整以暇的抱臂站在那里,怜悯的看着她,“你放心,一定是个健康的,龙,儿。”
说罢,魏承天嗤笑一声,没再理会她,兀自离开了凤来宫,临出庭门时,回头又看了眼初冬中萧瑟的凤来宫和门前枯萎的老梧桐,冷笑一声,她齐颂锦鸠占鹊巢这么多年,也是时候该有报应了。
“淑冉……”
魏承天口中溢出喃喃的一声念,摇摇头,终归还是走了。
人都已经不在了,再喊她的名字,又有什么意义呢……
“皇上,雍王妃已经来了,正在外面候着。”
崇明殿内,魏承天正坐在对着桌上的前线送来的战报发呆,季宏进来,朝他鞠了一躬,道。
“哦,来了?”魏承天闻言回神,眨眨眼,将手中的战报随意塞到旁边的奏章下面,朝季宏点了点头,“让他进来吧。”
“是。”
季宏退下,不多时,齐遥清进来,在离魏承天大约三米远的地方站定,恭敬的给他行了个大礼,道:“罪臣齐遥清,叩见皇上,吾皇万岁。”
听见他的称谓,魏承天有些好笑的问:“怎么,朕还没给你定罪,你就已经以罪臣之名自居了?”
“皇上圣明,齐氏一族均已获罪,罪臣乃齐家子,自然也不能幸免。”齐遥清面不改色的说。
今日魏延曦突然有事要去兵部商谈,估计连午膳都来不及回来用。齐遥清本来一人在府中,打算寻两本闲书随意打发打发时间,哪晓得魏延曦前脚刚走,魏承天要他入宫面圣的旨意后脚就到了。
这会儿阑朝与北狄在战中,兵部那里自然有很多事要他忙,不过魏承天为何单独避开魏延曦叫他来宫中,这中间的意图,实在值得思量。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不远处,魏承天满意的点点头,“懂分寸,知进退,确实不负你京都才圣的美名。呵,你说多可笑,没想到放眼齐家,这一辈里真正出色的竟然不是原国公世子齐皓远,也不是废后齐氏,反倒是你这个被他们厌弃了嫁出去的次子。”
顿了顿,魏承天似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又道:“唔,不过说来也是,朕听闻你与他们二人并非同一个生母,从小受不同人的□□和熏陶,想来自然是会有不同的。”
他随意的说着这些无关紧要的事,而堂下,齐遥清眉头微蹙,跪在那里,垂下眼静静的听魏承天说着。
“朕听闻你年幼丧母,父亲很快又将侧室扶正,想来这些年的日子也不好过吧。”
“承蒙皇上关心,罪臣一切无碍。”
“那如今呢?你父亲与家人全部下狱,不日便要发配边疆,自此永生不得踏入京都一步,你可有什么不满?”
“皇上多虑了,齐家犯了叛国的大过,自然当严惩,罪臣不敢有不满。”
他每一句说的都中规中矩、谦恭严谨,魏承天眼睛虚了虚,玩味一笑,道:“也是,如今你还有延曦护着,自然是不会有不满的。不过……”
他说到这儿的时候忽然顿了下,齐遥清不解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只见魏承天眼中尽是打量,还有来自上位者不可抗拒的威压,尽数朝他侵袭而来。
齐遥清没什么表情,依然不动声色的望着魏承天,等他的下文。
“想来你也知道,北狄与我朝宣战,西北驻军已经前去积极抗敌了,朕虽临时调派了驻守西北的抚远将军和驻守鲁地的威虎将军前去统领全军,但他们毕竟没有长期与北狄作战的经验,朕不敢把胜负全部交在他们手上。你明白朕的意思么?”
“臣明白。”齐遥清点点头,“皇上是希望王爷前去抗击北狄。”
“不错,北狄此次来势汹汹,如今能有十成的把握彻底打败北狄的只有延曦,所以朕无论如何都必需要他出征。”
这也是魏承天原来的打算。按照他的计划,先假意让齐颂锦以为她怀上了自己的孩子,这样一来她势必会放松警惕,大理寺行事也能方便许多。
然后,在时机成熟之时一举扳倒齐家和齐颂锦,再下一道圣旨让魏延曦把齐遥清休了,这样一来齐家便彻底没漏网之鱼了。
不过一旦齐家和皇后倒台,就齐颂锦与北狄王的关系来看,北狄王有极大的可能借着她腹中的孩子与她达成某种协议,然后趁乱发兵对阑朝宣战。
这时候距离上次休战才不过一年多的功夫,北狄地处极北苦寒之地,自然资源匮乏,兵力恢复缓慢,是远远不能跟地大物博的阑朝比的。
北狄王现在发兵其实就是在孤注一掷,假如成了,那便等于扶持了齐颂锦和她儿子上位,未来得到的好处必然不会少,他甚至还有机会跟肖想多年的女人再续前缘。
北狄这个国家穷久了,穷怕了,唯利是图,放着这么个机会在眼前定然不会任它白白流失。
而这,正好就是魏承天想要的。
从先帝开始,阑朝与北狄的战事就没休过,魏承天作为一个帝王,不愿似他父皇那般终身碌碌无为,他希望北狄之患能在他在位期间彻底得到解决,是以此次就是一个绝佳的时机。
阑朝这一年里休养生息,如今兵力强壮,然而北狄却不然,魏承天就瞅准了这个机会,在北狄还未完全恢复战力的时候逼他们心急出兵,然后来个釜底抽薪,让早就事先瞧瞧安排好的西北驻军和鲁地驻军正面迎击,由魏延曦前去统帅,争取一举将北狄拿下,就算拿不下,也要让他们元气大伤,再没了同阑朝抗争的能力。
可如今一切准备妥当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偏生魏延曦这股东风因为他家这个齐姓的王妃咬死了牙不松口,硬抵着就是不肯去前线应战,着实是急煞了魏承天。
前段时间魏承天与魏延曦又有过一次深谈,将时机利弊都完完整整的摆在魏延曦跟前同他分析,可最后好不容易劝得魏延曦松了口,愿意去打仗了,可最后他居然甩出一句,“要我去也可以,不过我要求带王妃同去”,把魏承天气的差点拿砚台直接砸到他的脸上。
在那天之后,兄弟两人之间因为齐遥清产生了鸿沟,各自不肯退让一步,眼看着北狄越逼越紧,魏承天一番深思熟虑之后,终于还是打算把力气花在齐遥清身上。
解铃还需系铃人,自己劝的话不听,那就只能想办法让齐遥清来劝了。
“延曦为了你,那可真算做尽了所有事。以往他的性子虽烈,可朕这个皇兄的话好歹也会听,关乎我阑朝江山社稷的事也从来不会置之不理。可如今呢,北狄大举来犯,事态紧迫,可他却因为你甘当缩头乌龟,置江山社稷于不顾,齐遥清,你可知罪!”
魏承天乍然将声音提了上去,语气也凌厉了起来,可齐遥清还是面色不改,只恭敬的朝魏承天又叩了一首,道:“臣知罪。”
“好!”魏承天起身,绕至他面前,“朕问你,家国天下,何者为大?”
“天下。”
“君臣小我,何者为先?”
“君。”
“那如今国难当头,又当如何?”
“当抛却小我,胸怀天下,同仇敌忾,匡扶社稷。”
“好,好,好!”
魏承天连说了三个好,“你既是都明白,又为何要做那拖累延曦的人?如今战事疾苦,人心惶惶,我阑朝子民都在等着朕给他们一个交代,为何他们的战神还要缩在京都对战事不闻不问,为何他们眼中嫉恨如仇的齐家倒台后,还有一人可以幸免,朕贵为天子,一言九鼎,齐遥清,你倒是来教教朕,该给他们一个什么样的交代?”
直到这时,齐遥清终于彻底确信,魏承天今日召他来就是要他甘心认罪伏诛,顺道再替他当一回天子说客,劝说魏延曦乖乖去西北应战的。
就私心来说,齐遥清自然不愿魏延曦离开,因为他一旦离开,说不准等完胜归来的时候,自己就已经没命再去城门前迎接他了。
可齐遥清自幼饱读圣贤书,很清楚如果此番魏延曦抗旨不去将会是什么后果。社稷江山将会临危不说,魏延曦这些年来的战神形象将毁于一旦,从此背负世人唾骂,就像当年淑妃的兄长一般,世人眼中只能看见他们有违圣命、有负民心的事实,根本不会理会这其中的真正原因。
而自己,也将因为“齐”这个姓氏终生受到唾弃,不得善终。
齐遥清不怕自己毁了,只怕魏延曦会因为他的事受到牵连,背负骂名。
他终究还是不愿见他为了自己与整个阑朝为敌。
“臣……甘愿受罚。”
最终,齐遥清轻叹一声,还是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很好。”魏承天颔首,“你很聪明,应该知道该怎么做。”
“是。”
“也罢,那你便回去罢,今日朕与你说的话记在心里就好,退下罢。”
说完,魏承天走回书桌边坐下,再度批阅起了奏章。而齐遥清深深望他一眼,再次恭敬的垂首行了个大礼,起身离开。
脑海中浮现出那人的音容笑貌,齐遥清唇角扬起一抹苦笑,摇了摇头。他很清楚,假如两人之中只有一人能完好的活下去,魏延曦一定会选自己,可自己,一定会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