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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足有一个日夜。
一个日夜里,众人提心吊胆,都为这留香阁里的叫喊声而忙乱。
但皇天不负有心人,天明的时候,赵婉婉顺利诞下了一个男婴。
啼哭声响彻云霄,很是响亮,很是健康的哭声。
若是我的孩子也能活着,他出生时,也会是这样的健康吗?我在心底问着自己。
可孩子平安了,赵婉婉却晕倒了过去。
她中了我的毒血。
产房里不甚干净,人人拦着不让荣靖进来,但他心里焦急,脸上尽是紧张的神色,顾不得那些什么不吉利的说法,一听到了哭声,立即便冲了进来。
面对着昏迷不醒的赵婉婉,荣靖脸色难看,然后他望向我,像从前笃定我迫害他的心上人一样。
“洛娥,这是怎么一回事?”难得的,他还肯好言好语的问我。
实在是受宠若惊。
不及我答,太医已经忙得跑上前来,一字一句的把放才我如何配药,又如何打包票的说辞都如实禀了。
荣靖道:“他说的可是真切无疑?”
我看了一眼那个太医,他慌忙垂下头去,我笑:“不假。”
虽然太医话里话外,都在指责我是故意的。
但我配药不假,我说会替赵婉婉制得解药不假。
“救她!”他低声说。
短短两字,包含了荣靖对赵婉婉的一切爱意,以及和我的关系——从来都是建立在赵婉婉的安危之上。
虿盆之苦,我从前就受过,在我死过一次之前,可人生流转,重活一次,我竟还是逃不开这命运。
都是为了赵婉婉,都是因为荣靖。
唯一的不同,在于以我血肉养出药来以后,满室的蛇虫尸体里,我不再是被人遗忘,像那些惨死的蛇蝎,无足轻重。
他们取得药的同时,终于记得看一看我死没有死,见我还有一口气,便送回了鸣凤阁。
昏迷过去前,我好似听到了荣靖的声音:“侧妃她无恙乎?”
凉意袭人。
睡梦中,有一股股冰凉覆在我的额上,随后有人在低声交谈,叹了口气,淡淡的青草苦香味道便随着这声气传入鼻尖。
我喊了一声:“荣靖?”
有些委屈的语气,我真怕和上一次一样,用命去换他心上人的周全,最后却只有一个小鸠儿还记得我的存在。
可梦里再没有声音了。
黑暗一片,我想大喊一声,然而喉咙像是被火烧一样,疼得发不出声来。
莫名的,我就是想哭,就连睡梦里也感觉得到湿意布满了整张脸。
梦里一定是下雨了。
脸上有什么在轻轻的替我擦着,恍若爱抚:“再等等,就快了……”
我睡了很久,久到睁开眼,就听到外面热热闹闹的,正给赵婉婉和她的孩子在办满月酒。
我发烧了,荣靖不给我出门去,说是怕染了病气给孩子。
就跟他与赵婉婉成亲时,钦天监说不能留有与病有关的任何事物,他便将我最为珍视的所有草药给毁了一样。
他不能容忍赵婉婉有一丝一毫损伤的可能。
鸣凤阁里没有人,我只觉得脑袋越来越重,身子越来越沉,外面的响声似乎更大了些,有烟花冲上云
霄发出的霹雳声响,似乎要把天空都给炸开一般。
我疼得难受,忍不住下榻,要把门窗都给关好,好阻绝外面的一切声音,却一个晃眼,远远瞧见了小福子带着人朝这里赶来。
我悄然把窗缝给合细了一些。
小福子没有过来打扰我,只是很小声的吩咐着那些人顾守鸣凤阁,每个角落都不放过,不时回头来确认屋里我还睡着与否,神情严肃,仿佛有什么大事即将发生。
我还要继续看,但小福子已经发现了我,立时跑了过来,道:“王妃放心,没什么事儿,就是王爷说近几日外面不大平静,希望王妃好好待在鸣凤阁里,就不要出去了。”
我扫视一周,里里外外都布满了荣靖的人,不过就是禁足的手段,从前时候,我大大小小也经历过不少,只一眼,就看得清楚。
该是这样的,他与赵婉婉的温情时候,怎么能容许我去打扰?
我冷笑,但没有过多为难于他,只把窗扇阖了,自己坐到桌边,握着茶盏的手拼命颤着。
但消息传得很快,只要我每日里竖着耳朵,就能听到些风言风语的。
赵婉婉的孩子满月当天,水玲珑出面指出孩子的真实身份,生父原是一个外域来的人,又凭此拿出了证据,说是右相与之勾结,通敌叛国,这个孩子便成了最大的证明。
事情闹到了皇帝那里,皇帝怒不可遏,当即就将右相府彻查了一番,如今证据确凿,连赵婉婉也未能幸免。
荣靖正在想法子救出她。
听到这里,我不知道该笑该泣,末了唯叹息一声,闭上双眼,权当是笑话来听。
说不羡慕是假的。
事至如此,哪怕这样可能会把自己也牵扯下去,荣靖还是不舍得放下赵婉婉,拼了命也要把人给救出来。
可我同情着他,爱得这样卑微,就同我一样。
或许我连他也不如,至少,他还曾得赵婉婉的柔情相待。
外头荣靖的人把鸣凤阁守得水泄不通,唯恐我去给荣靖添乱,会阻挠他出手救赵婉婉一般。
我想了很久,终于觉得自己管得未免多余,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一弯清月透过窗棂洒落进来,惨淡的光,侵骨的冷。
宛若荣靖时刻冰凉而无情的手。
蓦地,窗扇发出沉仄的支呀声,我忙得回头,却见一个黑影光一般的窜了进来,一把捂住了我的嘴,随后一记手刀砸在了我的颈子上。
我再没有意识,晕倒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手脚已经被捆缚住,嘴里塞了抹布,叫喊不出声,眼睛也被蒙住,令人心里头发起慌。
恐惧慢慢的攀爬上了后脊,但周遭有虫鸣的闹声,甚至连风声也空荡荡的。
我猜测,我被人挟持,在一座山上。
许是我醒来的动静有些大了,我听见一阵沉重而忙乱的脚步声,打外面推门而入一人,缓缓地靠近了我。
来人扯下了我嘴里的抹布。
“你是何人?”我牙齿打着颤,我怕死,可我此刻必须冷静下来。
“等人来了,你就安全了。”言语并不利索,听口音像是域外的人。
思及前两天听到的风声,应是赵婉婉的“情郎”?
我没有再挣扎,竭力平稳住呼吸,想要积蓄力气,耳朵却灵敏的警惕着那人的动静,不知他目的为何,他要等的人是谁,抓我来的原因何在……
随机的变故太多,我却只能任人宰割。